委身风月场所的女子,所图的岂非就是钱财?
韩东文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荔枝,知道这两个金元,能抵得上她一个月的点名钱。
那点名钱可不是荔枝的收入,她充其量怕只能拿到点名钱的三成,剩下的自然也是落到怡红楼手中。
这两个金元的分量,不言而喻。
荔枝望着桌上的两个金元,却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她再抬眼看向韩东文时,眼里却有几分喜色。
“公子,这钱,荔枝还是要不得。”
韩东文一愣,心里乱了几分,瞧见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上难掩的喜色,便颇随意地问道:
“你……好像有什么高兴事?”
荔枝听了一下端正了下自己的表情,微微低头:“抱歉,公子,明明公子正是这心烦意乱的时候,我却……”
“不,没事。”
韩东文将自己最后两个金元收进怀中,伸手要去拿酒壶,荔枝便连忙抢过这活给他斟上,犹豫了片刻,才有些小声地开口道:
“其实……其实公子今日能见荔枝,也算是缘分,今天正是我在这怡红楼中最后一日了,那百花齐放,自然也不会去了。”
“最后一天?”
韩东文扬了扬眉毛,觉得这说法倒也新鲜。
风月场所中说的最多的,全都是第一次、刚来没多久,却怎么会说最后一次的?
荔枝瞧出了韩东文的表情,眉眼微微一笑:“其实荔枝从见海楼起就常有积蓄,图的是将自己的身契给买回来,今天正是……公子正是荔枝最后一位恩客,所以荔枝才擅自说这是缘分一场。”
“这样啊,瞧不出你这么有本事。”韩东文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荔枝这姑娘比自己想得要红上许多。
这风月场所买卖身契的事情,韩东文从步芊芊那里了解了不少,怡红楼这样地方的姑娘要想筹到为自己赎身的钱财,那往往时间也正差不多是他们开始青春不再的年岁了。
这种挣钱能力与身契定价的比例,从来都是算的很精的。
“荔枝姑娘年纪轻轻就能栖芳别处,实在厉害,恭喜,恭喜。”
韩东文端起酒杯提了一个,而能把自己的高兴说出来的荔枝显然也很高兴,喝得便也实在了起来。
“公子谬赞了,其实……其实靠的也不是我,我家中还有一位小弟,靠撑船拉客挣些钱,竟也用来赎我,这才能攒的快起来些,我该谢他的。”
“你的小弟拉船赎你?”
韩东文听了有些惊讶,这种风月场所的女子往往都是孤苦伶仃,很少见还有家事亲友的,更别提这样挣钱赎身的关系了。
荔枝轻轻笑了笑,也并未再说什么,二人便闲聊了几句,只讲了些海州的风土人情,又听韩东文说了些边境风光,时间便如此消逝而去了。
“那么,公子还请先歇息,荔枝也就不打扰了。”
日头已经过了晌午,算时间来,韩东文自己休息休息,醒一醒肚子里的酒,小睡一番正好能赶在晚上百花齐放的时候醒来。
也就是掐着这样的时间,荔枝微微欠身而起,得体地告辞。
若是没有什么逃犯什么劫镖的事情,这岂不是一个极其放松的午后?
罢了,韩东文心想,虽然自己存款锐减八成,但晚上的百花齐放自己总不至于被强制消费,真到那个时候,暴力逃单也算不上什么问题。
来的容易的钱,走的时候或许也就没有那么心疼。
荔枝已经转身要掩门退下,韩东文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了一句:“荔枝姑娘,今日他们拿我当劫镖的人抓,你怎得却也不怕我?万一我当真是劫镖的呢?”
荔枝听了莞尔一笑,看了看韩东文,却也并不回答,只轻轻一低头:“公子好好歇息吧,以后若有缘分,在怡红楼之外也会相见的。”
她顿了顿,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到那时候,公子若真是劫镖大盗,可千万要念今日共饮的缘分,放荔枝一马呀。”
看她嘴巴这么紧,韩东文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笑道:“姑娘保重,日后,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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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号机待机了,韩东文下午却还有事要忙。
宫中,韩东文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移驾太书阁的路上。
血港四国商使之事,泗蒙已经表达了慰问与哀悼,并表示将加强海州港周边戒备,且愤怒否认了血港单方面对泗蒙的指认。
展太一当初对四位商使放话说得很清楚,若是背叛血港,便活不到下船的时候。
然而不是一国,也不是两国,其他三国商使一夜之间均已罹难,局势瞬间陷入了血港与泗蒙互相指认的情形当中。
当然,总体的情况,仍旧对泗蒙不利。
即便韩东文的小计谋让他们之间产生了暂时的罅隙,但从大的局势看来,三国仍旧应当是偏向血港,打算与之为盟的。
眼下他们对血港的指责,也只是同盟之间对各自利益的捍卫,单方面对血港强调自己的底线而已。
所以此事仍要仔细考量。
近几日每天下午,正是出手的三司人选听宣进宫禀报,供太书阁定下一步计策的时候。
国法司离部的公孙长正、国金司的柳承,韩东文都已经面见过。
今天要见的是国兵司的人。
这个人选韩东文原本定的是澹台溟,只因为他对澹台溟的性能已经很熟悉,交给他办可以放心,也算是将澹台家一直包含在自己计划当中。
然而不知道为何,国兵总司澹台复却撤下了澹台溟,将此事交给了国兵司惊部的部尉去办。
国兵司惊部部尉杨楚然,这人,韩东文没有见过。
“参见殿下。”
太书阁前,钟礼林已经候在原地。
殿下命他带领异人打击血港,对他来说实在是一次没有想过的机会。
七年前,他本以为自己将会在太书阁中行将就木徒劳一生,从未想过自己能真正再提上刀剑对仇人出手。
当然,仇人绝不止血港的海盗。
他当然明白七年前父亲不可能平白无故误击塔卡军船,这背后藏着的,恐怕是国兵司内部的权力纠葛,还有塔卡与血港海盗之间的勾连。
但不论如何,殿下肯给自己这样的机会,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平身。”
钟礼林起身后,韩东文自然也看到他那逐渐热切的目光。
最近变故颇多,这是好事,但也急不得。
“禀殿下,国兵司惊部部尉杨楚然已经奉命在阁中等候。”
韩东文点了点头,由钟礼林带路,踏入了不知道已经来了多少次的太书阁中。
转入阁间,他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江宁蕴。
定神一看,却是一个梳着高辫的女子,穿着一身国兵司的黑红甲胃,站的笔直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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