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赵嘉学这位名老中医在场,谁对谁错还是很容易分辨的,方彦也没心思和刘高阳陈忠全啰嗦。
“既然患者的问题不是我造成的,那就没我什么事了。”
方彦看向陈忠全:“辞职报告我会尽快交上去的,希望陈主任不要故意刁难。”
赵嘉学在场,对方彦来说也有好处,就当着赵嘉学和王建宏的面,想来陈忠全多少也要收敛一些。
“辞职?”
一直没吭声的王建宏这才愕然道:“小方,怎么好端端的要辞职,哪怕是有什么争议,那也是正常的,不要动不动就赌气嘛。”
赵嘉学明显对方彦很欣赏,这时候王建宏肯定要做做样子。
“谢谢王院长,我家里出了点事,实在是没心思了,和其他人无关。”
方彦客气的解释了一句,就向病房外面走去。
方彦很清楚这一次让陈忠全下不来台,刘高阳也要受处分,他很显然把两个人得罪的狠了,既然撕破脸了,方彦也没必要再委曲求全,痛快一点反而更好。
赵嘉学看了一眼方彦离开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多说。
刚才在科室打算直接走人,也不过是方彦当时的态度,事实上即便要走,也不是说走就走,为了避免给陈忠全落口实,最起码方彦要把手头上的一些事情做好。
就在方彦处理手头上的事情的时候,方彦在病房的表现也瞬间在科室传开了。
“沃日,方彦刚才竟然怼的刘医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主要的是他竟然说对了。”
“可能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人家毕竟从小学医,见识要比我们多。”
没有理会科室其他人的议论,方彦也只是默默的把自己负责的几床患者的病历整理好,该交接的交接,忙完就已经是下午了,至于赵嘉学什么时候走的,方彦都没注意。
脱了白大褂,把东西收拾了一下,递交了辞职报告,方彦正打算回家,就接到了安瑶的电话。
安瑶是方彦的爷爷方渊林收的徒弟,虽然比方彦小两岁,但是论辈分,方彦还要叫安瑶一声姑姑。
安瑶跟着方渊林学医已经有七八年了,她是刚来庆城上大学的时候勤工俭学找到了福生堂,在福生堂打工,毕业之后就留在了福生堂,被老爷子收为了徒弟。
“方彦,师父好像更严重了,而且医馆还来了两个人,好像是来找茬的,要拿走福生堂的牌匾。”
电话接通,安瑶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方彦挂了电话,急匆匆的就回到了福生堂。
难道又是德惠医院的人?一路上方彦胡思乱想。
这一段时间,福生堂的麻烦事正是来自于庆城市最大的私立医院德惠医院,事情还要从半年前说起。
大概半年前,有德惠医院的一位垂危患者,被医院放弃之后机缘巧合到了福生堂被方彦的爷爷方渊林医好.......
自此,就有德惠医院的患者隔三差五的来福生堂,短短半年,方渊林医好了德惠医院而来的五六位重症患者,从而引发了和德惠医院的矛盾。
这事情听起来有点好笑,你自己没本事,别人救了患者,那是人家水平高,可这样的事情德惠医院并不那么想,他们医院看不好,方渊林看好了,这不是打他们医院的脸这是什么?
之后德惠医院就隔三差五的以各种方式刁难福生堂,方渊林医术精湛,活人无数,按说在庆城市也有不少人脉,可方渊林为人硬气,并不求人.......
好人往往是斗不过坏人的,被德惠医院一番折腾,方渊林生了一肚子气,之后病倒,再加上隐疾,导致正气亏虚,一发不可收拾。
也正是因此,这几天方彦都是医院医馆两头跑,想要请假,陈忠全也不批。
接到安瑶的电话,方彦第一反应就是德惠医院。
福生堂面积不算小,外面是看病的地方,里面有房间,方渊林平常也就住在福生堂,这一段时间方渊林身体不好,就在福生堂里面的房间养病,医馆也暂时歇业。
方彦回到福生堂,直接就进了房间,走进房间,看清楚房间里面的情况,方彦就愣住了。
方渊林半躺在床上,背后靠着被子,床边坐着一位老人,正在给方渊林诊脉,边上还坐着一位年轻人,安瑶正站立在床边。
让方彦惊讶的是,这会儿正在给方渊林诊脉的竟然是他上午在医院才见过一面的赵嘉学,边上坐着的年轻人正是赵嘉学的孙子赵程文。
“小彦,我们又见面了。”
赵嘉学一边给方渊林诊脉,一边笑着对进门的方彦说道。
“赵老。”
方彦客气的打了声招呼,那会儿他不知道赵嘉学是谁,事后已经知道了,只是赵嘉学怎么来了福生堂,难道认识老爷子?
赵嘉学对方彦说过话,又回头对方渊林说道:“师兄教了一位好孙子,很不错。”
“师弟你就不用安慰我了,方彦什么德行我心中有数。”
方渊林叹了口气。
年轻的时候方渊林和赵嘉学都跟着王恩平学医,那时候福生堂就是庆城市很有名气的一家中医医馆,王恩平膝下无子,赵嘉学其实算是王恩平的养子,论关系比起方渊林还要亲近一些。
不过方渊林天赋高一些,学东西快,性格品性也好,王恩平临终前对于把福生堂传给谁很是犹豫,于是请了几个好友做见证,师兄弟两人在几位庆城中医的见证下比了一场,赵嘉学技不如人远走他乡,去了海州。
走的时候,赵嘉学就表示,自己有朝一日肯定要回来拿回福生堂的招牌。
那一走,就到了现在。赵嘉学虽然一直没有回来过,可方渊林却不敢让福生堂蒙羞。王恩平去世后,方渊林接手了福生堂,因为时代原因,福生堂当年还被人打砸了,为了护住福生堂的招牌,方渊林还受了伤,差点丧命,为此留下了隐疾。
一晃四十多年了,方渊林一直守着福生堂,原本希望儿子方海洋能接手,结果方海洋没有学医,方渊林就把希望寄托在了孙子方彦身上。
方彦天资其实不差,方渊林从小就教着学医,可方彦的心思并不在学医上,聪明是聪明,专注度不够,学什么都没多少耐心。
原本方渊林还有好胜之心,并不甘心把福生堂的招牌就这么让出去,可.......他对方彦并没有信心。
如今病重,大限将至,孙子又不争气,即便是把福生堂的招牌留着,也不过是给福生堂蒙羞。
赵嘉学的话听在方渊林耳中,好像更是一种宽慰。
“师弟这次来还是为了福生堂的牌匾吧,我走后,福生堂的招牌师弟带走就是了。”
方渊林不再理会方彦,强撑着对赵嘉学说道。
“爷爷,不可!”
方彦闻言,急忙出声阻止。
福生堂这个牌匾可是方渊林拼了命才保住的,如今怎能说让人拿走就让人拿走呢?
“师兄身体欠佳,要不就让年轻人比一比吧。”
赵嘉学也没有否认自己的来意,当年年轻,说出的话虽然有意气之争的成分,可一口唾沫一口钉,既然回来了,恩怨还是要了结的。
说着话,赵嘉学也站起身来,不由心中一悲,方渊林也就比他大四岁,今年也才七十五,可现在却已经........
“爷爷,我愿意一比。”
方彦走上前,也急忙在床边坐下,伸出手,手指也搭在了方渊林的手腕上,一边给方渊林诊脉,一边道:“爷爷,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福生堂蒙羞。”
感受着方渊林的脉象,方彦的声音都带着些许颤抖。
方渊林的脉象浮于表面,好像下面有着什么东西摆动,就像是鱼头浮在水中,鱼尾在下面摆动.....这种脉象正是中医中几种绝脉之一的鱼翔脉,鱼翔脉预示体内阳气已经耗尽。
要是之前,方彦还真不一定能摸出鱼翔脉,可现在的方彦宛然已经判若两人。
“摸出这是什么脉象了吗?”
方渊林轻声问道。
“鱼翔脉,正气已绝。”
方彦哽咽出声。
方渊林今年也不过七十五岁,中医人懂得养生,大都长寿,而方渊林这一次病入膏肓,除了德惠医院那边让老爷子生了一肚子之外,更主要的还是当年为了护住福生堂的牌匾受了伤没能得到及时的治疗,留下了隐疾。
绝脉之所以是绝脉,正是因为不可逆,再厉害的医生也只是人,不是神,医生能治病,却不能逆转生死。
而且医不自治,纵然方彦今非昔比,可这会儿摸着方渊林的脉象,方彦的心也已经乱了,这一乱就更让方彦六神无主。
“你能摸出鱼翔脉,倒是让爷爷意外。”
方渊林挤出一丝笑容:“好,既然你要比,那就比一比。”
“那就还是老规矩,内科、针法,每一场三局两胜,如果师兄没意见,我来安排。”赵嘉学对方渊林说道。
“好。”
方渊林点了点头,师兄弟之间,纵然有矛盾,方渊林也信得过赵嘉学的人品。
安瑶站在边上,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住了。
赵嘉学和方渊林说了几句话,也不再打扰,起身告辞,方彦和安瑶送着赵嘉学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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