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想象中更快,看来对方也不是那么有耐心。”玛格丽塔的幻影说着,开始消散了,“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
林木的树冠枝叶无风而动,仿佛汹涌澎湃的海浪,四周响起了年轻骑士与农民侍从吞唾沫的声音,森林仿佛巨大的黑色野兽盘踞在那里,准备将所有人一口吞没。
弥昂伫立在所有骑士的最前方,伊岚赐予的神力光辉闪耀,都法波光粼粼的身躯上光芒也逐渐绽放,相互辉映间仿佛灯塔般耀眼,四周的农民们与骑士之间有着窃窃私语,弥昂虽然说过他并非圣杯骑士,但大部分人并不知晓,这个误会或许能让其他人的士气更加高涨,因此弥昂暂时也不打算回应这个问题。
毕竟他们会愿意相信,那位女士的骑士与少女都在这个战场上,代表女士站在他们的身边,那么即使黑暗再如何猖獗他们也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而弥昂是没那么相信的,因为如果有所胜算,玛格丽塔就不会冒险选择将战斧转移走,即使玛格丽塔成功离开,今夜其他所有人可能都要死在这里。
“‘他’正在靠近。”伊岚的低声说道,在她的视野里,远方的森林深处仿佛一张巨大蛛网般埋在地下的黑暗脉络正在汇聚到一个中心。
天上的积云破碎了,成了无数细碎的云朵,双月的光辉投射下来,曼娜丝里布的光辉平静而明朗,莫尔斯里布光芒散发着妖异与诡谲,奇异的是两个月亮的光辉似乎在不同的地方投射中也不一样,明月的光芒更多照耀在营地的范围,而邪月的光芒则在森林的枝叶间闪烁着。
伊岚借着弥昂的视野望向天空,隐约看到两个月亮前的碎云间光影隐约形成一个美丽女人的脸庞和一个臃肿的胖子大笑的嘴,这是只有她能看到的画面。
森林间响起富有节奏的号角声与鼓声,甚至连有蹄类的脚步声密集响起,虽然所有人都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但当整个森林和如此众多的兽类与之为敌的时候,都不得不心生惧意,而当潮水般的兽类从森林中走出时,许多人在忽然明白过来,今夜,可能是一场不胜便全军覆没的战斗。
高大的牛头怪从矮小的兽群间走出来,每只牛头怪都高举着一个图腾,大腿粗的原木上用生锈的金属和血迹绘制拼凑着八角星的图案,其中有些材料如果仔细看的话……可能是人皮,而这些图腾上面钉着可怕的无皮尸体,肌肉湿漉漉地闪着光,还有一些图腾上的人穿着盔甲,只是现在金属的闪光已经被血液覆盖,那些无疑是巴托尼亚的骑士。
弥昂注意到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死了,他看到一个图腾上的骑士颤抖着与穿过他手臂和腿的铁钉搏斗着,无声的痛苦呻吟,弥昂惊怒地看去时发现那个骑士他认识,尽管满是血迹,但他依然认得出那是卡达斯男爵,恐怕此前的营地已经被混沌的仆从们击溃了,野兽和混沌信徒让他活着是为了让折磨他的人取乐,就在弥昂注视着的时候,他看见一头野兽正用他的矛尖戳着男爵撕裂盔甲下暴露在外的肌肉,当他挣扎的时候,兽类放声大笑。
“该死的杂种!”公爵咬着牙,握剑的手用力使得剑刃在鞘中不断颤抖摩擦着。
许多骑士与们都注意到了这点,他们惊怒的同时,被野兽折磨而没有死去的骑士无声的尖叫使得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惊骇,骑士们有些想要强行冲锋下去,但都很快被其他骑士们拦住了,农民们感到一阵惶恐,但监督的骑士很快就维持了他们的秩序。
奥兰多在其中看到了加龙洛特的纹章,无疑是他当时留下在营地的骑士,他感到痛苦与愧疚胃里翻卷,同时还有熊熊的怒火,他按着剑稍稍退后了几步,玛格丽塔她们的仪式还需要一些时间,无论如何他都想迈上战场。
在野兽们的咆哮与恶毒的大笑声中,森林颤动的越发剧烈了,身披重甲的武士从森林间缓步迈出,他们的数量只有百余人,牵着同样身披锈迹与苔痕盔甲的高大战马,他们的盔甲缝隙间散发出一种恶毒的腐臭气息。
当他们出现时,兽类们前所未有地安静下来,即使是统率一个野兽战群的兽王也是一样,这些投身混沌的武士所获的青睐远比这些野兽们更多,兽类的本性使得它们敬畏起来。
这些瘟疫武士活动的每一步间都有溃烂的血和脓液从盔甲的缝隙间落下在地上,肥壮的苍蝇在他们的身上飞来飞去,从腐烂水果的臭味到下水道的臭味,各种腐败的气息汇聚在一起。
“那家伙还在森林里,除非胜局已定或是陷入僵局,否则应该是不会主动现身的。”伊岚说道。
“既然知道他就在这里,那么至少目标明确了。”弥昂将赤诚之剑从剑鞘中拔出,缓缓指向远方的森林,这柄受到过祝福的剑刃在神力下激发出一片近乎火焰般的光缭绕在宽厚的剑刃上。
森林间回响起一声恶意的轻笑,说不清是对谁的。
如果是平时,野兽们应该已经按捺不住向着营地的防线发起进攻,但瘟疫骑士们以压倒性的威慑力使得野兽们变得服从,中央的空地间陷入一片压抑的寂静。
墨绿色的雾气从森林的深处缓缓飘出,向着高地上巴托尼亚人的营地笼罩过来,腐败的气息在其中翻卷着,当这些恶意的瘴气从兽群间飘过的时候,一些瘦小的兽类很快抽搐着倒下了,接着它们的尸体迅速碰撞衰败,然后爆出一团颜色深厚的毒瘴混入到雾气之中,向着营地上飘来。
看到这些恶毒的瘴气飘来,许多士兵们忍不住想要后退,但即使是喝止住他们的骑士也忍不住一丝惧意,身下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打着鼻响。
玛格丽塔与朱莉亚面对着站在营地中央泉水汇聚的水池间,缥缈的水雾正在不断从水池中升起,她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一同低声吟唱,银圣杯上的符文闪烁。
缥缈地笼罩在营地间的雾气像被一阵由内而外的风吹拂般扩散,向着营地的外围飘去,越过士兵与骑士们之间,吹拂过的草地上抹上一丝微弱的新绿,接着在瘴气笼向营地间的时候与瘴气碰撞在一起,两种不同的烟雾互相纠缠着,纯净泉水中形成的水雾阻碍着瘟疫毒云的扩散。
正当最前线的士兵能够松口气的时候,毒云忽然以诡异的速度突破般再度向前涌了十步的距离,农民士兵们立刻慌不择路地向后逃去,绝大部分都避开了上涌的毒云,但仍然有少数被毒云完全笼罩了片刻,他们没有像许多人想象中的那样死去,而是完好无损地跑回了后面的阵线。
但很快就能看到混沌的力量在他们身上扩散了,疾病正在侵袭着他们,玛格丽塔也朱莉亚感到混沌的瘟疫不断地渗入他们的肉体,她们试着用咒语与那些腐化的力量战斗,但她们的努力似乎激怒了什么东西,毒云加剧了它无形的攻击,持续不断的攻击消耗了圣杯少女们的力量,她们正在完成仪式,只能勉强让毒云不笼罩入营地,很难抽出更多力量。
病渗入了人的的肺部,使呼吸充满了痰和痛苦,他们呕吐在地上的污物是病态的青色和血红的,所有被毒云笼罩过的人都出现了相似的症状,尽管看起来还不致命,但所有人都立刻躲开来,随后有专门的农民来处理这些被疫病感染的人。
弥昂站在距离毒云最近的位置,在他周围的一小片区域中,毒云无法靠近,弥昂身上的神力像火焰一样焚烧着这些令人作呕的毒云,发出连串的刺啦声。
水雾与毒云使得视野变得不再清晰起来,许多人对毒云后未知的寂静感到不安。
“它们离我们有多远?”
“跟死亡一样接近,跟希望一样遥远。”
烟雾似乎让声音也变得微弱了,当扭曲的身影在若隐若现的时候,奔腾在地面的脚步声和地面的颤动才传达而来,人们看到在毒云之后,一个又一个的兽影咆哮着冲出烟云之间,狂暴地向阵线扑来,战斗就这样开始了。
数千名弓箭手现在拒木与建议的矮墙工事后向着冲出的敌人射击,烟雾让视野变得不再清晰,但出现的敌人绝对在射程之内,短距下密集的箭雨攒射给了最前方的敌人迎头痛击。
弓箭手们并没有因为击中目标而有一丝喜悦,因为毒云中更多的野兽奔涌而来,在烟雾的遮蔽下看不清远处,只感觉一片未知之间无数的敌人向着这里奔涌而来,使人们心中不寒而栗。
野兽们踏着同类的尸体顶过箭雨冲至营地前方,血红的双眼与狰狞的獠牙近在眼前,而迎接的是刀锋与长矛。
森林深处中,巨大的兽影缓缓推倒树木前行着,发炎的创口低落的每一滴血都侵蚀着土地与一切生机,苍蝇包围着伤口吮吸着,甚至用突变的爪子主动勾开伤口让脓血和体液流出。
第七子欢快地哼着调子,徘徊在林间,他感到慈父的力量正在祝福着他,那些弱小的人现在敢于反抗的正是这种力量,他又感到怀疑在他的脑海里翻腾:这些低微的人要为了所谓的荣耀和弱小的女神,竟敢挑战瘟疫之神?
他从疫兽的背上落下,踏足在烂泥之间,感受着腐败渗入万物之中,溃烂的生物在废墟中前进,邪恶的生命在它们周围的淤泥中爬行,蛆虫从他们的小路上渗出来,盲目地爬行在土地上寻找腐肉,一个浮肿的、流着口水的东西,个头有牛那么大,但看起来像一只融化了的蟾蜍,它从一座倒下的树的阴影里,用宝石般的眼睛注视着森林的凋零。
昆虫的嗡嗡声,不洁生物的匆匆奔跑,以及恶魔无所不在的咯咯声,在森林中制造了一场诡异的喧闹。
第七子爬过污秽的地方加入了一群成堆的尸体之间,每个尸体都没有闭上眼,他坐在一堆黏液覆盖的砖石后面,眼睛盯着他发现的东西,堆积如山的尸体因腐败而肿胀,得了黄疸病的身体裂开,渗出脓液和疾病,他们的盔甲在身上腐烂,武器在身体两侧生锈。
带着疫病的风穿行在森林中,第七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站起来缓慢地让自己沉浸在成堆的尸体中间,享受着瘟疫下腐烂的血肉,享受着凡人绝不敢面对的疫病。
疫兽在他的命令下用前肢抓起一团尸体,让后巨大的爪子用力,将恶臭的混合液体从血肉间挤出淋洒在地上。
他低头看着各种组织液体的混合物,它不规则地流淌着扭曲着形状,倒影在其中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形状。
片刻后,他笑起来,然后晃了晃手中巨大的丧钟,沉闷的钟声敲响三声扩散在荒林之中,而他很快就见到了他想见到的人,他的又一个哥哥。
他们兄弟活到现在的只有两个了,在不久前一个作为他副手的哥哥才死去不久,他们并不难过,因为他一定能去往慈父的乐土。
那名身披重甲,与第七子相似的瘟疫骑士从扭曲的森林间走出,而即使被盔甲包裹着,这位魁梧的骑士也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兄弟身边。
他们拥抱彼此后向瘟疫之神祷告,求他使他们的苦难长存,使他们所患的疾病更坚固,使死亡之手远离他们。
在祈祷的时候他们也听到了远处战争的咆哮和垂死的哀嚎,他们厌恶地摇了摇头。这些可怜虫会低声下气地哀嚎好几个小时。
第七子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兄弟,然后从巨兽腐烂的肉中摸索着,扯出一个破旧的绿袍子,巨兽把它污秽的血和脓液喷在地上,第七子用它身上流出的黏液绘画着符文,然后转过身来,披在自己兄弟的身上,那套袍子像皮肤一样收拢了,第七子看着这一切放肆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