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下的这些鬼话恐怕只要是个人都不会相信，不过，就算大家都心知肚明，李天下非要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赵国华也拿他没办法不是？

        两次警告，也意味着此次的交锋已然结束，这应该算是秦昊和李天下之间第一次正面交锋了，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惨败，秦昊无论是武力还是嘴上都没有讨得半点好处，一败涂地。

        若不是赵国华及时救场，秦昊吃的亏可就不止眼前这一点了，李天下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会怎么对付秦昊，做到怎样的程度，谁都不知道。

        把仍旧处于昏迷中和心魔斗争的秦昊安顿好，赵国华便找上了老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心急？你就不能再等一等？他才刚刚昏迷两年醒过来，他之所以会昏迷是因为什么你不知道？他是为了谁变成这样？是为了这个国家，是为了你们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你们做的都是什么事儿？！”

        老人在石桌旁静静坐着，给自己斟了碗茶，轻轻抿了一口：“他们之间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早几天晚几天真又有多大区别？更何况，大师已经坐化两年了，秦昊作为大师唯一的亲传弟子，亦是关门弟子，二人之间的感情你应该很清楚。因为昏迷了两年，他没有赶上送大师走最后一程，心里本就已经非常愧疚了，现如今既然已经苏醒过来，就应该告诉他这个消息，难不成你以为还能隐瞒多久？只要李天下还在这里守墓一天，秦昊和他就必然会见面，难道你要让他一年都不来此地祭拜大师？”

        “你说的这些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明白，当今局势之下，举国艰难，不仅仅是我们一个国家，乃至于全人类都面临着种族灭绝的巨大危机。这等压力之下，你我需要去做，去~操心的事儿都太多，在这种儿女情长，私人恩怨上，你想要快刀斩乱麻，与其费力调解不如拿在台面上直接正面解决的想法可以理解。但是，你要清楚，秦昊他已经牺牲的够多了，你一声不吭把他带到这里，引得李天下出手，这算是什么？”

        赵国华对老人的举措选择很是不满，哪怕是到现在，他也从没有对老人的初衷表示质疑，他真正不满的是老人此举无异于是坑了秦昊，在秦昊和李天下代表的圣门之间，老人又再度牺牲了秦昊，选择了另一方。

        秦昊确实已经牺牲的够多了，他干的都是最危险随时可能会丢掉小命的脏活累活，为此甚至昏迷两年之久，差点就一去不归，可无论是世家，还是圣门，双方权衡之下，秦昊都是被抛弃被牺牲的那一方。

        就算明知道是为了顾全大局，哪怕很清楚老人处于那个位置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并非出自本心，可是，赵国华仍就觉得看不过眼，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所谓的身不由己能够理解，却不能成为给自己开脱的理由和借口。

        老人并没有给出回应，他自己心里也知道，那些种种他做的究竟有多么的不地道，几乎都要和他的本心，初衷背道而驰，无论是世家，圣门，那可都是他的敌人，是他此生最想要削弱，灭除的对象，可现在，他却好像成了他们的帮凶走狗，一次又一次的妥协屈服，一步又一步的退让。

        秦昊觉得这会儿真的很难受，整个人像是陷入泥潭一般，浑身上下黏糊糊的，无论如何使劲儿，都很难摆脱眼前的困境，耳边更是各种如同无数只苍蝇一般嗡嗡嗡的声音，令人心情烦躁得很，很不舒服，几欲抓狂。

        努力的迫使自己睁开眼睛，秦昊的视线中看到的是一个被包裹在襁褓中，出生没多久的小屁孩儿，很陌生，完全都不认识，好像根本没见过，可不知怎么的，秦昊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幼年时记忆中根本没有的自己！

        刚出生的孩子没多大，很小，跟个小老鼠似得，毛茸茸的，皮肤粉红粉红，奇怪的是，他的眼睛是睁着的，而且瞪得大大的，盯着秦昊，盯得很死，一直盯一直盯，那架势给人的感觉简直就像是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看着就渗人。

        “活着，好没意思，累……要不，还是不活了吧，没爹没妈的，谁在乎你死活……”

        婴儿张了张嘴，声音已经在秦昊的心中响起。

        不等秦昊开口，画面猛然一转，这一回是约莫五六岁左右的时候，他看到了他，看到了云珊，看到了云珊的养父向问天一家，看到了曾经的小伙伴儿。

        这是他自己，是在孤儿院时候的自己，那段记忆并没有存在于脑海中，他完完全全就不记得，甚至到这会儿看着都觉得陌生无比，但是，那些人身上就好像有着字幕介绍存在似得，只要看着，心中就莫名浮现出名字，知晓他们是谁。

        “好累，我好累，云珊姐姐好累，大家都好累……你累不累？”

        说完这句话，人再度蒸发，画面又一次出现了变化。

        山上的自己，穿着军装的自己，国外称雄闯出名堂意气风发的自己，走火入魔发疯杀人的自己，在山上清修静养的自己，下山寻找慕千雪的自己，成家立业磨灭雄心壮志咸鱼的自己……

        自己有点多，形象也因为各个时期不同差异颇大，但不论是哪个时期的他，口中说来说去只有一句话，一个字，那就是累，所谓的累到想死，恐怕就是这个意思吧。

        秦昊知道，这些都是自己，都是他之前人生不同阶段的自己，并且，他不光是看到了自己，还看到了很多人，云珊，zero小队的兄弟战友们，洛宓妃，以及很多被他杀死的对手敌人，甚至，恍惚间好像还看到了一张酷似花惜梦梨花带雨的小~脸，还是在身穿军装的时期，怎么看都不对劲儿，差点没让他记忆错乱。

        说实话，他其实也清楚，这些东西都是他脑海中的深层记忆，就拿在孤儿院的那段时光，其实他自个儿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可它有实打实的存在过，秦昊的记忆中就过这么一段，记不起不能磨灭的它的存在。

        那么，若要这么一算，难道说，在他十五六岁的时候，曾经见过花惜梦，还有过接触？又或者，真的只是相像的两个不同的人？

        不过，现在的他可没心思去细究这个，就像人们总说，打哈欠是会传染的，打喷嚏是会传染的，正能量是可以传递的，负能量亦是如此。

        累啊，累啊，念叨的久了，哪怕就只是听，秦昊心里也同样会感到疲乏，毕竟，这些也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不是？

        人啊，总是这样，快乐，幸福总是短暂，记忆中停留占比也十分的少，相反之痛苦受罪的事儿却久久不能忘怀，悲观的事儿总是持续很久，秦昊也是人，他也不例外。

        抛开无父无母住在孤儿院无依无靠那段已经丢失的记忆不谈，一个半大的孩子被丢进大山里从豺狼虎豹口中夺食，忍受着孤独寂寞，忍受着饥饿疼痛，忍受着对普通人平淡安稳生活的羡慕，看着仇恨一天一天在心中郁结，看着孤独一天一天侵袭全身，看着未来一天一天的渺茫，说不准哪天就死在了半道上，连个送葬的都没有，就这么活着，真累啊……

        要是能歇歇该多好，要是不用再杀人该多好，要是没人再来杀我该多好，就晒晒太阳，网上冲冲浪，玩玩老婆不是好得很？多美妙？

        什么血海深仇，什么孤独寂寞，什么生存压力，什么种族危机，跟我有鸡毛关系？不管了，不管了，我不管了……

        或许是感应到了秦昊的想法，也有可能是看到了秦昊表情上的低落和痛苦，一时间，婴儿，小屁孩儿，少年，青年，婚后，各个时期的秦昊都如同雨后春笋般齐齐出现，一个个从地下爬了出来，抓着秦昊裤腿，坐起身子。

        “累了吧，累了吧……来吧，歇歇吧……好好休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