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尘书院说是在香山脚下,其实是位于香山附近的木渎村,这里地处偏僻,风景优美,到是个修心养性的好地方。
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在木渎村的小道上,遇上的行人少得可怜,很难相信这里离京城只有十多里。
林云探头向车窗外瞅了一会儿,便缩回脑袋朝坐在身旁的郭老头抱怨道:“这里连一家酒肆都没有,我若是进了书院,岂不是连个打牙祭的地方都没有?”
郭神医:“书院是为国培养人才的地方,要是招收的士子都像你这样贪图享乐,那岂不是培养出一群废才。”
“呃,我没那么差劲吧?”
“你说呢?”
“我觉得吧,这贪图享乐和做个好官并不冲突。就像是贪官,你也不能说他就不会为民造福。”
郭神医见他越说越不靠谱,连忙制止道:“这话你也就只能在我面说说,若是被郭行之听到,他肯定会让人打你的板子。”
“嗯,他们还打人?”
“那是自然,哪有书院的夫子不打人的。”
好吧,林云这时候也回忆起来,他在苏州跟随孟秀才进学的时候,也没少挨过戒尺。
就在林云回忆起孟秀才的时候,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过不多时,赶车的小默在外面喊道:“三爷,老神医,前面不能再行马车了。”
郭神医站起身道:“走吧,已经快到了。”
林云跟着郭老头走出马车,看到面前是一座陡坡,只有一条小道可以行走,想上去就只能步行。
郭神医对小默、钟翊吩咐道:“你们俩个就留在这里看守马车,我和云小子上去就行。”
小默急道:“那怎么行,三爷去哪儿,我就要跟去哪儿。”
郭神医:“跟个屁,书院不许士子带小厮,你跟着也进不去。”
小默一听脸就黑了,他瞅瞅林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林云:“你和钟翊就留在这吧,说不定人家还不收我呢。”
“那好吧,”
…
林云和郭老头上到坡顶。就见前面霍然开朗,不远处有一片梅花盛开的小树林,靠近林边是一座面积不太大的小四合院。
他向郭神医问道:“这院子好像不大呀,里面能有几百个士子吗?”
郭神医:“你说什么呢,这里每年只招收几十人,总共也不到一百个士子。”
“果然是集天下英才而育之。”
“呃,这句话有点意思。”
两人边走边聊,来到书院大门外,隐约间可以听见里面传出士子的读书声。
郭神医迈步上前,在大门上轻敲了几下,却没有人开门。他又敲了几下,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林云等得有些不耐烦,他迈步上前,举起拳头在门上狠砸了几下。
这次效果不错,很快里面就传出脚步声,有人在门里斥责道:“不知道这里是书院吗,一点礼貌都不懂。”
话音刚落,就听见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旋即一个圆滚滚的胖大脑袋从门里露出来,上下打量着二人。
郭神医背着双手冲那人笑道:“长禄贤弟,別来无恙乎?”
胖大脑袋瞅着郭神医问道:“你是何人?”
“呃,”
郭神医愣了一下,随即怒道:“长禄,你连老夫都不认识了?”
胖大脑袋:“有事说事,不说就赶紧走开。”
“你~”
林云挤上前笑道:“我们是来拜见陆山长的,烦劳帮我们进去通传一声。”
胖大脑袋黑着脸道:“我们山长今天没空见客,请你改日再来。”
说完,他便要关上院门。
林云连忙伸手拦住,从怀里掏出那封书信,递给对方,“这是两淮巡盐御使林如海大人给你们山长的书信,请你交给陆山长过目,他看后若是还不见,我们立刻就走,你看如何?”
胖大脑袋接过书信,又瞅了一眼林云手里拎着礼盒,嘲讽道:“你是向林大人托了人情,想进我们书院来读书,对吧?”
林云:“托人情是真的,想来读书却是假的。”
“呃,此话何意?”
“我是被逼着来的。”
“骗鬼呢。”
胖大脑袋砰地一声关上院门,也没说要不要帮他们送信。
林云这下傻眼了,他瞅着郭神医问道:“你不说替陆行之诊过病吗?人家怎么都不认识你?”
郭神医叹口气道:“老夫数年未来京城,想不到人情淡薄至此,真是令人唏嘘。”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着吧,要是陆行之半个时辰后还不相见,咱俩就走。”
“一柱香吧,他想见早就见了,没必要等那么久,”
“也许陆行之会考验你小子是否有毅力呢?”
“你想多了。”
…
此刻,在书院内的一间雅室内,面对面地坐着两人,正在品茶聊天。
右边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六旬老者,他就是书院的山长陆行之。而坐在左边的人竟然是至德天子。
至德帝之所以在此,是想向陆行之问策,林如海在两淮治理盐课遇到的阻力之大,让他既愤怒,又感觉很无奈。
作为天子,他自然知道盐商背后的势力是谁,这让他既想动手,却又担心动手后会受到反噬。
陆行之看完林如海上奏的那封密折,轻轻摇着头道:“如海还是操之过切了。”
至德帝:“先生也觉得两淮的盐课不宜大动?”
“两淮盐商赚取的私利既是太上皇的钱袋子,也是最后的底线。陛下如果此时动手,无异于打破了您同太上皇之间的默契,接下来受到的反噬,必定会超过陛下的想象。”
至德帝阴沉着脸道:“难道朕就什么都不做?”
陆行之笑道:“那几家盐商暂时不宜动,可江南的官员还是可以动几个。陛下只需以打击私盐不利为借口,调整一部分官员,待到时机成熟,便可以一举铲除那些蛀虫。”
至德帝默默地思索着,这个道理他自然懂,也准备这么做,可他心里就是太憋屈了,身为天子,竟然被几个盐商挟制了,这让他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陆行之自然明白天子的心思,他微笑道:“陛下,治大国当如烹小鲜,急不得的。”
至德帝呵呵笑道:“多谢先生开解,是朕着相了。”
陆行之正要谦虚两句,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至德帝微微皱起眉头,他刚要开口叫戴权,对面的陆行之抢先开口道:“陛下,长禄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想必是他有要事通传。”
至德帝听陆行之这么说,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过不多时,戴权领着名叫长禄的男子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向至德帝禀报道:“陛下,外面有个人说是替林如海大人送信给陆山长,不知是否将他打发走?”
至德帝讶异地瞅了陆行之一眼,随即转向长禄问道:“信在何处?”
长禄连忙将书信呈上,至德帝朝陆行之那边一侧头,示意他将书信交给陆行之。
陆行之也没客气,接过书信便直接拆开,当着天子的面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