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就好好做人。”

    “赚合理合法的钱。”

    “踏踏实实的生活。”

    钱江北郊监狱。

    狱警再三叮嘱刑满释放的魏修。

    大多数时。

    狱警这三句话都是客套话，因为经常有摄像机在记录，用来做宣传片。

    可今天，狱警是发自内心的。

    他打心底里觉得魏修和其他劳教人员不一样，拥有对社会做贡献的能力。

    魏修的刑期并不算长，只有四个月。

    所以并没有和社会脱节。

    面对来接自己的父母，也只是微微一笑，轻轻相拥便坐上了回家的车。

    在里面这段时间，他心里唯一的疙瘩是女友。

    两人相恋四年，往前一步就是谈婚论嫁。

    但好巧不巧。

    魏修在这个时候入狱，他也拿不准女友的心思。

    站在对方的角度。

    魏修完全能理解对方离开自己。

    毕竟如果换做是他自己，他也会选择这么做。

    可自私一点来讲，他舍不得。

    于是在吃过父母准备的晚饭之后，魏修连发都没来得及理，直奔女友家里。

    “瘦了。”

    女友打开门，只是看了一眼魏修，眼眶就变得红润。

    魏修也觉得眼睛里进了卡车，酸的不行。

    换做以往。

    他会第一时间伸出双手拥抱。

    可魏修现在有些踌躇，她不知道女友的心思，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算什么。

    关押期间，女友并没有来探过监。

    走进家中。

    魏修第一次感觉到与世隔绝之后的陌生感，在客厅中无所适从。

    “我爸妈不让我去看你……”

    “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

    “而且，我自己也很害怕去那种地方。”

    说着说着。

    女友的眼打开了闸门。

    慢慢的啜泣起来。

    “我很纠结。”

    “我从没想过男朋友变成刑事罪犯。”

    “我是认真考虑过和你结婚的。”

    “可是伱入狱，改变了一切。”

    “外人的流言蜚语不说，如果将来我们有孩子，我怎么对他们的前途负责？”

    “我爸妈说的对，可我控制不了自己……”

    她坐在沙发上。

    一句句的哭诉，一张张的抽纸巾。

    过去这几个月。

    父母就像是复读机一样。

    一条条细数着魏修的缺点。

    她听进去了。

    正因为她听进去，才会如此纠结。

    两个人在一起并不只是两个人事儿，是两个家庭的事儿。

    魏修能理解女友的顾虑，他知道自己无力要求女友什么。

    “如果我脚踏实地的找工作，不再干那些投机倒把的事情，能不能……”

    女友抬起头打断了他：“你能吗？”

    “能吧……经过这四个月，我也想明白了，我虽然学历不高，但还是能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投机赚不了钱，只能把自己搭进去。”

    女友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只是哭着说：“我不知道。”

    她很想再给魏修一次机会，但她也下不了决心和父母决裂。

    此刻她心里的折磨不比魏修来得少。

    魏修也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有做出来，才能换取她家人的原谅。

    离开女友的家。

    魏修坐在马路牙子上，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BOSS。

    他的学历不高，高中肄业。

    但好在出社会早，各行各业都干过。

    如果认认真真投简历，凭借工作经验还是能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

    【运营专员】、【客服专员】、【销售顾问】……

    看起来职位名称都人模样，但给出的薪资全都是骡马级的。

    经过监狱的修行之后，魏修个人对薪资已经看开了。

    如果是一个人生活，怎么着都够了。

    但现在，他考虑的是未来，是两人。

    要想让女友的家长回心转意，起码要让人家看到自己在钱江立足的能力。

    魏修的父母都是外地人，现在都退休了，靠退休金和倒腾点小生意生活，都在钱江租房住。

    对于魏修这样在钱江的外地人来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广厦一千万一间。

    房价即便血崩，也崩不到自己手里。

    把父母的所有积蓄掏空了，他顶多能拿出个偏远郊县的首付。

    将来每个月还是要担负近万的房贷。

    所以至少要找一份拥有稳定的底薪和明确晋升渠道的工作。

    投了几份简历之后。

    魏修觉得希望渺茫，这种既要又要的想法，根本不是踏实下来的样子。

    归根结底。

    自己还是个赌徒。

    如果当初多念点书就好了。

    他看到挂在BOSS首页的招聘帖子，馋的不行。

    像顺风这样的稳定大公司，月薪动不动五六万，能进去该多香啊。

    不过。

    人家学历要求都很高。

    魏修也尝试投了一份简历进去，纯当是广撒网了。

    像他这样高中学历的简历，HR可能看都不会看。

    如果看了，那就说明他眼瞎

    ……

    周三早晨。

    卫筱开完了公司例会，把负责人事的副总经理耿雪留了下来。

    “耿姐，前天交代你的事情有下文吗？”

    “有，我现在向您汇报。”

    耿雪点点头，绕到多媒体投影仪器前，将自己做好的插件投映到屏幕上。

    这是一份具体的招聘计划。

    前天从顺风回来之后，卫筱就让耿雪负责物色飞牛智控的产品经理。

    总裁亲自叮嘱的人事任免，耿雪无比上心。

    手拿遥控器开始讲解：“我们在多渠道展开了寻找，目前有几个人选。”

    “王稳，担任过某汽车品牌的产品经理，成功操盘过两个车系的研发，目前这两个品牌都已经从厂商独立了出来，不可谓不成功。”

    卫筱微微皱眉：“嘶……”

    这两个车系她都听说过。

    一个是常年稳居细分车型榜首的稳健龙头品牌，另一个是新晋的电车翘楚。

    都很强，强的离谱。

    如果王稳接手飞牛智控。

    按照他履历来看，非得把飞牛智控做大做强了不可。

    那不是要我命吗？

    “其实关于飞牛智控的掌舵人，我觉得从商经历没必要那么长。”

    耿雪完全没听懂：“卫总是有其他角度的考虑吗？”

    “你看啊。”

    “从商经历越长，说明成功经验越丰富，更喜欢走老路。”

    “我给飞牛智控的定位，是完全创新型企业，需要天马行空的思想。”

    “用这种商场老油子，会形成思维定式，他也许能升任飞牛的掌舵人，但不能带飞牛打出新的高度。”

    耿雪试着揣摩到：“您的意思是缺乏创造力？”

    “对对对！就缺这个东西噻！”

    卫筱双手一拍，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一本正经的瞎说不仅考验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

    还要考验演技。

    中途好几次她都想笑场。

    耿雪似乎明白了一些，调出了另一份简历。

    “李梦露，本科毕业于华电大，拥有圣克拉拉大学硕士学位，任职履历略显单薄，但在学术界有极高的声誉，特别是在机器人和自动化领域……”

    卫筱突然伸手打断：“停。”

    “我们要的是掌舵人，偏产品的那种。”

    “这种高材生创造力是够了。”

    “但是项目经验和管理能力是个未知数。”

    耿雪有些为难了。

    既要创新，又要项目经验和管理能力。

    手里的这几块料肯定是不够了。

    “卫总，猎头能找到的目前处于空窗期的人选可能都不太符合您的要求。”

    “要么就只能慢慢找。”

    “要么就接触其他还在职的……”

    一言未必，卫筱又摇头：“那我等到什么时候去？就非得找猎头吗？”

    “这种高级职位，总不至于公开招聘吧……”耿雪的表情挤成一团。

    “怎么不至于？不拘一格降人才。”

    卫筱嘻嘻的笑。

    瞎扯还是得这种文绉绉的四六八句。

    读过的书终于用在正道上了。

    语文老师一定会为自己感到骄傲的。

    “你让下面的人把公开招聘的那边的简历拿过来我看看。”

    耿雪还是不放心：“可公开招聘都是都是工程师或者中级管理岗。”

    卫筱越说越坚定：“金子都是从泥沙里淘出来的，照我说的做，把所有简历按照学历升序排列，今天下班之前拿过来。”

    “升序？”

    “对！没错，就是升序！学历低的在前。”

    “行叭……”

    耿雪有一点好，就是听话。

    她只是负责人事，不像沈欣一样负全责。

    所以只要是老板交代，哪怕是看不懂的操作，她也会照做，而且做的干净利落。

    四点钟。

    她拿着各公开招聘平台的简历来到了卫筱的桌前，并且完美的贯彻卫筱的意图。

    将所有应聘职位汇总在了一起，按照升序排列。

    其中有应聘销售专员的，也有应聘高级工程师的。

    首当其冲的就是一份高中学历的简历。

    【魏修，31岁，应聘销售专员，从事过无人机行业，具有一定的销售经验……】

    “这个就很好嘛！”

    卫筱十分满意。

    学历不高，但又完全不是小白。

    有经验。

    但又不是高级管理层经验。

    这种人兼职就是天生提线木偶圣体。

    耿雪解释道：“从简历上看，他还算比较可以的，但是学历是硬伤，高中学历，我很怀疑他是不是在吹牛。”

    “叫他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卫筱把魏修的简历放在一边。

    而后又在一大堆简历中挑选出了两份比较差的。

    “就这仨，周五让他们到晨盾面试，我和陈总一块把关。”

    耿雪惊了：“这仨？您要亲自面试销售专员？”

    以专业人事的角度来看。

    卫筱挑出来的履历任职销售专员都有点不够格。

    更没必要让一把手亲自面试。

    而且是两个一把手一起。

    可卫筱的小脑袋嘟嘟嘟的摇：“谁说是销售专员了？让他们面试经理！”

    “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过去。”

    “对了，这个事儿最好不要让沈总知道。”

    ……

    周五早晨。

    晨盾总部。

    王琦早早的就来到会议室等待。

    齐莽本来是来汇报工作的，听说今天要敲定晨剑科技的负责人，所以也来凑一份热闹。

    卫筱和耿雪是最后来的，到了之后还和陈晨谦让了一番。

    陈晨的意思是让卫筱坐在主位上。

    毕竟是金主爸爸。

    但卫筱坚称不能喧宾夺主。

    这次招聘主要还是为了晨剑科技的负责人，顺带着给飞牛物色个掌舵手。

    飞牛的掌舵手是卫筱带来的。

    她只希望在办完大事之后，将飞牛的掌舵手一笔带过。

    手里那几块料根本不足以让自己坐在主位上。

    陈晨为晨剑科技准备了三个人选。

    第一位叫高朗，毕业于南大，搞理论物理出身。

    经验不够丰富，但理论知识很强。

    面试十五分钟，卫筱只感觉自己参加了一堂高能物理公开课。

    有十四分钟的内容是她听不懂的。

    第二位是个女孩，叫程淼，英姿飒爽，非常有自信。

    坐下之后就开始描绘自己对晨剑科技的展望。

    三年上市，五年龙头。

    愿望和她的任职经历一样宏伟。

    陈晨最中意的是第三个人选，王小帅。

    航大大三在校生。

    话很少。

    回答问题时能用一个字就不用两个字。

    但。

    逻辑性很强。

    一看就是搞工程师的好苗子。

    初步交谈之后，陈晨让他们三人回避，转过头开始安利其他人，其实最主要的是打动卫筱。

    “我是偏向于王小帅的。”

    “虽然是在校生，但他在校时参与过导师的项目。”

    “属于有实操经验的。”

    卫筱不懂就问：“什么项目？”

    “金雕。”

    “撒子？”

    卫筱嘟着嘴，心说你们说话能不能不加密？

    说点能听懂的！

    齐莽插话道：“一款武装无人直升机，已经在部队列装，共轴双旋翼设计……”

    “军方的项目！？”卫筱在听到武装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走神了。

    陈晨点头道：“对，这也是他唯一的缺点。”

    “缺点？何以见得？”

    “前两个项目，你受军方的伤还不够吗？”‘

    陈晨一直在犹豫。

    如果是自己决定的话，他可能没这么纠结。

    但这一次。

    卫筱又是给钱又是给地，还把晨盾的工资涨了一番。

    门口的发财树林也种起来了。

    要是再辜负人家，陈晨的脸皮厚度也扛不住。

    他害怕用了王小帅，卫筱会抵触。

    可是。

    卫筱挥挥小手，根本没有任何顾虑。

    “技术上我不懂的，你做决定就好了。”

    “可军方的任职经历……”

    “你不管，军用民用，只要好用就行。”

    陈晨和齐莽面面相觑，眼神中都有一丝疑惑。

    这最后一句话陈晨曾经说过。

    怎么就变成卫筱的口头禅了？

    前番嗷嗷叫着要和军方划清界限，现在又不在乎了？

    谜一样的女人。

    猜不透。

    卫筱的脸上看似风平浪静，但心里已经在桀桀桀了。

    今时不同往日。

    军方也是卫筱伟大的败家战略的一部分。

    晨剑科技的掌舵人有点军方背景更好。

    想什么来什么，陈晨简直就是贴心小棉袄。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耿雪弱弱的举手，她心里也有大大的疑惑。

    作为人事方面的管理层。

    她太清楚各大招聘渠道了。

    台面上的台面下的，手段多的是。

    但无论哪种手段，都找不到像王小帅这样的人才。

    而且还是在校生。

    耿雪有点眼馋陈晨的渠道：“陈总，像这种参与过军事项目，又是在校生的幼苗，你是怎么发现的？”

    “简单啊，跟科工委保密处搭上线就好了。”

    “……”

    耿雪的好奇心戛然而止，都不敢往下听了。

    搭不了……

    搭不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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