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会儿,大土甲的蜂巢依然躁动。
陈安走到更远处,打开手电看了下用棕毛堵着的竹笼,见里面已经是满满当当的大土甲蜂,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在啃咬竹笼还是在到处乱爬,弄出的声响不小,但泡酒的量足够了。
每当蜂群被惊动,最先出来的往往是那些老蜂,还有不少刚咬破巢眼爬出来的新蜂,这些新蜂还没什么攻击力,毒性也不算大,行动能力也很差,缩在最后。
土洞里剩下的大土甲蜂,应该大都是新蜂了。
陈安没有等下去的耐性了,他倒也没什么舍不得,打着手电去松树脚搂来一抱松毛,点燃后扔到被拍塌的地方和洞口烧着。
就这一阵子,那些从蜂巢里爬出来的大土甲到处都是,周边的树木、枝叶上,手电一扫,随处可见它们的踪影,要是没有防护,稍不注意就会被螯。
在火光燃烧起来以后,又有不少又飞了起来,扑向火光,还有不少从土洞里爬出来的,那薄如蝉翼的翅膀,被火苗一燎,顿时报废,掉入火中,被烧得炸开,不断地发出啪啪的爆响声。
这群大土甲的群势太大,陈安不得不添加了三次松毛,让火烧得更旺些,同时也扩大一些范围。
足足烧了十多分钟后,待火灭以后,他才打着手电靠近,用随身带来的挖锄,将土洞洞口扩大。
外壳本就做得露出地面了,刨挖起来自然非常简单,没几下,就能看到里面的蜂脾。
即使烧了那么长时间,但里面依然有不少大土甲成蜂,一部分已经被熏晕或是被火堆燃烧产生的高温热死,但也有不少藏在蜂脾的间隙中躲过一劫。
还有不少,干脆将脑袋插进巢眼里躲着,只剩半截屁股在外面一扭一扭的,这种时候要是碰到,铁定被螯。
陈安不得不又在旁边生起一堆火,小心地拿出一个巢脾,用枝叶将上面趴着的大土甲给扒拉进火堆里烧掉。
越是往下,巢脾越大。
到了中间的时候,陈安惊骇的发现,巢脾竟然直径快达到了一米的样子,真的很惊人。
要知道,这种时候还不是取蜂蛹最佳的时候,在农历八月到十月间才是蜂蛹最多的时候,这要是让它们再长上一段时间,不知道又会变得有多大。
这些大土甲蜂已经找到自家的蜜蜂窝了,如此群势,放任下去,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蜂群被毁掉。
要知道,这样大的土甲蜂,要不了几只,就能毁掉一群蜜蜂,它们咬杀小蜜蜂,如切瓜砍菜一般,而小蜜蜂想要弄死它们,可就不是那么轻易能办到的了。
前些日子不在家里,幸好冯丽荣闲着没事就去拿着枝叶拍打,才没有让事情变得严重。
土洞里的蜂脾一共取出来十三张,蜂蛹不是很多,份量却是不轻,有近二十斤。
加上之前的葫芦蜂、七里游、大黄蜂的蜂蛹,都得有五六十斤重了。
就这些东西,两口子蹲在家里边,不花上两天功夫,怕是很难将蜂蛹全部摘出来。
发现的蜂巢搅完,陈安挎上猎枪,扛着蜂蛹,提着竹笼往家里赶。
回到院门口的时候,冯丽荣迎出来开门,见到陈安又提又扛的,忙着伸手过来帮忙提竹笼。
结果,她手刚碰到竹笼就怪叫一声:“安哥,我被蜂螯了,好疼!”
陈安凑过去看了一下,果然看到她右手大拇指上有一个乌色的小孔,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自己在山上折腾那么长时间,搅了那么多群蜂没被螯,却不想,到家了,冯丽荣反倒中招了。
他连忙打着手电筒看了一下,只见堵着竹笼口的棕毛,在回来的时候松动了,有大土甲从里面钻出来,就连自己的水衣袖子上都爬了好几只。
幸好戴着手套,袖口又扎紧了,不然早被螯了。
冯丽荣刚才伸手来拿,那是直接捏到大土甲蜂了,不被螯才怪。
看着她肉眼可见肿起来的指头,陈安催促道:“赶紧回去,用冷水肥皂洗哈。”
他说完,将蛇皮袋里装着的蜂脾和竹笼放下,重新塞紧竹笼棕皮,将身上的大土甲给弹到地上踩死,然后打着手电去了院墙外边。
不多时,他找来些一些马齿笕和蒲公英。
这都是田间地头常见的植物,马齿笕有清热利湿,解毒消肿的作用,而蒲公英也是清热解毒。
这些东西都对蜂毒有一定作用。
山里边能有差不多效果的还有重楼、紫花地丁、半边莲等等,都可以用来处理蜂螯。
东西找回来,他到屋里找来石碓,忙着将它们捣烂。
看着陈安刚一回来就忙进忙出,招呼着陈澈在屋里走来走去的陈子谦奇怪地问道:“幺儿,你这是干啥子?”
“宝儿的手指头被大土甲螯了,我弄点药给她敷一哈!”
螯人的不是毒性轻微的小蜜蜂,而是大土甲,那毒性不得了。
冯丽荣哪怕是被小蜜蜂蛰一下都会肿得很厉害,何况是大土甲。
陈安可不敢大意。
只是,眼下没法去镇上诊所,只能找些草药将就用一下。
耿玉莲早在听到冯丽荣怪叫的时候就出来看了,见陈安将东西放在院子里,提上往屋里走。
陈安见了,连忙将她叫住:“老妈,莫乱动,小心被螯,这些东西也不能放屋头。要是弄得满屋子乱飞,可不好招呼!”
闻言,耿玉莲赶忙将东西放下,想要帮忙,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陈安冲着她笑笑:“打了一天稻子,那么累,你就不要掺和了,到屋头休息去。”
耿玉莲点点头,回屋帮忙照看孩子。
陈安捣好药草,找来纱布,在冯丽荣用肥皂洗了手以后,给她用药将此时红肿得像个馒头的手掌给包了起来。
在包扎的时候,冯丽荣说道:“安哥,你去山上的时候,蛋子哥来找过你!”
“是有啥子事蛮?”陈安随口问道。
冯丽荣却是笑了起来:“他今天跟人干架了。”
“干架?”
陈安愣了一下,追问道:“啷個回事?”
“毛学富不是在他家门前养了十多个葫芦包嘛,蛋子哥老屋养着的那些蜜蜂就遭殃了,他一回家来就去看了一下,有五六窝蜜蜂被咬得满地满蜂箱都是死蜂,还有七八窝跑掉咯。
本来想找毛学富理论,结果毛学富到他老丈人家帮忙砍树盖猪圈去了,没遇到,直到他今天找过去,总算碰到人了,没说上几句话,两个人脾气都犯冲,当场抱着就打了起来。”
冯丽荣笑着说道:“蛋子哥脑门上挨了一砖头,肿起老高!听他说,毛学富更惨,被打得躺床上起不来。”
“那么严重!”
陈安听得愕然。
他万万没想到会因为养蜂的事儿,闹到这种地步。
毛学富和宏山家,原本一家在村东,一家在村西,平常往来不多,相处平淡。
本来也是,毛学富不是啥好货,平日小偷小摸惯了,确实没几家人愿意理会,也就只是因为是一村子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碰面了随意招呼而已,表面上熟络,也只是为了让他歪主意不要打到自家头上而已。
蜜蜂温顺,不去招惹,不会有什么问题,感觉是顺风顺水的事儿。
偏偏毛学富会去偷蜜,被宏山跟到家门口,理论几句,不承认不说,转回来养葫芦蜂。
这就是有意针对了。
被葫芦蜂咬死那么几群,又跑了那么多,宏山本就不大的一个小蜂场,一下子毁了一半,宏山哪能不怒。
陈安都开始怀疑,自己建议宏山到老宅去养蜜蜂的事情,是不是对的。
村里人相互间打架的事儿不少见,打了也就打了,只要不动刀枪,弄出很严重的伤残,那就不算什么大事儿。
输了自己认怂完事儿,非要揪着不放,村里找个人评评理也就完了。
如果还不行,那就上派出所。
可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一个养蜜蜂,一个养葫芦包,都是养蜂,自然是各说各有理。
尽管不少人挺讨厌养葫芦蜂的,周边的瓜果,被马蜂咬过,那就坏了,别人从旁边过,还得防备着,要知道,马蜂也是有领地意识的,越是强盛的马蜂,领地范围越大。
往往很多时候,只是从旁边经过,不去招惹,也完全可能被蛰,总让人胆颤心惊,尤其是孩童,更要小心。
马蜂可不像蜜蜂那么温顺。
当然,也不是不能养马蜂,要养去山里养,没那么大破坏力,捕食各种害虫也挺好。
这样的事情,如果真去评理,估计大部分人也不会站到毛学富那边。
毛学富自己也应该心知肚明。
大概也正是因此,被宏山揍得躺床上下不来那么严重,却也没有找人评理的意思。
却听冯丽荣接着说道:“蛋子哥过来就是想问哈,有啥子办法,让毛学富再不敢养葫芦包。”
陈安想了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我明天去村里看看,正好也将从乌鸦窝里边弄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送到大村子,还给村里人,顺便也将搅马蜂的几个地方跟大家伙说一哈,省得到时候有人误闯过去呗螯。”
蜂巢被搅,无疑是最大的干扰,这些葫芦蜂、七里游、大土甲,是最凶的时候,理应让人知道。
顿了一下,陈安接着问道:“对了,那两只乌鸦还在不在?”
冯丽荣想了一下说道:“早上还看到在周边林子里飞,中午过后,就再也没有看到了,应该是走远了吧!”
陈安点点头:“走了最好,不然圆圆、滚滚得烦死,招财也跟着遭罪。”
他说完后,回屋找了一个罐子,往里面倒了些高度的苞谷酒端出屋外,让陈子谦打手电照着,然后将堵着竹笼的棕毛取掉,快速倒扣在罐子口,几下拍打,让里面的大土甲落入罐中酒水里。
被酒水一泡,那些大土甲蜂飞不起来,狂振着翅膀相互踩踏着往外爬,但折腾没多久,终究逃不过被酒水熏昏、淹死的下场。
足足折腾了十多分钟,终于将那些大土甲蜂全给弄到罐子里泡着,不小的罐子里,大半是大土甲蜂。
陈子谦看得直咧嘴:“那么多蜂泡出来的酒,得浓到啥子程度哦,我直接怀疑,到时候泡出来,这酒敢不敢喝。”
“有啥子不敢的嘛,大不了到时候兑点酒不就行了,再说了,不仅仅是喝,还可以擦,用来擦的话,还是浓点好!”
陈安是一点都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