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条猎狗小跑着钻进林子,到处嗅着。
三人则是继续往高处走,穿过草坡,进入上面的松树和杂木树混杂的林子里。
大部分人家,还在忙着打理自家田地里的事情,哪怕就在附近的山野,也少见其它人的踪影。
林子里很安静,只有三人和猎狗在里面穿行的声音和用刀子砍掉挡路树枝的声音,时不时相互喊上一声,听听彼此的位置,也避免出现状况。
没多长时间,不远处的娇娇突然传来叫声。
陈安连忙靠了过去,见娇娇在松树下嗅着,不断用爪子抓挠树下的腐殖层。
他仔细一看,果然看到被娇娇扒掉一层泥土后,露出的松露。
用狗寻找松露,这法子果然能行。
这一点让陈安很是欣喜,他扒开树下的泥土,发现小小的一片地方,下面竟然藏着五个松露,被他抠出来,全都放在提篮里。
没想到,娇娇的鼻头竟然也相当不错。
揉了揉娇娇的脑袋,陈安继续在林子里寻找着。
结果,没过两分钟,他自己才刚刚捡到一朵红菇,又听到招财发出了叫声,他过去看了下,将招财嗅闻的地方刨开泥土,又得到三个不小的松露。
还没起身呢,如意又叫了起来……
这地方,松露有那么多吗?
陈安也很惊奇,跑过去一看,见如意在一棵长在土坎上的松树脚下刨挖,松软的泥土里,已然被如意刨出两个松露来,它还在翻刨。
陈安直接动手,将土坎下这片地方挨着刨了一遍,又找出十多個松露来。
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提篮里已然有二十多个松露了。
这东西,陈安不嫌多,带回去吃不完,完全可以晾干摆放着。
等到冬季炖煮东西或是吃火锅的时候,放上一些,绝对有滋有味。
密密匝匝的树林里,湿润的泥土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阳光从枝叶缝隙间筛下的光斑,印在枝叶上,打在人身上,放眼看去,林子里淡雾弥漫,灰蒙蒙的,让这并不偏远的山林也多了些神秘。
各种形状、色泽的菌子分布其中,什么菌子能吃,什么菌子不能吃,得仔细辨认。
上辈子的时候,每到夏秋季节,手机短视频里,总会有各种吃野生菌中毒看到小人人的视频和报道,也正是如此,有了那句“红伞伞、白杆杆,吃了躺板板”的歌谣传唱。
但其实,在蜀地,每年也有不少人吃菌子中毒进了医院的,山里人对菌子的喜爱,一点不比云南差。
也让陈安对吃菌子这事儿特别警惕,听闻吃菌中毒的事儿太多,不得不小心。
巴山夜雨涨秋池!
瓢泼的雷雨接连下上一整晚,当白天太阳高高升起,泥土中的水份蒸发,散发着山野的清新气味,山里人干不了什么,就会提上提篮,挎着背篼,纷纷钻进山里,开启一场菌子的“丰收采摘季”。
今年雨水更足,像是这些菌子在那三个月的时间老天不给它们生发的机会一样,现在有了机会,全都挤在一起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林子里的菌子走上几步,就能看到一两朵。
此时,陈安在几棵青杠树之间的间隙里的腐叶上,看到了大大小小七八朵肥厚的菌子,那是大脚菌。
大脚菌,有着圆而厚实的菌盖,最显眼的,就是那粗大的菌杆。
这种菌子,山里人都有着很特殊的情感,更是很多人珍贵的记忆。
这些年,家里都穷,难得吃上一回肉,捡拾来的大脚菌洗干净切成薄片焯水炒出来,其美味程度堪比肉类,每年在短短的时间里能吃上大脚菌,算是一场不可多得的盛宴。
这都成了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出了这片山坡,松露就像消失了一样,几条猎狗都没有再发现。
但一路所过,处处都是惊喜,这也是上山捡拾菌子的乐趣。
不仅仅是能将菌子带回家烹饪出一顿难得的美味,更是在这过程中发现菌子时那种发现宝贝一样的惊喜,以及在看到菌子是有毒的或是生虫不能要的遗憾。
又到巴山菌香时,这不仅仅是一场饕餮盛宴,也是心情的涤荡,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不知不觉中,大半个小时过去,三人也到了山上垭口的松树林里。
陈安四处打量着,一边捡拾菌子,一边寻找着那块一人高的山石。
反倒是冯丽荣那边叫了起来:“哈哈哈,捡着了,又是一窝松菌!”
这是生长在松树根附近的一种野生菌类,也是山里最常见的菌子之一,是最好吃、最常见,也是吃过的人最多的野生菌,它有几种分类,其中最常见的是黄松菌和松乳菇。
因气候的原因,大巴山松菌九月(农历)更为浓香,称之为九月香,颜色由黄褐色转呈金黄色,有的区域呈金乌色或金红色。
现在,只是松菌刚刚生发的阶段,美味还在后头!
旁边的冯正良听到冯丽荣咋咋呼呼的声音,立马朝着她靠了过去,看到冯丽荣正小心地扒开松针,将一朵朵呈半球状,色泽发黄的蘑菇往提篮里放。
这对他来说,是个学习的机会,得好好认识一下这山中的菌子。
冯丽荣已经捡了浅浅一提篮的菌子,再看看自己的提篮里,只装了一半,他发现这是个争抢的好机会,立马赶在前面,将那些松菌往提篮里放。
“搞哪样?你在搞哪样!”冯丽荣又叫了起来:“那是我看到的,自己不会找嗦!”
冯正良淡淡哼了一声:“你看到的就是你的蛮,哪有这种道理嘛!”
“冯扯扯,我懒得跟你计较,你给我看清楚点,菌子都被你踩烂了,伱眼睛瞎呀?”
冯正良转头看向身后,果然发现有两朵松菌被他踩得碎烂,已经废掉了。
他才知道,除了明眼能见的松菌,还有松针见微微隆起的下面也藏着有,赶忙放慢速度,小心地扫视起来。
等把这一片搜索完毕,冯正良将自己的提篮往冯丽荣面前一放:“看看,有哪些菌子不得行!”
对待这事儿,冯丽荣也重视起来,将那些菌子小心捡拾出来,能吃的留下,不能吃的反手就扔:“这是毒菌,菌菇越漂亮越有毒,吃了会要人命的,漂亮的东西,不一定是好东西。”
片刻功夫,冯正良提篮里的菌子,被冯丽荣扔掉了差不多一半:“冯扯扯,你要是实在不会捡,要么跟着我,要么跟着安哥,多问多看撒,像你这样搞,我实在担心你会把我们一家子送去见阎王。”
“过分了哈,我不是以前没啷个捡过菌子的嘛……我去看看妹夫,他捡了多少,一直不声不响嘞!”
说完,他提着提篮从灌木缝隙中钻进去,他不太习惯用镰刀砍掉挡道的枝叶,觉得麻烦,结果伸手扒拉枝叶的时候,手中似乎捏到了柔软的东西,紧跟着感觉手背上被扎了一下。
定睛一看,一条翠绿的小蛇咬在手背上,身体不断地扭曲着,赶忙撒手,一边甩着手,一边怪叫着跌撞出来:“我被蛇咬了!”
远远听到这话,陈安也是心头一惊,赶忙朝着冯正良跑了过去。
在这山里,最怕的就是那些带着致命毒性又隐藏得极好,让人措不及防的蛇类。
冯丽荣也赶紧放下提篮,朝着冯正良过去,果然看到他手背上细小的咬痕,正在冒血,赶忙将冯正良拉到空旷处,有些惊恐地扫视着地面,看到一条翠绿的小蛇在杂草间穿行。
但是她怕蛇,也不敢靠近。
陈安跑了过来,问道:“蛇嘞?”
冯丽荣指着一蓬灌木根脚说道:“在那儿,安哥……是不是竹叶青?”
随着她的指引,陈安也看到了那条翠绿的小蛇,很快就放下心来:“没得事,是一条青竹标,这种蛇没得毒,如果是竹叶青,今天就麻烦了。”
青竹标和竹叶青是两种非常相似的蛇,天气闷热的时候,它们都喜欢攀到树上纳凉。
相比起来,青竹标算是性子很温顺的蛇类,通常不会攻击人类,一有响动,立马逃跑。
刚才冯正良被咬,也是被他突然抓到而出现的应激反应。
但也正因为青竹标和竹叶青很像,因此常常被当成是竹叶青而打杀。
不为其它,竹叶青可是剧毒蛇。
“宝儿,你要记清楚了,青竹标和竹叶青看着很像,但其实仔细看的话,还是有不小区别嘞。”
陈安觉得,冯丽荣以后少不了跟自己一起撵山、采药,有必要让她好好认识一下:“首先看脑袋,脑袋椭圆的是青竹标,三角脑袋的是竹叶青;眼睛也不同,黑色大眼睛的是翠青蛇,黄眼睛的是竹叶青。
另外就看蛇身上,身上没有白线的是青竹标,有白线的是竹叶青,而且,竹叶青的尾巴上像是烧焦一样,所以竹叶青也被叫做焦尾巴!”
顿了一下,他看着冯正良接着说道:“回去弄点水好好洗哈就行了,幸好咬你的是青竹标……手里边的镰刀用起来撒,看清望准,不仅仅是树上,地上也有,尤其是那些落叶间,有些毒蛇就隐藏在里面。
还有蜈蚣、蝎子之类的毒虫要小心。
镰刀给你,是让你用镰刀砍那些挡道的枝叶,也是用来扒拉草叶的,没看清楚之前,不要随便用手去搞撒!”
陈安说完,转身钻进林子里去捡拾菌子。
冯正良拍了拍胸口:“刺激死我了!”
“还说自己是在东北混过嘞……”
冯丽荣摇摇头,也开始了搜寻。
冯正良不服气地嘀咕一句:“东北又没有这种蛇!”
接下来,他果然走得更小心了,也将一直放在提篮里嫌麻烦的镰刀抓在手里。
而陈安,终于看到了那块一人高的山石。
走近看了下,果然看到山石和灌木之间的缝隙里,不是两苗,是四苗叶片上有着白色条纹的兰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