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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 新鲜事儿

        望着亭外溪水,郭婉美眸凝睇,似在细数水中红鱼:“你须记得,这帕子既要藏得隐蔽,却也不能太难找。最好是能让人花心思仔细地搜上两回,便能搜着。”

        “属下明白。”司马秀语声平平,神色也自淡淡。

        郭婉微眄了眸看她,面上浮起一个有些凉薄的笑:“再说那两枚旧钗子,我要你把它们送去蓬莱县外一处叫鬼哭岭的地方。据闻,那山上有所神秘的庄子,你就把这钗子藏进庄子里。也和那帕子一样,既别藏得太隐蔽,也别轻易叫人寻着,两可之间就行。”

        说话间,她微微侧首,似在打量司马秀的面色,又像在研判她是否能达成所愿:“这一万两银子可不好挣。若是你现在想要退出,也由得你。”

        “这差事属下接了。”司马秀没有半点迟疑,停一息,又问:“此事需在多久之内做得?”

        “这个无所谓。”郭婉挥了挥手,不太在意的样子:“我也知道这差事挺不好办,两处或皆有重兵把守,我亦不强求,三个月或四个月内完事,便也行了。”

        她又转眸观鱼,柔婉的语声嵌进东风,有若玉玦轻响:“若还不够,再多些日子也行。”

        司马秀神色一松,利落地应声是,手腕一翻,锦囊已然不见。

        “你去罢,四个月后,铜拐儿胡同会有人去向你打听结果的。”郭婉言笑晏晏,好似邀人赏花踏月,言辞间不见半点烟火气。

        司马秀面色不动,只躬了躬身:“属下会交代下去的,到时成或不成,都会给夫人留个准话儿。”

        “好。”郭婉朱唇轻启,吐出一字。

        语毕,也不回首,只将飘飘衣袖摆了摆。

        司马秀躬身后退,转身离去。

        直到她行出很远,郭婉方回首,神情似笑而非笑。

        这位江湖女子,行路的规矩倒极好,比之大户人家的管事还讲究,每一步皆轻巧而平稳,如尺子量过一般,且只拣着长草之处踏足,绝不留脚印。

        目注她的背影,郭婉神情渐敛,面无表情。

        一个精细到微处的武技高手,就算完不成的任务,全身而退还是能做到的。

        如此便好

        “来人,再取些鱼食来。”她漫声吩咐,长长的裙裾拖过地面,好似渌水清波,竟将那一勾春溪,也映得失了色。

        风自在、花正开,这芳菲野草,竟似一逢翠绿幽暗的火焰,一直烧去天边……

        二月中旬,春闱结束,京城里顿时热闹起来,街头巷陌、茶楼酒肆,总能遇见几个等待发榜的举子,或三两好友相聚,或乡党互为结交,又或同门兄弟拜会,不一而足。

        至二月末时,在这群举子间,渐渐便流传出了一桩新鲜事儿:

        皇家演剧社年度大戏《无人生还》戏票发售,票价极为高昂,普通人难以问津。然有一法,不仅能免票进场,且还能额外获赠茶水点心一份,这办法便是:

        答对演剧社出的题目。

        只消答对一题,即可获赠一张戏票,多答多得,绝不封顶。

        此事一经传出,立时便吸引了大批举子的目光。

        于才考完试的学子而言,答题应试,不正是他们最擅长的么?

        且又有传闻,那演剧社所出的题目,既非诗词歌赋、亦非君子六艺,却净是些刁钻古怪、标新立异之题,极为考校聪明才智。

        虽是读的圣贤书,又是处在讲究风度行止的大楚朝,但年轻人的天性,却是亘古不变。

        爱凑热闹、爱个新鲜、喜出风头,历朝历代的年轻人,总免不了这些通病。

        况且,此时又正逢无所事事,举子老爷们一个个闲得发慌,得闻此事,哪里还坐得住?就算不直接参与,在旁看着也挺有趣不是?

        于是,那卖戏票兼做剧场的“苕溪茶社”,便一日比一日地人头攒动起来。

        这一日,陈浚约几名同窗去东郊赏花,然马车将将行至六合大街,便见那路口堵作死结,细看来,其中竟有大批穿长衫、戴网巾的士子。

        因马车难行,众人又很好奇,便尽皆下了车,推举出一个名唤郭海川的高壮举子,奋力挤进人群,探个究竟。

        这郭海川果不负众望,盏茶后便擎着张字条儿回来了。

        “快瞧瞧,这事儿还真新鲜。”他顾不得扯正歪了的衣领,满头大汗地将那字条儿拿给众人看:“这上头写了道题目,听说是那什么皇家演剧社出的题,若是答对了,就能白看一场戏,还有茶点吃。”

        “原来那传闻竟是真的。”另一个姓华名济道、年约二十许的举子便道。

        他摇着手中并用不上的折扇,倒有几分风流倜傥:“都说这皇家演剧社乃陛下亲封的,那个什么首……首演的时候,陛下也会驾临。我这几日老听人说这事儿,国子监还有人成队去解题呢。”

        他惯是消息灵通,说起来倒也有板有眼。

        陈浚默立于旁,眉头连着跳几跳。

        这个演剧社,不正是他家妹妹搞出来的新鲜玩意儿么?

        自春闱结束,他便一直闷在家中,不曾出门儿,却真应了“身在桃源,不知有秦”,竟不知此事能轰动成这样儿。

        “快来瞧这题目,听说到现在还没人答得出来呢,那店家说了,头一个答出来的,就能得一张戏票。”郭海川催促着道,使劲儿正了正衣领。

        众人寻个宽檐立下,头凑着头去瞧那题目,华济道轻声念道:“题曰:一人欲去外地,遂往车马行雇车,不想马车只余一乘,载客整十人,再无余位。该人只得下车,车遂捎十客起行。该人遥望车去,忽思及某事、极为可怖,忙向官府报案。问原因何在?”

        全题念完,众人面面相觑,各自瞠目,唯陈浚,眉头又跳两下。

        这题目,还真是他亲妹妹的手笔。

        他抑住挑眉的冲动,做出一副木然神色,肚中叹气。

        这种绕人的题目,他这几个同窗,怕答不上来。

        倒并非他们不够聪明,而是陈滢所言的“思路问题”。

        一个从未接触过此类题型之人,陡遇此题,答得出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