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婠婠:“yes sir。”
她转头道:“宋旭义、丁高跟我走。”
丁高遗憾地看了眼审讯室。
哎……要跑外勤了。
好想继续看审讯。
他噘着嘴披了件风衣, 风风火火塞好证件,跟在毕婠婠和宋旭义身后一“跑”三回头地走了。
审讯室里。
简若沉垂眸沉吟数秒,忽然轻声道:“你刚才说‘这个密码本放在了单人宿舍’又说‘密码本可能被人拿走了’。但我记得香江大学的单人宿舍有严格的门禁, 安保措施还不错。”
江含煜不明所以, “那又怎样?”
简若沉抿着唇,“说明你的同党能无视安保,自由出入单人宿舍楼。”
“那么他要么本身就住在单人宿舍里,要么是可以凭借身份出入宿舍楼的辅导员或是教授,要么是宿舍楼安保部门在监守自盗。”
简若沉语调拉长, 语速放慢了,仔仔细细打量着江含煜脸上的表情。
见提到安保时, 江含煜骇然睁大了眼, 瞳孔扩散一瞬, 双唇微张,便对结果了然于胸。
这是一个惊骇、恐惧, 并且带有抗拒的表情。
简若沉撑着下颚,不冷不热道:“看来是安保在监守自盗。宿舍保安是你的同党?我想想……光一个宿舍管理员恐怕不能插手社团的事情,只能传递一下消息。那么审批社团的人应该还在上层, 他并没有直接和你见面,于是让宿舍管理人当中间人。是不是这样?”
江含煜脊背上窜上一股寒意。
明明已经开春, 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
冷得人牙齿打颤。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
一个字都没有!
他不怕出卖同党的后果,但怕极了心中的所思所想被简若沉看透。
大脑是他最后的遮羞布。
那些龌龊的、自私的、不能宣之于口, 只能藏在心里的想法要是被捅出来……
江含煜嘴唇青白, 惶然摇头,“不……不可能。你怎么会看出来?你是人是鬼?”
简若沉:?
他转头对张星宗道:“我去倒点热水。”
得让江含煜稍微缓缓, 把人逼疯了可不好。
简若沉出了审讯室,对上一道视线。
关应钧垂着眸子与简若沉对视。
他真喜欢简若沉审人的样子, 自信又张扬。
每一个动作都能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特别是眼神,又野又有攻击性,和平常笑眯眯,和和气气,春风化雨的样子一点儿也不一样。
和拿着人命根子的时候倒有点像。
看着就让人心痒。
简若沉对上关应钧的眼神,有点心慌,反射性移开。
他走到外间的l形办公桌前找了三个纸杯,又提了个矮胖的小水壶,叠在一起回审讯室门口。
刘司正还在笑:“妈妈呀……这才问几句,江含煜被吓得,都觉得你不是人了。”
简若沉哭笑不得,“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就是在夸你啊。”刘司正歪着身子,把手肘往简若沉肩膀上一搭,“你实在是太厉害了。嗳,不是我说,你是不是真的会读心术啊,然后拿微表情这个技能做掩盖,其实你真能读出别人脑子里在想什么。是不是?”
简若沉哑然失笑,“像那种嘴上说着要相信科学,说完御剑飞走的道长?”
刘司正一愣,笑得更开心了。
天啊,简若沉实在是太有趣了。
说话真有意思。
刘司正笑起来东倒西歪,越凑越近。
关应钧站在后面看着,视线冷冷淡淡落在刘司正的脖颈上,眼睑微垂着,半眯不眯。
单面玻璃上模模糊糊反射出三个人影,刘司正余光瞥见关sir的神色,忽然浑身一凛,倏地站直了。
完了。
案子做得太顺,忘记关sir不喜欢有人在办案时嘻嘻哈哈。
脸色如此之差,他的职业生涯怕不是要到头了!
刘司正飞快地把手从简若沉肩膀上收回来,立正站直,对着单面玻璃扬了扬下颚,心虚开口,“我不打扰你做事了。”
“不打扰啊……”简若沉不明所以地歪了下脑袋,若有所感地回头看。
关应钧没站在后面,站在放保温瓶的边桌前,拉开抽屉,拿了片蜂蜜柠檬出来,走到简若沉面前,拆开放到那摞纸杯的第一个里,“喝有味道的。”
简若沉垂眸看着捏着包装袋,骨节分明的,深色的手指,耳尖有些热。
明明只是放了片柠檬到杯子里,但却有种当着同事的面偷情的感觉。
简若沉咽咽口水,“谢谢关sir。”
他说着,悄悄抬眼,瞟了一眼刘司正的表情。
刘司正咂嘴,视线在关应钧和简若沉之间转了圈。
关sir对简顾问真好。
哎……
关应钧顺着简若沉的视线看过去,问刘司正,“你要?”
刘司正一愣,连连摆手,“不不不不不。”
他怎么能吃头儿特意给简顾问买的柠檬。
关sir对简顾问好点是应该的嘛。
毕竟外头那么多人对着小财神虎视眈眈,一不留神就会被撬墙角。
要想抓紧小财神,自然要搞点区别待遇,用点攻心的手段。
理解的,理解的。
简若沉顶着刘司正的眼神,耳尖腾一下红了。
耳尖软骨上那颗小痣充血成艳红的颜色。
关应钧盯着看,直到简若沉转身回审讯室。
矮胖的老式水壶里装着温热的茶水。
简若沉把叠在一起的纸杯分开,倒了三杯,分给张星宗和江含煜。
江含煜垂着头,一动不动看着那杯热水,脸是白的,唇也毫无血色,整个人发懵,还未从刚才的骇然中缓过来。
他盯着面前的水,自欺欺人地想。
简若沉一定不会这么好心给他端水,他说不定倒了一杯开水,想把他烫死,或者看他出丑。
江含煜心里知道这样的揣测没有半点逻辑,但还是控制不住这么想。
因为简若沉越是平静,越是没有反应,给他的感觉就越可怖。
他宁愿被简若沉当做一个仇人。
被恨,被报复。
也不要被简若沉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罪犯。
那样就好像彻底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衷心期望这一杯水有猫腻,藏了简若沉的小心思,那么他就能借机发难,指责简若沉的小肚鸡肠。
就算只能膈应人,也算是叫他赢了一瞬。
江含煜双手被拷着,不能像简若沉和张星宗那样单手喝水,于是双手端起水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
温热的水流浸润了唇瓣。
他忽然想哭。
没什么猫腻,只是一杯普普通通的温水。
为什么啊……
简若沉为什么连恨都不恨?
他难道从未把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过吗?
江含煜忽然埋下头,失声恸哭。
张星宗被惊住了,低声问:“他怎么了?”
简若沉回忆着李老师新教的内容,把眼前的案例对号入座,轻声解释,“江含煜的心理可能有问题,情绪压抑到极点了,身体给出了发泄的反馈。没关系,等等看。”
江含煜埋头哭了一会儿就喘不过气了。他仰起头,大口呼吸,边哭边喊:“宿舍的舍管的确是我的同党!”
“你都猜对了!舍管只是传递消息的中间人,他顶上还有人,可我没见过,我知道……我知道自己不够资格,知道自己只是棋子!”
“简若沉,都是你的错,我是因为恨你,想赢你才这样做的,是你让我走上了这条路。”
“江含煜。”简若沉语调平静,“你如果真想赢我,有很多堂堂正正的办法。”
他笑了一下,觉得江含煜听不懂说教,与其浪费时间,不如痛快做事。
证据记录表上的内容都没疑问了,间谍罪的问题也基本问完,还有最后两个。
简若沉:“江含煜,陆荣将银行保险柜钥匙给你的时候,有没有说保险柜内物品的性质和作用?”
江含煜哭着说:“没有!”
简若沉蹙了一下眉,脸色发沉。
江含煜被惊住了,连哭声都小了许多。
他现在是真怕简若沉。
有很又怕。
简若沉身上已经有了cid重案组警察的气势,沉着脸的时候很有压迫感。
让人捉摸不定。
简若沉垂着眸子思索。
陆荣给江含煜钥匙的时候,没说过钥匙做什么用,mi6秘档也没写钥匙的用法,难道是在那段还没破译的密码里?
这不扯吗?
给他下毒是这么大的事情吗?
值得mi6用密码写到秘档里?
简若沉抬眸看向江含煜,“陆荣怎么拿到秘档的,你知道吗?”
江含煜抽抽噎噎,“我不知道,我没有问……”
他根本不敢问。
简若沉“嗯”了一声,合上证据文件,“有关金融犯罪方面的问题,会由icac问你,张星宗,把口供记录给他看看,按手印签字。”
“ok.”张星宗检查一遍记录,把a4纸和红色印泥放到江含煜面前。
简若沉道:“在最后一行的日期边上写姓名,然后写‘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得一致’写完再在日期姓名和关键证词上按手印。”
江含煜哭得抽抽噎噎,眼泪乱飞,字都写不好。
张星宗等得不耐烦,抓着他的手往红印泥上戳,啪啪按完。
简若沉起身离开前,轻声道:“江含煜,你错的从不是恨我,也不是胜负欲,而是犯了罪。”
“好好坐牢。”
说完,与张星宗并肩出了审讯室。
刘司正进去押人。
江含煜直愣愣的,都做不出什么反应。
好好坐牢那几个字,宛如一记重锤,砸在天灵盖上,让人耳朵里嗡嗡作响。
张星宗在外面看着,觉得畅快极了,但碍于职业道德,还是转头问关应钧,“要不要让江含煜在我们这边吃饭?廉政公署那边……刘奇商的审讯风格您是知道的,他不一定会给江含煜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