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婠婠说完见关应钧站着没动, 疑惑道:“关sir?”
关应钧攥了下有些僵硬的手指,抬手接过传真文件飞快地翻了翻。
刚才被陆堑的污言秽语激起的情绪,全都消失在了简若沉刚才自然而然说出口的话里。
他一目十行翻过去。
简若沉侧眸问:“怎么样?”
关应钧道:“能用。”
话音落下, 随身tv机里传来stn新闻部开始的前奏。
两秒不到, 陈竹瑶的声音就从扩音器里传出来。
“欢迎大家收看今天的stn黄金时间,我是陈竹瑶。”
“今日的主要新闻有——”
“香江国际医院发生的人体器官非法贩卖案被警方告破。凶手被逮捕,送往九龙总区警署。”
陆堑跪坐在审讯室的地面,拿着不断发出声音的随身tv,头晕目眩, 呼吸不畅。
为什么会播得这么快?
那些政客为什么不阻止?他们难道不害怕身败名裂?
太快了,以往的那些程序呢?怎么不走了?
陈竹瑶看向镜头, “下面是本台记者拍摄到的画面。”
tv里, 廖雁筹被押送警局的画面一闪而过。
陈竹瑶道:“参与非法医疗的医生廖雁筹, 涉嫌86起非法移植手术,43次非法输血。该案件的主要受益人为港英政府的官员, 下面我们来看九龙总区警署重案组提供的详细记录。”
“滋啦”,画面转到录像带。
stn甚至贴心地给这些人标注了目前的职位。
打头的就是香江保安局副局长班嘉玉。
画面之外,廖雁筹的声音响起, “班先生,你的肾病不能再拖, 我这边已经为你找到了肾源,但是来源……不怎么合法。”
班嘉玉道:“点么(怎么)?陆堑没教过你啊?所有的事情我们都会帮你搞定的。”
录像未做处理, 全部放出来显然不太现实, stn只选取了五名典型,但就这五名典型, 也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陆堑恍惚摇晃了一下脑袋。
班嘉玉明知道诊室里设置了24小时录像机,还是提到了他的名字。
为的就是防止有一日录像带披露, 而陆家却置身事外。
保安局……
他紧紧握着随身tv,浑身发颤。
接下来……
香江皇家警署政治部部长。
政治部秘书长。
香江教育基金会会长。
陆堑不敢看了,他想砸了这个东西,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恍然看向站在面前不远处的简若沉。
少年的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连每一根发丝都稳稳收拢在低低的马尾里。
陆堑看着,恍惚觉得那条穿插在发丝之间用作装饰的墨绿色丝带,都变成了一根绞绳,死死勒住了脖颈。
简若沉微微昂起下颚,“看我做什么?看电视。”
录像带已经全部播完。
陈竹瑶道:“下面是警方为我们提供的涉案名单,icac负责此类案件的高级督查刘奇商,已带队抓捕保安局副局长班嘉玉,下面是当时的录像。”
摇晃的画面之中,班嘉玉面色平静,他似乎早料到了会有这一天似的,对记者凑到面前的话筒道:“陆堑,我早就说过,不要留下任何证据,就当没做过,可惜你太贪心。”
贪心地录了像,并且用作筹码威胁港英政府。
陆堑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尖锐的耳鸣像一根刺,直直刺入鼓膜。
他猛然晃了一下脑袋,才听到了从tv机里朦胧的声音。
陈竹瑶道:“相信大家一定对伥鬼和各位受益人口中频繁出现的名字格外感兴趣。”
“陆堑,陆景琛次子。系天泉都娱乐城贩毒涉毒案主谋。
陈荷塘组织贩毒案主谋。
1892酒吧聚众吸毒案主要责任人、出租车司机买凶杀人案主谋。
九龙城寨□□,制毒案主谋。
1992年11月发生的第一次特大轮渡抢劫案主谋,并参与大量暴力违法刑事案件。”
“经过廉政公署和九龙总区警署的努力,现查封陆堑名下器官贩卖产业和人口交易产业一所,违规生物制药产业一所,不合法营收ktv八所,涉黄洗浴中心12家,追查偷税漏税金额超过10亿元。”
“适才,本台收到国际刑警组织,华国国家中心局的消息。陆堑还涉嫌走私毒品以及文物,将内地不合法发掘的文物拿到香江拍卖会高价卖出,导致大量内地珍贵文物流入英国。”
“本台将会持续跟进此案后续,记者将会直接采访icac、九龙总区警署以及裁判法院。做到透明,公正,公开。”
“今天的stn黄金时间就到这里,稍后会有其他新闻,我是陈竹瑶。”
“再见。”
tv机里传出平和的过渡音乐。
陆堑身形微微摇晃。
报道居然直接提到会采访法院……简若沉真的好狠。
竟然一点生路都没给他留。
陆堑攀附着审讯桌起身,“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得罪多少人,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简若沉笑道,“想赢就别怕输喽。”
他耸了下肩,“港英政府接下来要准备面对内地问责,他们自顾不暇,我觉得我挺好过的。”
他话音刚落。
不远处的重案组休息室内传来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欢呼声。
“喔——”
“播完了播完了!顺利播完了!”
“爽啊!”
“呜呜呜,五年了。”
“stn,新闻界的曙光!”
“如果不是简若沉在,这种事谁敢播?太厉害了。”
“哦耶!”
“喔呼——”
无意义的吼叫声响彻整个重案组,林雅芝高声喊道:“再高兴也不要在走廊里跑步!”
关应钧拿走掉在地上的tv机,“整个九龙总区警署,连带着内地都会保简若沉。”
陆堑胸口猛地起伏两下。
他眼眶通红,脸上的肌肉哆嗦着,几乎做不出什么表情,痛苦又狼狈。
心如死灰。
关应钧扬起手里的资料,“我们证据确凿。你说不说都无所谓了。很遗憾,陆先生。”
“你到最后也没选对路。”
毕婠婠压抑不住兴奋,转身离开审讯室,在a组办公室跳了两圈。
整整五年的追踪,终于……
终于告一段落了!
她从22岁追到27岁,把青春全都送进了这个案子里。
毕婠婠拿手背擦擦眼睛。
“别用手背擦啊,多不卫生。”张星宗递来一张纯水湿巾,“用这个。”
毕婠婠接过,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张星宗挠挠头,“偷吃烤肠咯,关sir肯定不会吃的,我把他那份吃掉。暧,审讯室里怎么样?”
毕婠婠想了想:“光靠嘴说不出那种爽利,你到时候看审讯录像带就知道了,陆堑真的癫啊……不过我们关sir和简sir很劲。”
陆宅客厅之内,脚步声格外凌乱。
“老爷子晕倒了!”
“快!氧气!”
陆荣站在二楼的廊厅,垂眸看着下面,身侧站着脸色仍有些苍白的江含煜。
身着工作服的佣人跑上二楼,“陆大少,老爷子晕倒了,怎么办?”
“晕倒就送去医院。怎么?我是医生?”陆荣斜睨了一眼佣人,“叫人送些香槟和果汁上来。”
男佣吞吐道:“可是……现在这种情况,陆家外面全是蹲守的记者,医院里也肯定都是蹲点的媒体,这……”
陆荣唇角勾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对我的安排不满意?”
男佣顿时噤若寒蝉。
低着头,下巴都要藏到脖颈里。
“去吧。”陆荣道,“念在你陪老爷子时间久,我不追究。”
男佣感激涕零,冲着陆荣躬身道:“多谢大少,多谢大少!”
他跑下去,组织佣人将陆景琛送医,等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远。
陆荣才看向管家,轻描淡写:“刚才那个男佣,开了。”
江含煜吞咽了一口唾沫。
陆荣这个人两面三刀,比陆堑那样的更加可怖。
陆荣接过管家递来的香槟,又给江含煜倒了一杯果汁,“cheers。”
江含煜笑着与他碰杯,“恭喜啊,未来的陆家主。”
陆荣抿了一口香槟,唇角弯了一下,“还是你识时务。”
那佣人,大少大少的。
怎么,难道从今往后陆家还有第二个继承人?
江含煜悬着的心终于微微放下了一些,脱离了陆堑,终于不用胆战心惊,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不处理外面的舆论吗?港交所的交易大厅肯定乱套了,陆家的股票怎么办?”
陆荣道:“跌么,我刚好低价买入。”
他晃了晃酒杯,澄澈的香槟微微倾斜,恍然让人想到简若沉的眼睛。
陆荣轻声道:“亏的是陆景琛又不是我。那些人抛得越多,我的人买得越多。”
江含煜呼吸微窒。
怪不得陆荣一直作壁上观,他放任警署除掉陆堑,为的是家主的位置!
可这样一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
江含煜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的玻璃杯。
陆堑已经没有用了,他自己也管不过来那么大的集团,卖又卖不掉了。
他必须依附别人……
没得选。
这个世界,半点不由人。
江含煜想起简若沉的脸,微微闭上眼睛。
他真的好嫉妒,好想代替简若沉。
半年前多少,学校里所有人都不喜欢简若沉,现在呢。
一切都变了。
客厅里,电视还未关闭。
黄金时段之后的新闻仍然聚焦于陆家的事情。
记者道:“我现在在港交所之内,可以看到香江股民已经乱套了,现场挤满了想要低价抛售陆氏股票的人——”
“我想请问这位老伯,你买的时候想到会有今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