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立法会每届90人。
举委员会选举的40人, 功能团体选举的30人,分区直接选举的20人。
这90人里有五个港英安排进来捣乱的卧底,所有人心知肚明。
香江立法会会议厅类似于联合国会议的半圆会议厅, 勒金文和简若沉作为香江警界的代表, 一个坐在第一排最中间,一个坐在第二排最中间。
简若沉只需稍稍前倾身体,就可以和坐在前面的勒金文交流。
会议上午十一点开始,前三个小时,都在讨论与金融、社会人文相关的法律。
“九七年后, 有望通过银行办事门槛来限制洗钱,不应再有大量商人在香江注册傀儡公司, 将违法资金转移出香江。因此, 九七年后再犯洗钱罪的人知法犯法, 罪加一等。”
说话的企业家代表声音洪亮,正是之前跟简若沉一起, 和内地大佬吃过饭的人。
他道:“因此,希望洗钱罪的量刑金额降低……”
会议上,每一个人的发言都会被精确记录, 所有人都说得很慢,怕说错一个字, 让整句话变得不同,让人钻了空子。
这条法律明显触及了英国政府的利益, 他们不想放手香江, 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有数不清的财富。
洗钱一旦变严,他们还怎么从香江捞钱?
他们的代表道:“在场有不少企业家, 如果转外汇和办理公司的手续变得繁杂,最终吃亏的还是香江的商人和普通民众, 现在已经是人权社会,我认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举措是不符合人民民主的。”
“难道普通人就没有做小生意的权利了吗?在我看来,提升银行的办事门槛和降低洗钱罪入刑标准都不可取,很可能会误伤民众。”
简若沉闭了闭眼。
英国人就这样,一旦理论不占上风,就会开始偷换概念,狂吹民主。
港英安插的代表说完,现场鸦雀无声,只剩下书记员打字记录的哒哒声,和记者拍照时发出的快门声。
企业家不便硬怼,立刻将视线投向简若沉。
简若沉收到,立刻压下话筒声援,“首先,过于宽松的法律是滋生邪恶欲念的温床。”
“我认为这条提议非常合理,你提出的顾虑实际上都是空谈。首先,无论是否降低洗钱罪的入刑标准,都不会误伤普通民众,因为普通民众一般不洗钱。其次,普通民众也不会一次性投入百万级别的资金开一个空包公司打水漂。”
话音刚落,现场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笑声。
在座的都是人精,所有人都知道,降低洗钱入刑金额这一项,不过是那个提出的企业家递给内地的军令状。
此时此刻,每一条立法,都代表着一个集团的利益。
他们懂,但不确定简若沉懂不懂。
这个小警察毕竟太年轻了,光看年龄都能当他们的儿子或者孙子。
但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简若沉懂得很。
他不仅懂立法的深层含义,还会利用自己的年龄优势在会议上“快人快语”地帮忙说话。
那港英安插的议员满脸通红,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能反驳简若沉的理由。
会议主持人宣布投票,随后以85赞成,5弃权的压倒性优势通过了此项法案。
会议开到下午四点时,终于来到《禁毒法》和《危险药物条例》。
简若沉捏着手里厚厚的a4纸,额角出了一点汗。
这是一场硬仗。
他很怕之前谈好的盟友会临阵反悔,因为其他法案都已经立好了,其他人就算临阵反悔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简若沉抬眼看向面前的镜头,目光灼灼,一字一句地念诵手中的危险药物条例,其中,苯甲吗啉等精神类药物赫然在列。
一条条,一项项,每一个都经过了深思熟虑,一点钻空子的余地都没有。
没有任何试探,一次性摆明了决心和底线。
简若沉轻描淡写一般念出贩卖海洛因或者甲基苯苯丙胺50克以上可以判处死刑时,一些摇摆不定的人大惊失色。
“这太严格了!”
“是啊,50g,一小包,很容易被陷害啊!”
有些企业家的孩子是二世祖,他们清楚得知道自己的孩子很可能也接触过这些东西。
如果禁毒法这么严,那他们的孩子是否有朝一日也会被枪毙?
这怎么行?
50g实在太少了。
其中一个人大着胆子开口,“简议员,50g是不是有点……”
简若沉道:“王先生,正因香江各地的毒品猖獗,我们才需要制定更加具有威慑力的法律,贩毒也是一门生意,当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犯罪成本提高时,罪犯才会减少,受害者也会减少。”
王先生的心凉了一半。
他的儿子和朋友开了一个场子,不知道那臭小子有没有经手过毒。
如果有……
他脊背上出了冷汗,直直盯着坐在第二排的,简若沉的脊背。
如果他出尔反尔,在投票时不同意这条法令呢?
简若沉若有所觉,回头看向他,眸色平静,像是附着一层寒霜。片刻后,他回头扶着面前的小话筒道:“贩毒的人少了,被引诱着走上歧途的人也会更少,我们的后代会因此生活在一个相对稳定和安全无毒的环境里,此功在千秋。”
王先生浑身发冷。
感觉简若沉回头望过来的那道视线,似乎看透了他。
简若沉竟在他毫无破绽的情况下,精准地针对他的顾虑,道出了回答。
这句话又好像是个威胁。
威胁他要么按照约好的进行支持投票,要么散会后查他的儿子。
王震名浑身都是冷汗,不敢起任何歪心思。
这话看似是说给他听的,实际是说给所有开始打退堂鼓的议员听的。
港英安插的代表又站起来反对,旁敲侧击地跟所有人说明一下子切断毒品将会对经济产生严重影响,而且危险药物条例也太过苛刻,很可能会影响医院办事。
他洋洋洒洒,一口气说了十几分钟,没人听进去一个字。
所有人都在想那一句堪称平淡的话。
——我们的后代会生活在一个相对稳定无毒的社会环境里。
此功在千秋。
功在千秋,这四个字足以让人热血沸腾。
谁不想要一个好名声,谁不为自己那十几个子女考虑?
法案是从他们手上过的,离回归还有一年,只要这一年他们能管好儿孙,清理门楣,这些法案还真利大于弊。
在教育行业大放异彩的蒋家率先表达支持。
蒋和霆道:“我认为此条法案具有其时代性和合理性,九七年生效之后,足以成为一根定海神针,如果不能通过,实在是所有香江民众的损失。”
他说着,竟哽咽起来,一副声泪俱下的模样。
立刻把全场议员都镇住了。
简若沉侧头往边上看了一眼,蒋和霆眼睑微耷,面无表情,哽咽语气全靠嘴轮匝肌颤动发出。
演的。
看来能在豪门里活下来的男人,确实得有点独门技艺。
简若沉牵头,蒋和霆打配合,会议室内摇摆不定的势力立刻倒戈,投票时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
最后两项法案只象征性修改了一下用词,90票全票通过。
港英安插的议员已经放弃挣扎了,他们觉得与其在这种情况下和简若沉作对,不如直接屈服,还能留下点好印象。
离开法庭时,警务处出了一组特别行动队来护送简若沉,生怕他被得了消息的毒贩们刺杀。
这一次,简若沉连记者采访都没露面,下班连家都不回,和关应钧一起住在紫荆公寓。
这地方全是功勋警,安保也严格,玻璃换成定制防弹的,特别安心。
这种神龙不见尾的生活方式一直延续到1996年10月。
9月30日,艳阳高照。
简若沉通过了内调考试,从高级督察跳级升成了总警司。
关应钧做了一桌子菜庆祝,两人还喝了点酒,又想着明天周日休息,就趁着酒劲滚到沙发上去了。
在一起这么多年,简若沉还是没习惯关应钧直奔主题,埋头苦干的性格。
他气息混乱,手搭在关应钧脖颈上,忍不住用了些力,将男人的头颅抱到面前,“我一年升……两级……跳得是不是太快了点,勒处说……说明年上半年让我去做警务处处长助理,我……我能?”
简若沉说话断断续续。
关应钧也不回话,他眸色沉敛地摁了下简若沉的小腹,半晌后俯身在他耳边呢喃,“你天生就是要飞那么高的,早晚也没什么区别。”
“但离开了cid我们可就很难天天白天都……见面了。”简若沉抓他的耳朵。
他抓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连呼吸都有点费力。于是瘫在沙发上,将脊背上的汗全蹭到抱枕上,恍惚之间想,关应钧今天怎么这么不留情面呢?
他没力气说,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后才回神,“出去。”
关应钧只当没听见,“我不舍得你,但总不能绊住你。我们都是不因为感情放弃事业的人。”
他说着,用手摸沾在身上的液体,全是简若沉的东西,“你今天好多。”
简若沉恨不得把他踹下去,但没力气。
关应钧这才忍不住了似的,抓着他汗津津的手指放到唇边亲,“我们警务处刑事情报科缺一个犯罪心理专家,你别去勒处那里了好不好?”
他眼睑上抬的时候,显得格外可怜巴巴。
简若沉看着他精悍的腰腹,看着他灯光下分外俊逸的脸,脑子宕机三秒。
怪不得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确实难过啊!没看出来关sir还有当妖妃的潜质。
不行。
关关难过关关过。
他晕乎乎地说:“我可能只能给你做场外顾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