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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拿捏

    简若沉被关应钧漆黑的眸子盯得怔忪一瞬,很快回神。

    他只掀了掀眼睛,眼尾立刻泛起了红,转瞬便伸手攥住关应钧的衣领,狠狠猛然往下一扯,凑在他的耳边道:“我想要什么?我想要法治社会,海清河晏,想警局门口升五星红旗,这你也能给我?”

    关应钧喉结滚了一下。

    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简若沉支持回归,是个清醒的。

    第二个想法是:简若沉好香。

    离得太近了,他呼吸间满是清澈的柚子香气,甚至觉得那浅色的卷翘睫毛能扫到他的脸。

    简若沉说着,竟然难过起来。

    他来这里之后,从小一起长大,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兄弟没了。

    养了他十几年的长辈再也见不到了。

    这些钱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多重要。

    他现在没有可以信任的朋友,还要留心别人的算计,要帮原主报仇。

    回又回不去。

    本来就烦。

    简若沉两只手攥着关应钧的领口往后猛地一推,“在关督察眼里,别有所图的人才配做好事?你能想着要把罪犯都送进监狱,别人想就不行了?”

    关应钧没防备,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迟疑一瞬后才道:“我没这个意思。”

    他是真心想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

    “够了!”简若沉脸色沉沉,“关督察,你要搞清楚一件事。”

    “我帮你破案、给你递线索,不是给你把柄,让你来审问我的。先不说找出冯嘉明案凶手这件事。就说如果没有我,你要多花多少时间才能在霍进则那里问出江永言的线索?你要多熬几次夜,才能找到这次的嫌疑人?”

    他抬高声音,用关应钧昨天说过的话辩驳,“你准备拿着那张邀请函,让你的线人去问。然后再拿着照片一家一家找吗?”

    关应钧哑然。

    他盯着简若沉蕴意起红意的面颊和眼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诘问,不知道再开口,面前这双眼睛会不会突然湿润,掉下眼泪。

    简若沉俯身拿起关应钧暂时放在座椅上的两本相册,“我听张星宗说重案组没钱,花钱把证据买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把话咽了一半,抬眸扫了关应钧一眼,随后面无表情道:“关督察,你要清楚,这顾问我也不是非要给你做!是李老师不方便来才换成了我。现在看来,你们重案a组好像不是很需要顾问。”

    他将手上的相册啪地一合,两本一起用力甩进关应钧怀里,神清气朗,心旷神怡地披好外套,拉开休息室的大门拔腿就走。

    离开时用力甩了一下门。

    休息室的木门“哐当”撞在门框上,接着反弹回墙壁边。动静大到最靠近休息室和茶水间的d组成员探头出来看。

    关应钧站在休息室中间,冷冷扫过去一眼。

    d组成员立刻一蹬滑轮椅,咻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关应钧走到窗边,把相册夹在腋下,侧头点了一根烟,垂眸看下去,见简若沉径直出了警局,拦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头也没回。

    烟头在寒风中亮起一抹红光,星星点点闪烁。

    关应钧只吸了一口,就把剩下的夹在手指间晾着。

    简若沉的话在脑海中盘桓,他心里有些触动。

    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18岁回国后就被下达了卧底任务,上面不希望他的学籍在警校档案里出现,于是送他去学了4年会计,暗地培训卧底技能。

    毕业后直接被送去当了三年卧底,曾亲眼看到同僚被线人出卖,被关进私牢,仅仅抗了3天就要吐出卧底名单。

    他习惯了活在警惕之中,怀疑已经成了习惯。

    而简若沉实在太过聪明,太会收买人心……

    关应钧想到几分钟之前简若沉红透的脸和眼眶,思绪停滞一瞬,又拿起晾了一半的烟吸了一口。

    吐了一半,张星宗跑过来,扒着门框,小心翼翼道:“头,我们去搜查嫌疑人住处的人回来了。这个人好像还是个连环杀人犯啊……”

    关应钧回神,“嗯。”

    张星宗小声:“我们现在问不出来,您看……”

    关应钧,“我来问。你带着人先去做查访白金会所的案子,照片全复印出来,一人负责十个,一个一个走访。”

    a组查访白金会所,算是抢了z组的肥差。

    z组那边焦头烂额一个多月毫无进展的活计到了a组手里,只做了一个礼拜就拿到了关键证据。

    那两本相册里不少人都不是自愿,一听说警方会保护他们的安全,很快就有人反水。

    有个地位较高的女孩在白金会所的管理那里偷出了账本,立了大功。

    张星宗写案情报告时写写改改,把查封这件事写成了“顺便查封”,把突然得到的账本写成“被逼迫的可怜姑娘拿到之后奋不顾身弃暗投明”,“正好放在了关sir桌上。”

    他们只是在抓深水埗巡警案的犯人时顺便查掉了白金会所。

    顺手的事,怎么能叫抢差事呢?

    至于最重要的“两本相册”……

    张星宗拿不定主意,留了一个空,拿着报告去问关应钧,“头,怎么解释相册的来历?要不要叫简若沉来问一问?顺便问问他愿不愿意再接一封表扬信?”

    关应钧揉着眉心,“你不会打电话叫他来?”

    张星宗欲言又止,“我没有他电话……关sir你有?”

    关应钧也没有,但他有简若沉寻呼机的地址。

    这七天,他一直在和“深水埗巡警案”的嫌疑人磨,只磨出来嫌疑人的名字和作案动机。

    一问是不是还杀过其他人,半个字都不多说。

    嘴巴严实得像河蚌。

    警局有不能搞屈打成招那一套,顶多精神施压,只好慢慢问,磨到第五天的时候他实在等不下去,想着简若沉脾气很好,之前面对试探时总是笑意吟吟。

    再生气也不会超过五天,如今差不多也该消气了。

    于是关应钧在传呼机上给简若沉发了一条语音。

    简若沉没理。

    那条消息至今没回。

    关应钧原本以为简若沉是想把他晾一天,等第二天时再回。

    但现在都快第八天了……还是没等到任何回音。

    张星宗的表情在关应钧的沉默中逐渐扭曲,他伸着脖子问:“难道你们那天吵架之后就没再联系过了?这都几天了,七天了吧?”

    关应钧:“嗯。”

    张星宗不知道这个“嗯”说的是没有吵架还是没有联系,见关应钧神色不悦,微微往后退了一小步。

    关应钧抬眸扫过去一眼。

    张星宗把后退的半步又挪了回去,端端正正道:“关sir,我觉得简若沉应该不会生这么久的气。”

    他在裤兜里掏吧掏吧,掏出来一张皱巴巴近乎包浆的门票,“您看,李长玉老师在香江大学连开了三回讲座,我抽空去看了一场三天前的。”

    “简若沉是李老师的助教呢。逢人就笑,可和善了,我们打了招呼,他还请我吃了一种叫车厘子的樱桃。”

    哪像您啊,天天板着脸。

    后半句张星宗很有眼色地憋住了,没说。

    他压低声音道:“再说了,那嫌疑人我们都磨了一周了也不开口,要不然咱们给李老师打个电话?您和简若沉要是有什么误会,也好借此机会说说清楚。”

    要是没有误会,那就低头服个软嘛,这有什么难?

    那可是能送业绩来的财神爷啊!

    您知道现在bcdefg之类的组别有多眼馋这个财神爷吗?

    有钱、演技好、还是李长玉学生,不管是挖来做顾问还是做线人都前途无量!

    关应钧顶着直勾勾的视线拿出手机,给李长玉打了电话,“喂?李叔。”

    “嗯?什么事?”

    李长玉正在改简若沉刚写完的考卷。

    他拿着手机不方便改卷子,就开了免提放在桌上,一边改一边和关应钧说话。

    关应钧道:“深水埗巡警抛尸案的嫌疑人不开口,我想请您来看一下。”

    李长玉的红笔刷刷刷画着勾,“没空,我不是把小沉给你了?他那审讯技术都不用我教,你不够用?”

    简若沉正抱着抱枕,坐在李长玉会客区的沙发上看书,脸被空调吹得绯红,听了这话,头也没抬。

    李长玉扫过一眼,心里了然,挑眉问:“关应钧,我上次没去,你欺负人了?”

    简若沉在心里轻哼了一声,竖起耳朵听。

    关应钧在电话另一边沉默半晌,避开这个问题,干涩道:“他不回我消息。”

    “嚯。”李长玉对简若沉道,“小沉来,关sir找你。”

    关应钧有些紧张地摩挲了一下听筒。

    简若沉对着摆在桌上的手机问:“关督察有何贵干?”

    关应钧一听这声“关督察”就知道要遭。

    简若沉不生气的时候,叫的都是关sir。

    他斟酌道:“那天我——”

    话才开头,简若沉就打断道:“你是为了让我去审深水埗巡警抛尸案的嫌疑人,才打电话来的?”

    关应钧愣了一下,也就一秒不到。

    再想开口时,简若沉吧嗒挂断了电话,听筒里响起一阵忙音。

    嘟嘟嘟——

    关应钧看了一眼手机,三秒后又打了一个,刚接通,还没说话,重案a组门口就冲进来一个人。

    他气喘吁吁道:“关sir,江永言在深水埗警署拘留所放风时被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