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维康纳特基思整整36小时没合眼。
他一闭上眼, 就是简若沉嘴唇一张一合,笑问:“先生,你杀过人吗?”
该死!
奥利维康纳特基思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辛香的白兰地, 此时泛着酸苦味, 令人作呕。
奥利维基思闭着眼,又灌了一口。
他太想睡觉了。
这段时间他战战兢兢,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濒临崩溃。
无时无刻都在担心自己的罪行暴露。
简若沉太聪明太敏锐了,他从未见过这样令人胆寒和后怕的人。
奥利维基思有些失神。
教师公寓的电视柜上,电视机屏幕在黑夜里闪烁着莹莹光辉。
stn台柱陈竹瑶肃容道:“昨日, 浅水湾野钓公园码头传来噩耗,有热心钓友在野钓公园钓到黑色塑料袋装着的尸块。”
“经警方确认, 这些尸块属于同一人。”
“西九龙总区警署重案组第一时间请来捕捞队寻找其他尸块, 下面请看现场情况。”
电视上画面一转, 播放起捕捞队辛勤工作的场面。
有记者在现场周边采访渔村的渔民。
奥利维基思目光阴沉,轻蔑一笑, “蠢货。”
怎么可能找到呢?
那些尸块早就按计划散落在了海里,被鱼群吃得分毫不慎了,想去大海找, 简直是大海捞针。
个别零碎的没飘走又能怎么样?
四年过去了,尸体早就变成白骨。
谁能想到受害者竟是冯野!
他拎起酒瓶得意洋洋抿了一口, 醇厚辛辣的酒业从喉头滚下去,醉醺醺道:“该死的东西。”
冯野该死, 简若沉该死, 都该死!
“还有教会医院。”奥利维基思有些出神。
那个教会医院的主管竟然将简若沉母亲当年的病例留了下来,想以此要挟他。
看来是时候弄死那个老东西了。
当年就该把他一起杀了。
可惜, 当时主管身健体壮,而他人少力寡, 杀不了。
难杀。
奥利维基思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在脑海里构思着杀死简若沉和教会主管的办法,唇边勾起满足的笑。
他幻想着犯案成功后能获得的东西,竟觉得满足至极,心情愉悦又放松,甚至越想越困。
他昏睡过去。下一瞬,喉间却涌上一股酸意。
接着,奥利维基思身体一翻,“哇”一声狂吐不止。
美梦破碎。
恍惚中,他听到电视里的新闻女直播道:“四年前,野钓公园的主管人杜落新为这里建设了活水闸,西九龙总区警署推测,所有装有尸块的塑料袋仍在野钓公园的池中。目前已经打捞出四袋。具体情况,我们会继续跟进。”
“今天的stn午夜焦点就到这里,我是陈竹瑶,下面……”
活水闸?
什么活水闸?
警方已经找到了四袋?怎么可能!
尸块不应该顺流而下,散落在海里吗?
奥利维基思骇然地哆嗦了一下。
他趴在沙发上,只觉得空气如有千钧,压得人喘不过气。
新闻里那些字,单个听来好像都能懂,连在一起怎么就想不明白了?
他忽然又想到简若沉的眼睛,想到他幻想中那颗从海底浮上来的,诡笑的人头。
煎熬又恐惧。
他甚至怀疑这新闻是简若沉特意想给他看的,就是为了折磨他的精神,让他溃不成军!
他绝不能坐以待毙!
要是简若沉找到了他犯案的证据……现如今这样名利双收,受人爱戴的舒服日子就没了,他不想东躲西藏,变成一个流浪汉。
他不想要不体面的生活。
奥利维基思打了个寒颤。
不能再拖了,他要杀了简若沉。
奥利维基思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卫生间漱口擦脸。
忽然对着镜子笑出了声。
还好……
还好他分尸时长了心眼,分得稀碎。
简若沉再聪明,也找不到那尸体的具体身份吧?
谁能想到那人竟然是早年离家的冯野呢?
西九龙重案组说不定正和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呢。
他还有足够的时间构思简若沉的死法。
与此同时。
西九龙总区警署。
重案a组,简若沉拿到了鉴证科递来的报告。
关应钧还留在现场盯着,办公室里没几个人。
简若沉打量着向景荣。
这位鉴证科督察熬了三天,双颊凹陷,眼瞎青黑,连鼻梁上的银边眼镜都带着一丝颓气,好好一个帅哥像是被吸干了精气。
“向sir辛苦。”他垂头,从关应钧办公桌侧面的抽屉里取出个小面包递过去,才翻看报告:“怎么样?”
向景荣恍惚一瞬,觉得简若沉递小面包的姿势和关sir递烟时好像。
他来不及细想,迫不及待拆了包装,两三口闷了,含糊道:“捕捞队弄上来的塑料袋里一共有182块骨头,敲得稀碎,我们整整拼了三天。”
“dna数据跑出来没有?”简若沉看了看拼出的骨头的照片,那大腿骨竟然断成了好几截,惨不忍睹。
“dna还没出,不过血型检测出来了。”向景荣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伸手精准翻了一页,“o型血,和你弄来的体检报告上一致。受害者99%就是冯野。”
他顿了顿,感叹似的,“你怎么总是这么厉害。尸体检测还没出来,你就把案子知道得差不多了。受害者和嫌疑人都能心中有数。心理学真有这么神?”
简若沉叹道:“这种时候我宁愿自己不要这么准。”
冯野实在太好了。
他死在善良和热情下,死因竟是没有戒心,识人不清。
这简直是时代的可悲。
简若沉起身倒了两杯水,递给向景荣一杯。
两人沉默着将水一口一口喝完。
向景荣看着简顾问,忽然觉得他比半年前刚进警署的时候又成熟了许多。
张扬的少年气迅速沉淀下来,变得内敛而藏锋。
不愧是关应钧带出来的,做事的风格像极了。
还好做人的风格和关sir不太像,否则西九龙重案组全是酷哥刺头,一个乖的都没有,那madam也太苦了。
向景荣站起来,把纸杯丢掉,“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找实证。”简若沉打了个哈欠,摆手道,“我趴着睡一会儿,有什么等关sir回来再说吧。”
打发走了向景荣,简若沉走进督察办公室,仰面倒在沙发上,抬手遮住眼睛。
自渔村捞出第一袋尸体,已经过了三天。
这三天他都没怎么睡,闲下来时脑子里总会冒出一个问题——除了克莉斯多关德林康纳特和冯野,奥利维基思还杀过其他人吗?
简若沉想着,昏昏沉沉睡过去。
恍惚间察觉有人开了办公室的门。
他警觉一瞬,又闻见关应钧身上那股浓烈的薄荷味和案发现场的味道。
不算好闻,但是熟悉,令人安心。
于是便翻了个身,把鼻子藏在墨绿色的抱枕里,再次沉沉睡过去。
关应钧无声笑笑,抬手扯过翻边的毯子展平,把简若沉整个盖住,自己坐到办公椅上理了理散落在桌上的文件,趴下来休息。
西九龙总区警署抢到了案子,冯野的案件在这边立案调查。
香江皇家警署那些好吃懒做的蛇王,只能看着上面放下来的结果吹胡子瞪眼。
他在现场一直寸步不离的盯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么……主要是简若沉有本事。
简若沉找的人证是野钓公园主管。
又用了一碗糖水迅速和渔村人打好了关系。走访时认认真真,给冯野的父母留下了好印象。
冯镇听竟然敢公然呛声香江皇家警署的英国佬,硬生生在西九龙总区警署这边立了冯野的失踪案。
现在被害人和嫌疑人身份都已经确定。
案子的归处稳定下来了。
香江皇家警署再想插手绝无可能。
关应钧想到那些人愤恨跳脚的样子,喉间沉闷地笑了声。他闻着简若沉身上的气味,沉沉睡去。
再醒时,天都亮了。
简若沉正靠在沙发上对着地图写写画画,地上散了一地的图纸。
他眉头蹙着,嘴里嘟嘟囔囔:“二号硫酸纸……2号。字多的放哪里了。”一边念一边翻找,头发还蓬蓬松松顶在脑袋上,一看就没好好梳。
关应钧抬手,把牙刷毛巾拿出来,声音有些哑,“飘到门边上了。”
他避开地上散着的地图和半透明硫酸纸,精准捡起2号递过去:“在做什么?”
“一小时之前你传真机响了,你的线人传来了教授的行动路线,我就想看看能不能算出心理安全区,找到他藏冯野行李箱的地方。”简若沉拿起2号,叠在另外一张地图上,四五张硫酸纸叠起来,最下面那张地图就有点看不清了。
要是有电脑或者透写台就好了。
90年代什么都好,就是科技实在是……
一言难尽。
从2030到1993,仿佛从三维变成二维。
简若沉叹了口气。
关应钧抬手戳了一下他的脑袋,“先洗漱,把头发梳一梳,然后吃早饭,身体重要。”
简若沉睨他,唇边挂着笑:“钧哥,你管得好严。”
关应钧唇角勾起。
少年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穿得不规矩,皱皱巴巴,还露出一截白皙软和的腰,看上去可爱极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想亲一亲简若沉,却又觉得刚做完事又睡了一觉,身上的味道肯定不太好闻,便停住脚步道:“走吧。”
西九龙总区警署设施齐全。
通宵达旦破案的警察们,此时全聚在盥洗室刷牙洗脸。
简若沉混在里面,洗起来和边上的陈近才一模一样,捧着着水就往脸上搓,一边搓一边往外呼气,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