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敏谢了又谢, 医生接了卡,立刻开单划钱。
人只要住进了icu,就是在用钱买命。
简若沉默默看着关应钧付完钱, 将诊单放进钱包。
认识小半年了, 关sir的钱包还是初见时毛边的那个。
简若沉走过去,“这个钱警署能报销吗?”
“不能。”关应钧把钱夹收起来,垂着眸子算了算自己的资产。
他将闲钱取出来炒股,稍微赚了点。
如今的香江,只有地产、保险、陆荣、前首富顾有明和简若沉家的股票涨势好。
地产和保险都不可靠, 港交所里的红马甲稍微运作一下,说跌就会跌。
而陆荣迟早会吃官司。
顾有明则已经开始将中心产业迁往美国。
看来看去, 竟然只有买简若沉的最保险。
赚是赚了, 但比起简若沉差得远。
他或许这辈子都赚不到简若沉所拥有的财富。
关应钧的视线落在身侧之人身上, 神情变幻莫测。
简若沉对他笑:“关sir,警署不给你报销, 我可以给你报销的。”
关应钧眉尾一挑。
“不过呢……”简若沉拖长了声音逗他,“也有报销条件。”
“什么条件?”关应钧牵住简若沉的手,拢在掌心握住, 唇边勾起一丝笑意。
他心底那些思绪散得干干净净。
简若沉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低声道:“以后再说。”
这个人实在是太能亲了, 他想让关应钧在家的时候收敛点儿,叫停就能停那种。
关应钧便意识到条件多半和情侣之间亲密的事有关系, 立刻道:“不用你报销。我用闲钱买了你家的股票, 收入能覆盖这部分意外支出,实在不行, 银行里还存了一千多万,必要时也能取出来用。”
简若沉:……
好家伙。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朴永升在鬼门关挣扎的时候, icu外的两人也没闲着。
浅聊了几句后就转回正事。
关应钧眉眼低垂着,双手抱胸,神色冷厉,“自从根据江含煜口供,到香江大学抢出密码本,破译mi6秘档后,我们都被牵着走了。”
他没继续往下说,看向简若沉,等他往下接。
简若沉目光微闪,“拿到密码本破译秘档之后,我们的首要任务其实是找到密码本的上家。”
毕竟江含煜是执行人、安保是中间人,还有一个上家没找到。
陆荣给了江含煜mi6秘档和锁着苯甲吗啉的钥匙,却没有给江含煜密码本。
这足以说明江含煜通过安保联系的上家并不是陆荣。
“江含煜还有一个上家。”简若沉喃喃。
关应钧顺势推了一把,“我们本该去找江含煜的另一个上家,并按照程序,根据江含煜口供传唤陆荣进行问话。”
本该是这样的。
但在开工前一天,一条录像带在庆功宴结束的时候突兀出现。
一个炸楼案顺势横插进来。
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夺走了。
那样的巧。
不是休假时的任何时候,而是开工前一天的晚上!
简若沉呼吸一滞,发麻的冷意从肩颈蔓延至脊椎。他不禁打了个颤,“如果说一切都是陆荣做的……那么就说得通了。”
他舔舔唇,声音又低又快:“陆荣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卡着时间,在开工前将录像带送给我们。同时将录像带已经送到西九龙重案组的消息,告诉了组织拍摄录像带的人。”
“听到陆荣的话,安排朴永升拍摄录像带的人慌了。因为在这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录像带会被送出去。为了灭口,他立刻安排人利用煤气罐,炸毁了朴永升一家所住的居民楼。”
一旦将注意力拉回,一条完整的逻辑链便清晰地出现眼前。
陆荣的心思缜密至极。
他竟然能在转移重案组注意力的同时,给重案组制造了一次信任危机。
警方的注意力本该一直在陆荣和密档上,现在却落到了录像带和炸楼案上。
如果不是关应钧从业多年,应对犯罪分子时心思缜密,逻辑能力强……
简若沉轻轻吸了一口气,捏着拳头在心里念叨:逻辑、逻辑。
这辈子有机会再上一次警校,他这次一定好好学这门课。
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只依靠心理学了。
关应钧夸他:“聪明。”
简若沉默默地看过去,“你什么时候想到的?”
“确认朴永升就是在刑场录像的军装警时。”关应钧坐在icu外大厅的等候椅上,姿态放松,一只手搭在简若沉身后的椅背,顺势轻轻抬起,拍了下少年的脊背:“慢慢来。”
简若沉的脑子本能地往外一瓢。
突然想到种桃树上去了。
当时关应钧也说了这句。
接下来一句是:我一点一点教你……
糟了。
他以前可不会瓢到这种地方去。
简若沉快速将注意力收回,“现在怎么办?炸楼案实打实发生了,根本走不开。”
现在的a组,一队人分出去查证消息,保护军装警。
一队人正在跟廉政公署通气。
还有一队在跟半山雅居炸楼案。
九个人,恨不得分成18个用。
要想再分两队人出来。
一队牵制陆荣,一队拉回注意力去调查和江含煜接头的人根本不可能。
“没事,查陆荣是整个西九龙总区重案组的活,前三组随时待命。”关应钧拿出手机,给c组陈近才说明了情况。
让他传唤陆荣进行盘问。
这段时间,a组和其余组别的关系好了不少。
不少有空闲的警察都自发帮忙。
这都是简若沉的功劳。
关应钧抬手,无意识摩挲着身侧之人的后颈,侧眸一看,就见小功臣探头问:“那江含煜的事情怎么办?”
“好办。”关应钧低低笑了一声,“秘档中要求江含煜组织反动社团,这种带有政治性质的社团一般都在暗地里进行,但明面上仍然需要有遮掩的文书。”
简若沉恍然,“对啊,那个给江含煜批下社团资格的人就算不是江含煜的上级,也一定和那个上层有联系!”
大学是一座象牙塔,同时也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小社会。
象牙塔内部的消息流传得非常快。
只要去学校里打听就行了。
关应钧道:“我已经联系了安插在香江大学的线人,让他们留意消息。”
简若沉:……
是呢,关sir一个人养着大半个香江的线人。
连香江大学简餐店的老板都和关sir有联系。
他真是以一己之力,打造了最早的“互联网”。
关应钧伸手拨顺简若沉额角有些凌乱的发丝,“手上有资源的时候,你只要调度就可以。”
19岁,其他人还在摸索的年纪,简若沉却能凭借一己之力进入西九龙重案组,且站稳脚跟。
他相信简若沉的野心绝不仅于此。
但作为年长的那一个,他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靠吃亏成长。
很多事,他可以亲身示范,亲自提醒。
反正简若沉聪明,点到为止就行。
简若沉恍然,“你的意思是,我该了解我母亲留下的资产和人脉了?”
关应钧侧眸,还未开口。
简若沉便道:“我自己也有。”
他眯着眼睛笑了一下,忽然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大有大的好处。
简若沉靠在关应钧身侧,拿起手机拨通李长玉的电话:“喂?李老师?嗯,是我……”
“哦,我是想了解一下我们学校的社团是怎么批的。”
李长玉一边写教案,一边道:“我刚来,不是很清楚学校里支持社团的人是谁,不过一般都需要校领导或者院领导的支持。”
简若沉:“哦,我知道了……谢谢李老师。”
李长玉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有个案子相关。”简若沉接到关应钧的眼神,知道案情需要保密,不能多说。
恰好,负责朴永升的医生快步走来,朗声道:“朴永升脱离危险!他醒了!”
简若沉立刻起身,“李老师,先不说了,后天带好吃的给您!”
他风风火火挂了电话。
医生面上也带了点喜色,“朴永升醒后,叫我带句话。”
关应钧:“什么?”
医生摇摇头,低声道:“他语言功能还未完全恢复,只含含糊糊说了一句——是卓亚文。我也不知道自己记得对不对……”
关应钧脸色骤沉。
简若沉呼吸微滞。
他没见过卓亚文,却与卓亚文的妻子董慧欣有过一面之缘。
将肩颈侧面受伤的关应钧送回家那天,他们在电梯里碰见了牵着狗狗,背着妈咪包的董慧欣。
可住在那栋楼里的都是功勋警才对。
怎么会……
怎么会糊涂到帮陆荣录像?
关应钧对医生道:“麻烦您多注意一下朴永升的情况,他是一桩案件的重要证人,很可能会被灭口,进出icu的看护人员至少要三人一起,互相监督。”
医生面露难色:“可是我要下班了……”
简若沉把挂在身后的书包往前拢,反手从小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麻烦您配合一下我们,改天请您吃饭。”
医生确实不能收礼,但没说医生不能和警察一起吃饭。
搭着橄榄枝的人脉就摆在面前,谁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医生双手接了名片,插在胸前的口袋,“职责所在。”
简若沉便冲着医生摆手,和关应钧一起快步跑出医院。
还未上车,关应钧便打完了刘奇商的电话,将消息递过去。
随后,他又直接将电话打给陈近才:“陈sir?陆荣叫来没有?”
陈近才站在询问室之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叫来了。我丢!他真是个蚌精。”
简若沉凑过去,侧着身子,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问:“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