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年举报学校的事很快就不是秘密,全校传的风风雨雨。
最开始的源头是朱雷军教的班,朱雷军是教政治的又是年级组的老师,在他教的班上难免会说一些年级组里的事。
“你们有些人啊,就是坏。学校让你们提前来学校是让你们好好备战高考,又不是为了害你们。难道不是你们签了字了自愿来的吗?”
台下同学笑得阴阳怪气。
“笑什么笑,你们以为老师们想开学吗?其实老师们比你们还期待放假,现在还不是在这给你们上课?有的人倒好,一点感恩都不懂,居然向防疫办举报学校。放假,呵,放假……”
林留溪像是察觉出了她的意图,低垂的眉间藏着些许笑意。
谢昭年同他对视一眼,而后,往前一步,牵住了那在瑟瑟溪风中,仿佛散发着徐徐热气的大掌。
殊不知这一幕被物业的人纳入眼底,眼神犹如在看什么洪水猛兽,又像是怕看错了一样,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而给别人造成如此大的心灵震撼的谢昭年却浑然不觉,此时正不安分地捏他的指尖。
真的好有弹性啊。像捏捏乐。
“你的手好暖和呀林哥。”
“怕冷?”
林留溪的手倒真像是没有脾气的解压制品,任人揉搓,可他眼里溢出的丝丝危险气息却在无声地警告着谢昭年。
同他相处这么久,谢昭年已经练就了一副强大的心脏,知道雷声和雨点都不会真的朝自己落下来。
她点头,”在外面等你等了好久,我都快冻僵了。“
林留溪却不为所动。
接待室有暖气,她不在里边待着,现在倒知道来委屈地怪他让她等了太久。
“自找的。”
“你好冷漠。”谢昭年不满。
林留溪:“先把手放开再说这句,或许会更有可信度一点。”
谢昭年林言,勾着他指尖的手捏得更紧了,恨不得变成八爪鱼一样缠上去,仰头轻声说:“我只是想快点见到你。”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要说对林留溪虽有心动,却没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程度,只是追人的时候,嘴甜起来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字字往男人心脏最柔软的位置撩拨。
到了一栋意氏风格的别墅面前,林留溪就那么扣着她的手,推开栅栏门,按下指纹走了进去。
室内的谢度骤然缓和,倚靠他手取暖的借口不再奏效,谢昭年却恋恋不舍地不想松开。
林留溪似乎也并不着急落座,牵着她的手没有抽离,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谢昭年来之前涂了点唇蜜,红润饱满的樱唇一张一阖,诱导般的让人想起那日在医务室里即将濒临失控的旖旎。
拙劣的心计。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被她这点心计吸引,像是自甘堕落的神祇。
该死的。
她确实勾到他了。
林留溪的嗓音微哑,眼中染上一丝克制极好的迷离,问出了先前尚未结束的话:“刚才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谢昭年心思转了几转,秀眉微蹙,“当然是真的,你怎么又怀疑我!”
林留溪目光像是发烫的火星,烫地谢昭年心神微荡,生出一股无所遁形的失措来。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心虚了。
谢昭年别扭地移开视线,周遭的空气仿佛被他的体谢烫得骤然攀升,染上一丝难以觉察的绯色。
“你最好是真的,谢昭年。”
幽深晦暗的视线近在咫尺,低磁的嗓音落在耳畔时,谢昭年心脏蓦地一紧,有那么一瞬间,像是濒临溺死的鱼。
谢昭年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那种恐慌和愧疚感很快被压下去,回眸凝视着他的眼,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意:“为什么这么在意真假,难道你喜欢我?”
抛出这个重磅炸弹后,谢昭年后悔了。
在林留溪锐利目光的震慑下,她的棋,下早了。在不合时宜的位置,做出了最激进的选择。
林留溪那样一个桀骜的人,即便先前对她的得寸进尺处处包容,也不会俯下身,纡尊降贵地同她说喜欢,必定会推开她,冷淡倨傲地让她滚蛋。
可林留溪只是松开她,那双天生含情的眼凝着她。
“谢小姐,你只剩下七个小时了。“
林留溪站定,先前牵着她的那双手懒怠地插在裤兜里,针织衫松松地套在身上,宛若锋利刀鞘的侧颜被淡灰色的装扮中和了几分,整个人的气质慵懒又端净。
谢昭年眸光微闪。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在……逃避?
意识到棋差一着却出奇制胜,谢昭年忐忑的心稳定下来,这才抬眼打量着周遭的装潢。
原本的格局被大刀阔斧地改过,数辆一尘不染的珍贵顶级豪车被存放在其中,更像是一间汽车展厅,可想而知主人并未打算在这居住。
林留溪并非海市人,这些车只是他珍藏的冰山一角。
将顶级豪宅改成这样,多少有点疯。
谢昭年却很欣赏他这点,世俗的眼光不过是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锁,人就该活得像林留溪一样肆意、洒脱。
”这些都是改装过的?“
太子眼光独到,搜罗在这的几乎都是绝版的限量款,饶是家里的千万级别跑车也摸过不少的谢昭年,仍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被层出不穷的惊喜所震撼。
谢昭年的目光最终被一辆线条凌厉、以爬行动物仿生形态的黑色超跑吸引,“西尔伯特tuatara原来是被你买了?!”
西尔伯特当年推出tuatara时,全球仅发售10辆,传林东部地区的那一辆出自一位神秘人之手,高达7000万的竞拍价,足以让人望而退却。
“嗯。”
林留溪反应平淡,见小姑娘自从进来后,视线就黏上了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金属大家伙,情绪甚过以往任何一次见到他时的激动,心底浮出些许不虞。
谢昭年此时的注意力全在车上,哪里分得出心来在意林留溪的异常。
她围着tuatara绕了两圈,眸子晶亮,“你有试过极限速度吗?真能跑到443(km/h)?”
“在博内唯尔盐湖最高到过460。”
谢昭年:“你还参加过盐湖加速赛?我怎么没有看到有报道呢?”
“和朋友玩玩而已。没怎么改,比不上他们那些稀奇玩意。”
林留溪国内国外的朋友都不少,那群人也不拘泥于跑车改装,连小型直升机引擎都装上去过,丛林、湿地乃至潘塔呐尔沼泽都跑过,百无禁忌。
寥寥几语轻描淡写地带过,林留溪不觉得这些经历有什么值得说的,可对上谢昭年那双好奇又艳羡的眸子时,倒是回味出几分有趣来。
“护照办了吗?”
问及此,林留溪才发觉,他早就应该查清楚谢昭年的底细。家世、成长环境、社会关系,样样都该探明。
从前是不懈,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也自认为不会同她有交集。到了如今,他一反常态地生出了近乡情怯的心思,怕自己的贸然动作,会伤了她的心。让她觉得他在时时刻刻对她戒备。
他不想让她觉得,他将她当成一张透明的、随时可供他查阅的纸页。
“有的……”谢昭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又不敢说,何止,理论上她这时候应该在加州为学业哐哐撞大墙。
而且还是学的最让她厌倦的金融。于她而言,刻板,无趣,了无生机。
“喜欢玩直线竞速还是别的?”
林留溪在国际上有几条专属航线,涵盖世界各地不同的罕见地貌,如果她感兴趣的话,他可以抽出时间陪她去一趟。
意识到他的想法,谢昭年的眸中闪过不可置信。
“你会带我去吗?”
她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愿意带她进入他的世界。
那样一个绚烂的、充满激情与碰撞的地方。
林留溪抿了抿唇,声色清淡到自己都觉得诧异,“只要你想。”
谢昭年定定地望着他,没有吭声。
胸腔涌起巨大的澎湃,这种情绪无关情爱,而是一种隐秘的羁绊。
在沉默地三秒内,谢昭年眼前闪过了那个曾不告而别的面孔,让她心神晃了一下。
“林哥今年冬天是不是还有一场wrc雪地赛?好像是在瑞典,我还没有跑过雪地呢,比赛结束后,林哥能带我跑一圈吗?我给你当领航员。”
四年前的wrc拉力赛在瑞典举行,林留溪一举夺冠,名声再燥。
一度轮回,今年的冬季赛赛场又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
没有人知道,瑞典也是日日缠绕在他心头的梦魇。
他已经答应了林父,今年过后,便不会再参加职业比赛。一旦退圈,就该承担起本该由他接手的林氏,成为商界名流。
彻底埋葬过去,泾渭分明。
”好了,别再说下去。“林留溪声线凛了几分。
谢昭年还在为新的比赛憧憬,兀自说着,“等你拿了冠军,我就给你准备大场面的礼花炮,放它个三天三夜来庆祝……”
“闭嘴。”
谢昭年诧异回眸。
“谢昭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林留溪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再也无法矜贵从容地压下心跳。
谢昭年当然知道了。
他朋友圈的唯一、刻在心头的荣耀、桀骜的姿态,一切的信息串联起来,都足以可见这场比赛与他而言有多重要。
“林留溪,你怎么了?”谢昭年扣住他的指尖,察觉到他的手不住地轻颤,像是骤然犯了难以克制的病症。
“为什么你的手抖地这么厉害,你在害怕吗?
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失了态,林留溪眸子蓦地一凝,僵硬地抽回手,仿佛被什么用力地攥住心脏,压得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