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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去做驸马

    严况进了书房久久未出,韩绍真与程如一在门前等得是心急如焚。

    程如一终压不住心慌拉住韩绍真衣袖低声道:“韩相公……你说皇上不会问罪严况吧?”

    韩绍真迟疑摇头,思量片刻后方拉着程如一到树荫僻静处低声道:“若是陛下以往的性子想是不会……可……”

    “可这些年他隐藏的如此之深,便是老夫也琢磨不透啊!”韩绍真说罢拍手无奈叹气。

    程如一顿觉手心发凉,又忽地想起什么瞳眸不由骤缩:“前朝有名皇帝为除权奸派亲弟卧底,其弟以皇室身份诱导那权奸与之联手谋反,可事成之后……”

    “皇帝却赐了杯毒酒给自己的亲弟弟……”

    程如一细思极恐心惊肉跳!一时不由分说就欲闯那书房,韩绍真却没拦着甚至还随他一同上前去。

    然而两人还未跑开几步,书房大开,但见严况毫发无损的走了出来。

    “严大人!”程如一疾步上前,急得眼圈都泛红拉着严况的手上下打量,韩绍真也扯住严况袖子压低声音道:“况儿!可有喝吃什么?快……快吐出来!”

    严况看着两人焦急神色先是茫然,随后闻言立时了然忍俊不禁。

    “你这孩子……你、你还笑得出来!”韩绍真仍旧提心吊胆,但见阎王展笑颜,程如一却立时有所领悟松了口气。

    “走了,回去。”严况撂下一句便大步流星离去,程如一劫后余生心内震动不已,笑意难掩的跟了上去,唯独剩下韩绍真疑惑忧虑不住念叨着——

    “况儿啊,你没事吧?”

    “况儿啊,陛下都跟你说什么了?没怪罪你吧?”

    “那是……赏你什么了?哎呀!说话呀况儿……”

    “喂……你两个小子,走慢些等等老夫啊!”

    ……

    回到韩府后皇帝的封赏也很快送来,尤其是若娘的赏赐最为丰厚,只一看便知晓那多半都是贵妃的私心,满箱玉器金银稀罕珠宝,就连上好的头油脂粉都有不少。

    若娘也不吝啬,直接拉着林江月他们“瓜分”起来。

    “大哥,亲哥,你们干嘛呢?”若娘手里挂着几串珍珠对严况和程如一道:“你们也过来挑挑啊,这么多好东西,就算是白米白面我一个人也用不完啊!不如咱们几人挑些好的喜欢的……”

    若娘语调一顿思索道:“剩下的我也用不了,不如时不时身上揣些,若瞧见谁家卖儿卖女没钱吃饭医病了,就分些给他们。”

    本来在一旁把玩红玛瑙珠的林江月闻言不由连声赞叹:“好啊!这样好!我也这么办!”

    严况欣慰笑笑,又调侃道:“若娘,你从前视财如命,而今这般倒是出乎严某意料啊。”

    “害。”若娘晃晃手中莹白光润的珍珠道:“以前那穷得三天吃不了两顿饱饭,不精细些日子还过不过啦!”

    “我小妹这是‘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程如一说罢拍拍若娘肩膀道:“哥跟你想到一起去了,赏银就开间学堂。不论男女家世只要愿意读书的,来者不拒分文不取。”

    “喔。”严况闻言神色略有些微妙起来,只道:“好学堂,那谁来教书?”

    程如一直叫严况问得陷入沉思,而此时恰却逢梁战英近前关心道:“师兄,方才陛下单独唤你去书房究竟所为何事?”

    “师妹安心,只是问些有关大师兄的事情,毕竟师兄他……也是皇室血脉。”严况坦然道出实情,却又转而看向韩绍真道:“不过陛下有些差事嘱托我去办,是镇抚司曾经交过我手的一桩陈案,如今来看怕是与三王爷相关,个中细节又是我最为了解,便差我前去处理。”

    得知严况又要外出公干程如一倒有些意外,韩绍真闻言只是担忧道:“那况儿你的伤势?”

    梁战英也面有疑色,林江月直接不悦道:“怎么还要师兄给他卖命?这个破指挥使当得,都险些把师兄的命给弄没了!师兄不去不行吗?!”

    “身体无碍的。”严况说罢回身前往院里,只俯身一把搂住亭中石桌,随即猛地使力将其高高举起。

    这动作惊奇迅速,屋内霎时一片哑然,待几人反应过来时严况已将石桌轻轻放下,气不喘脸不红拍去手上的灰尘回到了屋中。

    在众人惊讶目光下严况摊手眉梢微挑道:“都不担心了吧?”

    眼见严况这孩子气举止,众人震惊唯独程如一却觉得有趣。

    人有血有肉有心,处于这世间又有悲欢离合,又如何能真正做得个无情无心没有情绪的木头桩子?

    初时那冷心冷言的阎王提司已默默生出了新血肉,掩去了一身白骨寒心。

    程如一笑着探问道:“那严指挥何日准备动身?”

    “明日。”

    程如一有些意外,但还是微微颔首道:“这么急?那我现在可就要去收拾行李了,咱们明早几时出发?”

    严况却道:“我自己去,你留下。”

    ……

    月色幽幽照的屋内发白,也晃得程如一难以入眠。他扯过被子盖住头,又左右来回的翻身挪动,还是毫无困意。

    如今相府地大屋广,他自然不用再跟严况挤一个屋。盖着缎面褥子枕着金丝软枕,彩漆鎏金暖炉熏得整屋都热呼呼的。曾经身陷冷囚夜宿荒郊,程如一都能睡得着睡得香,如今身处柔云仙寝反而失眠了。

    程如一拉下被子露出双眼,望着窗外月色渐渐褪了换上纱白微亮,终于在天将破晓之时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这一睡再醒,睁眼已是下午时分,只见唐渺跟韩凝正在他床前,韩绍真则站得稍微远了些。

    见自己醒了,韩绍真便开口道:“陛下派宫监来接你入宫,想是要为你商定官位,你快些洗漱一番入宫去吧。”

    “啊?”程如一心说皇帝这是最近很闲吗?昨日才免罪,今日就封官?更何况己早已无心做官……但韩凝跟唐渺却显得格外兴奋,一左一右直接把人架了起来就要服侍他洗漱,吓的本来还有些困倦发懵的程如一立马清醒了,把这两个娃子撵了出去自己收拾。

    然而当他洗漱好后,梁战英林江月和若娘却又忽然一股脑的冲了进来。

    只见若娘捧着件浅墨蓝瑞莲暗纹的袍子,林江月臂弯搭着个同色偏深的斗篷手指勾着个大红金翅的状元帽,梁战英手里的托盘上则摆满了香囊腰佩梳子头油。

    “你们这是……这帽子!”程如一看傻了眼,只见若娘不由分说的挑起衣裳往他身上套,边套还边笑嘻嘻道:“哥,你不懂,这次不同昨日,你可是单独进宫面圣,你也已经恢复了功名,今儿算二进宫可要好好搭理呐。”

    林江月也满脸喜色难掩附和道:“若妹说的是,程先生可要打扮得威风点,皇帝见了高兴说不准还能封你个大官!”

    “不是……”程如一左右环顾一圈忽地想起什么:“严况呢?”

    “师兄已经走了。”梁战英相较而言还是更温柔些,替程如一边梳头边道:“他天一擦亮就走了,先生许是睡得实没听见马蹄声。”

    “走了……”程如一顿觉心一沉竟不知坠到哪里去了,满心都叫落寞充斥,也无心再问其他,只叫三人随意折腾了去。

    穿着蓝袍戴着红帽属实违和,程如一只瞧了镜里一眼便不忍也没心思再看,随即便被三人簇拥着出了门,只见唐渺韩凝甚至韩绍真竟像是一直守在这门口似得。

    “程如一,接你入宫的轿子就在门口。”韩绍真上前道:“随老夫走吧。”

    “是。”总归皇命难违,便是拒绝也要亲自面圣陈情才是。便是心中不愿,程如一只得闷闷应了声跟着韩绍真往大门方向走去。

    其余人并没跟上来,一时又只剩韩绍真跟程如一走在相府回廊,虽然已经相熟,可与宰辅独处还是叫程如一倍感压力,气氛凝结两人沉默片刻后,还是韩绍真率先开口——

    “老夫与况儿也曾多次走过这道回廊。那时的老夫不知他苦,还总一意孤行逼迫他顺自己心意做事,而今想来却是惭愧得很。”

    “相公不像是会沉湎过去的人。”程如一眉心不觉微蹙:“何故突然有此感慨?”

    韩绍真嘴角窝了一丝浅笑,只负手轻声道:“那不说况儿,说说你吧。”

    “啊?”程如一眼底疑虑更满,却闻韩绍真语气泰然道:“其实有时候看着你,会叫老夫想起当年的自己。”

    “无依无助的寒门学子,怀揣着野心与欲望想要一步步踏上金阶登临玉墀……又在血雨腥风里浊了眼底,蒙了本心。”

    说着,韩绍真忽地转过身来望向程如一道:“这些时日老夫也会想,若是这一路走来老夫踏错一步输过一局,莫不是就会如你当初那般。”

    “这嘛……”忽地听韩绍真说起这些,程如一轻咳两声还是坦言道:“学生以为,胜不思败,败不羡胜,人生不似棋局能可重开,思虑消耗,只怕胜者束手束脚败者执念痴狂,只需问清本心坚持前行,方能胜者常胜,败者反败为胜。”

    韩绍真闻言竟开怀大笑道:“好……好一个胜不思败,败不羡胜。程如一,你其实很适合做官……这回进宫面圣,可想好要讨个什么官职了?”

    程如一毫无犹豫颔首只道:“学生不愿再做官。”

    韩绍真目光忽地蒙上一层难以言说的趣味,似笑非笑道:“为何呢?难道程状元不想‘反败为胜’?”

    “如方才相公所言,见学生此身落魄如见己身衰败。学生见相公如日中天,亦如预见自身封侯拜相。”

    “意趣已见,非我所求。”程如一语毕深深躬身行礼道:“学生冒犯直言,这官……”

    “还是看韩相公您做着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