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秦梅先是疑惑地望了眼秦溪, 看她神情没有什么异常,拍拍包莉莉:“带弟弟去外边玩,妈妈爸爸和三姨说说话。”
孩子们拿着收到的玩具欢呼而去, 屋里就剩下姐弟几人。
秦溪开口, 将法院拆迁卖名额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说。
包亮立刻展现出极大兴趣, 连连点头表示可以买。
而秦梅在思索片刻后,又问:“你是打算买房子还是靠名额挣上一把。”
“名额留两三个,其他全卖了。”
“我们带了四千块钱回来。”秦梅点头, 看了眼包亮。
姐夫立刻屁颠屁颠地去沙发下把行李袋拖出来,在袋子里翻找好一阵,最后将缝在衣服里的钱取出来。
“咱们都是普通人,大部分名额都转卖出去是对的,要是被法院那些卖名额的人发现你赚了大钱,难保不会心里不痛快背地里找麻烦……”
秦梅接过钱,边说边数出一千块放一边, 剩下地都递给了秦溪。
这几年在外头摸爬滚打, 着过不少道,要说能看透人心那是不可能,但至少明白了凡事都得多个心眼。
“两千块拿去弄, 剩下这一千块等我走了你再给爸妈。”秦梅看了眼秦涛夫妻, 又从自己那一千块里拿了两百块:“留着这几天买菜。”
潘来凤摆手拒绝:“都是一家人, 提啥钱不钱的。”
“拿着!”秦梅塞过去:“以前住家里白吃白喝, 现在哪能还跟以前那样厚脸皮。”
姐弟几个又说了不少话,张秀芬喊吃饭才收了钱不再提名额的事。
他们不想父母担心,却唯独忘记了家里这完全不隔音的屋子。
大家的聊天内容一字不差全落到了秦海夫妻耳中。
两年前, 张秀芬或许早挥舞着锅铲冲进屋里对几人一顿臭骂。
但换到今日,他们只是互相对望一眼, 而后像是没听到似的各自埋头继续做饭。
变的不仅仅是家里的孩子,还有他们自己。
人是变了……
就是张秀芬做饭的手艺还是没什么进步。
包亮连刨好几口饭菜勉强压下了油得敷嘴的菜,以前是白水炒菜,现在是用油煮菜。
“妈。明天早上我们带孩子回趟包家。”
吃着吃着,秦梅突然道。
“你们去就是,带孩子干什么?”秦海不悦道。
孩子在秦家住了好几年,就没见包家老太婆来瞧过,再加上秦望家考试时的事,提起包家他可没法子有半点好脸色。
秦梅笑:“我们打算带孩子去书店买点学习用品,顺道去包家一趟。”
“那还差不多。”
秦溪本来在安安静静吃饭,忽然感觉老妈翻来覆去看了自己几眼,正奇怪间,就听张秀芬忽然道:“那你们顺道去国营商店买点东西,我一会拿钱给你。”
“要买什么东西还得专门去国营商店?”秦梅好奇问。
“过几天咱家要来客,招待客人用。”张秀芬说。
大家都停下吃饭,齐齐看向秦海夫妻,能让老妈舍得买好东西招待的客人,不知道究竟是谁?
而且父母的交际圈子都在厂里,秦溪更好奇会是谁。
秦海放下筷子,抹了把嘴:“下次炒菜少放点油。”胳膊如愿受到张秀芬一击后才乐呵呵地道:“你们的亲舅舅来咱家认亲。”
“亲舅舅?”
大大小小集体震惊中。
秦溪一下子联想到在黄竹村时听到的事,连忙问:“是不是上村里找叶书记的那些人?”
“就是他们。”秦海说:“不过我和你妈都没看到人,至于是不是亲哥也不敢肯定。”
双方在叶书记牵线下通过次电话,但是对方只记得孩子是在黄竹村附近丢失,得先亲自见面才能确认。
张秀芬对此好像并没有多激动,慢吞吞地吃完放下碗筷。
“无论他是不是我亲大哥,也掩盖不了当年把我扔在冰天雪地的事实,你们也别太当真。”
她心里有怨,而且在张铁柱夫妻去世后连最后一点对亲人的渴望都没了。
这件本该对秦家人来说天大的喜事,也因老妈这句不咸不淡地交代,最后变得寻常下来。
***
市二电影院。
“老王,你真没骗我?”
“我请人喝了好几顿酒才打听到的消息,你不相信拉倒,我自己去!”
两个中年男人操着口怪异寿北话在电影院对着法院的方向指指点点好久,终于决定抬腿准备穿过马路。
就在这时,灰色西装的男人看到从不远处走来两个身穿法院制服的男人。
他连忙拉住老友,示意道:“我们不如先问问那两个人。”
“随你啦!”矮个中年男人停下步子站在原地,片刻后冷地就打了个冷摆:“怎么这么冷,还是我们广市暖和。”
灰西装的男人清了清嗓子,顺着路迎上两人。
谁知那两人径直穿过马路,进了街对面一个军绿色棚子里。
矮个男人朝对面棚子眺望,轻轻念出棚子口挂着的牌子:“报刊亭……小吃店?”
“跟过去看看。”
灰西装男人说,左右看看小跑着追进了棚子。
小吃店里,尹鹏刚端了碗牛肉汤吹凉,今早在河边执行公务吹了一早上冷风,人到现在都是浑身冰凉。
热乎乎的两口汤下肚,整个人才算是缓过气来。
秦溪又从案板上抓了把熟牛肉放到他碗里。
“今早刚到的鲜牛肉,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牛肉!我就说今天的汤怎么肉味十足,原来是放了牛肉。”
尹鹏笑,倒是没跟秦溪客气,转身拿起筷子捞了片起来。
两人现在相处得和兄妹差不多,许多事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刚嚼没两下,光线一暗,秦溪和尹鹏同时抬头看向门口。
“两位想吃点什么?菜单就在桌上。”秦溪拿着笔走上来,像往常那样接待起客人。
灰色西装男人歉意笑了笑,而后将目光投向尹鹏:“我们是来找这位老……有事想问问这位同志?”
矮个男人拉住要走过去的朋友,张口便是夹杂着广式的普通话:“哎呀!相遇就是缘分,不如边吃边聊啊!”
尹鹏:“……”
两人穿着不俗,眼里精光必现,一看就是商人,而且不是小打小闹那种。
“你们有什么事?公事去法院接待处,私事现在就说。”尹鹏说。
“私事私事。”
灰西装男人忙道,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而后先坐到了
桌边:“老板娘,麻烦先帮我上壶茶,菜一会再点。”
秦溪转身去厨房倒了壶热茶出来。
给三人各端了杯,就听灰西装男人还是东拉西扯地说着寿北的发展,硬是好半天都没说到正题上。
秦溪好奇地在旁边坐了会。
接下来灰西装男人又扯到了深市蓬勃发展的房地产行业。
尹鹏也没有半点催促意思,男人说男人的,他吃他的。
秦溪没能听到后头,随着吃饭时间到来,客人们络绎不绝地进入了棚子。
加之柳雪花接待食客时的大嗓门,后厨里基本听不到男人和尹鹏都说了些什么。
十几桌客人相继离开后,秦溪才发现那两个男人还坐在原地。
“老板……女同志,我们想点菜。”灰色西装男人笑了笑。
柳雪花在秦溪过去前,尽职尽责地走过去给两人介绍起菜来。
“两位老板别看我们店小,菜可不比外贸餐厅差,我们还有广市的清汤牛杂牛肉,你们可以试试。”
灰西装男人微微有些诧异:“你能听出我们是广市人?深市人口音和我们也是一样啊!”
“广市人说话最喜欢加啊,深市人喜欢比划。”
柳雪花将菜单随便插到围裙兜里,现场给两人比划起深市人最常用的手势。
一通比划下来,让两人都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我们俩作为广市人在深市生活多年都从没注意这些,小姑娘观察力惊人。”灰西装男人竖起大拇指。
两人按照柳雪花推荐,大方地点了好几个菜。
秦溪做好菜,端着最后一道清汤牛杂和搭配的特制蘸水亲自送到两人桌前。
“尹鹏哥什么时候走的?”
柳雪花耸耸肩:“没注意。”
“男同志说还有公务在身,帮完忙就先走了。”灰西装男人说完,站起来彬彬有礼地对秦溪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他临走时说这件事让我们找你。”
“找我?”秦溪擦干净手坐下,电光火石间她突然了然地“哦”了声,随即笑:“你们是想问认购名额的事吧。”
“对对对。”矮个男人立刻放下筷子,用帕子擦干净嘴角继续道:“我们想从老板娘手里买认购名额,不介意我们称呼你为老板娘吧?”
喊了几次女同志还是觉得别扭,男人特意询问道。
“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两位请便。”
灰西装男人递上名片,幽幽介绍起两人身份。
两人确实是广市人,名片上印得身份是广市盛茂百货总经理蒋海成。
矮个子男人随即也递了名片上来……广市天海批发市场总经理王胜祥。
天海批发市场?
名片上的名称让秦溪心跳加快,又仔仔细细地重新默念了遍。
如果没记错,秦梅他们就是天海批发市场租的档口。
秦溪抬眸朝王胜祥看去,发现他正捧了碗在大口大口喝汤。
“老板娘手艺靓,我好久没喝到这么味美的牛肉汤。”
热汗从脊背额头密密麻麻地冒出,连日奔波的所有疲累都好似被这碗汤全部洗刷干净。
看他喝得起劲儿,蒋海成也拿起筷子夹了片牛肉送入口中。
“你们先吃,我去厨房看看火。”
秦溪趁机起身,走到后厨让潘来凤去找秦梅来。
沿海城市的投资逐渐向内陆延伸,而最靠近广市的次一级城市寿北就成了许多深市广市投资客的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