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着我的时候最厉害。”
比起他?的轻佻玩味,余窈回答的很认真,看?着他?的眼神干净清澈,她本来也就是这么想的。
“……知道就好。”萧焱顿了一下?咕哝一声,问她要在林家待多久。
“用完膳吧,郎君,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余窈小?声地踮着脚尖凑到他的颈侧说,神神秘秘,仿佛要带萧焱去一个很了不起的地方。
他?瞬间来了兴致,直接就和林家的人说传膳。
虽然中午还有些早,可他?说要用膳,林家的人怎么敢怠慢,着急忙慌地去了厨房。
余窈无奈地抿了抿唇角,趁着传膳的空挡,搀扶着外祖母到内间微微休息了一会儿。
实际上也是想?和外祖母说些体己话,让她放心。
“外祖母,我在宫里这两天?过的很好,褚老夫人对?我也很慈和。您看?,我头?上的这只凤首簪子就是她送给?我的。”余窈有些心虚地略过了大舅舅那一茬,虽然一开始她也不清楚萧焱的决定。
林老夫人也很默契,没?有纠结方才的那一桩变故,其实算起来,林家得到的好处更多。
“好,你如此外祖母就不担心了。”老人家拍拍余窈的手,也从一个隐秘的地方拿出?了一件东西给?她。
余窈定睛一看?,她手中的是只很精美的璎珞,虽然用料不那么名?贵,但是做工十分?精细。
“外祖母,这是要给?我的吗?”她目光带着好奇,璎珞看?起来是旧物。
“这是你母亲出?生那年,我和你外祖父找工匠打的,本想?在她出?嫁的时候给?她。可惜后来她执意远嫁,也就没?有给?出?去,倒是你,多年后嫁在了京城。”林老夫人的话带着些许的遗憾与怅惘,还有余窈未能听?出?来的愧疚与难受。
女儿林茯苓去世之后,长媳秦氏刻意隐瞒了余窈在苏州城寄人篱下?的生活,根本没?有派人去查看?。
而说实在的,林太医和林老夫人三年来怎么会没?有一丝半点的怀疑?只是他?们的心中仍然存在对?爱女远嫁的芥蒂,加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三年里有意无意地回避了去想?还有一个外孙女。
他?们过问的少,秦氏自然肆无忌惮,随意拿些话搪塞。
余窈收下?这只年份久远的璎珞,心境十分?平静,她一开始从苏州城出?发就对?外祖家没?有更高的要求,只求他?们能庇护自己一段时间,而他?们做到的比她想?象的更多。
“母亲在地下?若知道外祖父教我学习医术,外祖母您又将家中的田产和庄园分?给?我,肯定会觉得又安心又不好意思的。”她张着粉唇,歪头?冲林老夫人笑?。
看?起来还是一个娇软又乖巧的少女,压根不像是嫁了帝王又被双手捧上高位的皇后。
她将璎珞戴在身上,心里发出?了一道微弱又清晰的声音。
郎君说褚老夫人的及笄礼物送到了他?的心坎儿上,了结了一桩心事。
原来她今日出?宫到外祖家省亲,也是一次终将到来的旅程啊。郎君帮着她罚了大舅舅,赏了外祖父,而眼下?外祖母也要送她礼物,隐晦地表达对?从前的歉意……
不过,余窈的感官没?有很强烈,她的体内也没?有怨恨,仅有感谢。
感谢外祖家肯收留她庇护她,感谢外祖父教她医术,感谢外祖母时刻惦记她,感谢二舅舅允许她到医馆去,感谢二舅母几次为她说话出?头?,感谢……
余窈很容易满足,同样她也知道人不能很贪婪的道理。
她黏糊地靠着外祖母像个害羞的小?女孩说了一些私密的话,不动声色地化解了因?为身份改变而无形中带来的一分?生疏与尴尬。
通达于人情,知晓感恩而忽视怨恨,又怎么不算是一种成长呢?
离开林家的时候,萧焱立刻敏锐地发现了她身上这一变化,余窈就很当回事地和他?道明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郎君,你狠罚了大舅舅为我出?了口气,外祖母又送我璎珞,我的心里轻快很多。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让郎君你和我一样轻快。”
她在指褚家的事,希望能让同样是杀母仇人又是血亲的一家在萧焱的生活里淡去痕迹。
何必拖着也折磨自己呢?
怨恨的罚了,亲善的感恩,让一切都成为过去。
萧焱体会到了她的话中意思,黑眸沉沉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他?自有安排,又问她要带自己去的地方是哪里。
“郎君到了就知道了。”他?没?有正面回答她,余窈也不泄气,弯着眼睛笑?的很包容很开心。
宫里的銮车停在了余窈的宅子门口,萧焱随意瞥了一眼,跟着她走进去,兴致大减。
如果她带他?来的地方仅是这里的话,他?来过的次数难道还少吗?
“郎君,你再等?一等?呀。”余窈察觉到他?的无聊,牵着他?的手,语气和神色带着祈求。
她带男人走到了宅子里的正院,这也是两人都比较熟悉的地方,之前大婚,余窈也从这里出?嫁。
“郎君,你看?!”余窈的声音带上了一分?兴奋,指着打开的庭院让他?看?。
门口的地方守着两个老仆,一个厨艺还不错的婆子,一个会观测海上天?气的老头?,全是跟着小?可怜从苏州城出?来的。
萧焱还看?到不远处的恭恭敬敬站着的几个武卫军,撩了撩薄薄的眼皮,往她指着的地方看?去。
一瞬间,目光从平淡开始了变化。
仅仅过了两天?,庭院就变了一副模样,从原本江南的清雅变成了交杂了肃正之气的风格,还有一小?块地方,萧焱定睛盯着,黑眸深邃而幽冷。
一边是鲜花簇拥,一边是张牙舞爪的铁木,弯曲着枝干向上生长,明明沐浴在日光之下?,却又通体阴森,丑陋,邪恶。
少女兴冲冲地跑到种着铁木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它的枝干,说它看?上去很奇妙,很神秘。
她很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王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寻到的,而且真的很贵!”余窈惊叹一声,嘟囔道她花了上百两的银子,但她一定也要买下?去,因?为觉得和花盆放在一起很和谐,郎君也会看?得上眼。
旁边还像模像样地做了假山,放着磅礴的石头?和苍劲的松柏,可余窈就是觉得这处有些怪异的铁木最合她的心意。
萧焱冷冷地盯着铁木没?有说话,余窈悄悄瞅他?的神色,心里便?开始打鼓,难道郎君不喜欢吗?
其实,她之前有看?到船舱的角落里放着一颗,她那里是玉做的兰花,而他?厚实的帷幔旁放着一盆奇怪的植物,很突兀可又莫名?的让人印象深刻,被她记在了心底。
“还有……房间里也做了些变化。”余窈低着脑袋,等?他?移开了目光,央着他?到房间里面去。
紫檀木的书案变成了两方,一侧的架子上放着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弓箭,还有上着黑漆的面具。
女子的衣物旁整整齐齐地放着明显是男子样式的衣袍,盛着发钗首饰的盒子一边还做了一个小?机关,玉珏、带钩、发冠成套成套地摆着,也是男子常用的。
萧焱走近,立刻嗅到了熟悉而悠长的香气,和让他?不再头?痛的那股气味如出?一辙,安抚的,带着几分?药草的味道。
他?转头?看?向换上了玄色帷帐的床榻,恍惚间竟然有了身在从前建章宫的感觉,封闭的,拒人以千里之外的。
“……郎君,我以为你喜欢这个。”余窈一边看?他?的脸色,一颗心直直地往下?沉,懊恼不已,觉得自己应该做了一件蠢事。
她慌忙解释,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了,“郎君是我的,我也是郎君的,这里也不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和郎君两个人的房间。我想?要这里有郎君的存在,院子,宅子,凡是我有的,都分?郎君一半。”
余窈在大婚前头?就开始想?着这件事,建章宫郎君已经分?给?了她一半,她怎么可以毫无表示呢?
所以,她暗暗地找来了戴婆婆和王伯,让他?们私下?安排,等?到她出?宫省亲,两天?的时间,也足够布置好了。
可没?想?到,男人的神情很冷漠,余窈顿时觉得她犯了蠢,没?有成功地给?他?一个惊喜。
她面上诚恳地道歉,体内也有一种淡淡的挫败感。
萧焱慢慢低下?头?,两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余窈的声音戛然而止。
“再说一遍。”他?直勾勾地盯着人。
“……说什么?”余窈小?声地问他?,慌张的神色还没?有褪去。
做这个皇后,她本来底气就不足,一旦前方出?现了障碍,她的脚步就想?往后退了,更别提还是在他?这里出?了差错。
“你刚才说的,再重复一遍,所有的全都要!”萧焱放低了声音,语调却固执地让人体内发冷,而且很强势。
余窈被他?幽深的眸光吸引,稳了稳呼吸,一字一句回想?着说过的话,慢慢重复出?来。
“我喜欢那铁木,它看?上去很神奇,喜欢的不得了。”
………
“我是郎君的,郎君也是我的,别人说夫妻都是一体,我就想?,想?着把我拥有的都分?给?郎君一半,如果建章宫是我的家,那这里也是郎君的家。”
“可这里比不上建章宫那么好,我住进来也没?很长时间,布置的差了很多,郎君不要嫌弃我,我还会做的更好的。”
“郎君想?要什么就和我说,我拥有的全都给?郎君。只要我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