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她们如果没做错事,不能全都杀掉的,那么凶也?不好。”
余窈摇摇头,反过来劝他。虽然他已?经不是武卫军郎将需要提防有人告他的状,但是平白无故地就杀人,总有一天会引来灾祸的。
萧焱看着她一本正经地和自?己说这些和朝中臣子们没有两样的话,半阖着眼眸,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余窈苦口婆心地说到最后,发?现男人懒懒地靠在榻上,长腿随意地耷拉着,似是睡着了?。
一片黑如鸦羽的眼睫毛垂下来,在他的眼下打出一层阴影,映衬着格外?冷白的肤色,余窈咽了?咽口水,偷偷摸摸地爬到了?他的身边。
“郎君,郎君。”她小声地唤他,确定他有没有睡熟。
人没有反应,余窈伸出手轻轻地将他头上的发?冠卸下来了?,头冠刚放在一旁,他的脑袋就凑了?过来,压在余窈的大腿上。
余窈不敢再动,垂头看看,突然想到如果在以前她说了?那么多的话?,他一定会嫌弃自?己聒噪让自?己闭上嘴巴,否则就会威胁她把?她丢去水里?去喂鱼。
而?现在,他应该是不想听的,不过是直接闭上眼睛睡觉,没有凶她也?没有威胁她。
因为偶然间发?生的变化,余窈的心里?有一点点甜蜜,她将手指放在男人的头发?中,回忆着医书上的穴位,慢慢地揉捏几下。
大概会很舒服吧。
余窈学习医术很认真,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尝试别的,她仔细地窥着郎君脸上的神色,发?现他有些皱的眉毛舒展开来,揉捏的更?加卖力。
可?是昨天晚上比他累的人是余窈,渐渐地,她的动作慢了?下来,身子也?一点点往下滑,依偎着男人的肩膀睡着了?。
“杀人最简单,到时候你就会发?现,有些人你不得不杀。”听着耳边她平稳的呼吸声,萧焱蓦地睁开一双黑眸,指腹按了?一下她的唇角。
他希望她在深宫里?面还是她自?己,但又很理智地明白,迟早有一天她的手上会沾上鲜血,否则怎么能抵得住人心鬼蜮。
“贤后如果做不成,还是做我的妖后吧。”他淡淡喟叹一声,凑上前理所当然地用牙齿噬咬她耳后的一小片肌肤。
很香很甜,让他欲罢不能。
咬着咬着,萧焱一下忍不住将她的新衣裙给撕开了?,她先前和外?祖母说起迟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
真是不知羞啊,床笫之间的事也?拿出去说。
“困。”余窈感受到肩膀上有些痒意,无意识地推了?推人。
结果,手腕反而?被捉住了?,被咬了?一口。
不疼有些痒。
余窈迷迷糊糊地想。
***
建章宫里?,绿枝已?经和宫女喜鹊熟悉了?起来,她和喜鹊打听了?宫里?许许多多的事情,肚子里?憋了?不少的话?。
可?惜,一直到下午她都没有机会到余窈的面前,和她亲爱的娘子说。
因为寝殿的大门就没有打开的时候,白天也?是如此,绿枝当然不敢闯进去。可?是她担心自?家?娘子,就时不时地会瞪着眼睛瞅过去一眼,几次过后被喜鹊拉走了?。
“你不要命了?,下次再敢这么做,你的小命肯定保不住。”喜鹊对她的行为很害怕,直说她没有见过深宫真正残酷的一面。
“可?是,我与娘子先前也?在宫里?待过那些天,并未见到过你说的场景。”绿枝的心大,她觉得宫里?没有喜鹊说的可?怕,没人为难过她,娘子成为皇后之后就更?不会了?。
喜鹊叹了?一口气,正要再说,她的眼角余光发?现了?中侍大人的身影,立刻噤了?声,俯身行礼。
“陛下与娘娘还在殿中?”常平扫了?她们一眼,轻声问道。
“回中侍大人,是。”喜鹊的态度很恭敬小心。
常平点点头,依旧不让她们靠的太近,“陛下不喜欢,想要活命就最好把?持好分寸,离娘娘也?远一些。”
他的这句话?是冲着绿枝说的,平静的眼神无悲无喜,绿枝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呼吸当即停了?一瞬。
该怎么形容这种变化呢?宫外?的常平甚至娘子没有大婚前的常中侍也?是清冷难以接近的,可?那时他的眼中没有这种对于生命的漠然。
绿枝的脑海中滑过一个清晰的念头,如果她没有听他的告诫,自?己的一条命真的会无声无息地消失。
但他要自?己离陪伴了?十几年的娘子远一些……怎么可?能又凭什么呢?
绿枝脸色发?白,执拗地没有垂下头,盯着他看,势必要得到一个答案。
“娘娘最亲近的人必须是陛下,也?只?能是陛下。你很快就会明白的。”常平知道天真的人不止一个,因为她们都没有真正长久地在宫里?生活过。
帝王的独占欲与控制欲有多么强烈,他全看在眼中,心知肚明。回京后尉犇立刻替代了?黎丛,傅世子前脚刚退婚后脚就很快被赐婚,包括他这个没有未来的阉人被轻飘飘地揭开身份,哪一桩哪一件不是陛下故意为之的呢?
就连明明知道林家?的人欺负了?余娘子几次,陛下也?只?对那个华御史?出了?手。
这样做,余娘子才会时时刻刻清楚外?家?是不能依靠的,嫡亲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也?有比她更?重?要的儿孙要顾及。
最重?要的也?是可?以心无旁骛让她依靠的人只?有一个。
绿枝还是不理解,她本来就是在娘子身边服侍的婢女,为什么就不能和娘子亲近呢。
娘子成了?婚,也?还是需要她的呀。她要给娘子梳头发?,给娘子叠被子,给娘子涂抹香膏……
绿枝这么想实?际上无可?厚非,然后她发?现连着两天她都没能踏入寝殿一步。
而?等到绿枝再次见到余窈时,她看到娘子挽成发?髻的长发?梳的很好,被子也?自?有宫人们叠好了?,娘子好似没有不需要贴身的婢女了?。
“娘子。”绿枝的脸色一时黯淡,她讷讷地出声,看向余窈的发?髻,小声地问这是谁梳的呢?
“绿枝,咳,你不要和别人说,是郎君帮我梳的。”余窈很不好意思?,船上的那一次居然不是偶然,原来郎君梳女子发?髻的技术都比她要好。
这一瞬间,绿枝仿佛有些明悟常平和她讲过的话?,在陛下与娘子成婚后,她这个贴身婢女也?得找准位置,再也?不要妄想着和娘子如同从前一样亲近。
因为,她的有些位置被陛下给占了?。
日后,她必须清楚分寸,拿捏好距离。
“你和常平去准备明日出宫的事宜。”萧焱冷眼看着这个小婢女已?经有了?自?知之明,自?然而?然地吩咐人,将她打发?了?出去。
明日按照规矩,新后要出宫省亲,不过余窈父母都不在了?,省亲的地点会放在林家?。
余窈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场发?生在郎君和婢女之间的暗流涌动,她深深地点下头,让绿枝千万要把?省亲用的物什都看过好几遍。
“奴婢知道了?,一定会的。”绿枝有些恍惚地退了?下去,出了?殿门,才体会到后背发?凉的感觉。
仿佛有一道目光冷冷地盯着她。
………
“绿枝心情似乎不大好。”余窈后知后觉,小声嘀咕了?一句,决定过会儿再问婢女发?生了?何事。
然而?,等到她找到婢女的时候,一切又如常了?。
“娘子,奴婢找喜鹊打听了?一些宫里?的事,除了?陛下的外?祖母褚家?老夫人住在康乐宫,其他宫殿似乎真的没有人住,大半都空着。”绿枝和她说起宫里?的情况,语气和神色都看不出异样。
余窈多看了?她两眼,便问她是不是想念宫外?了?,“宫里?没有那么多人住,那宫务应当不会很多很难。等到去外?祖家?省亲,再对宫务做了?简单的梳理之后,我们就还出宫,去香铺。”
她安慰婢女,同时也?在隐隐约约地告诉她自?己。
余窈当然不可?能每日都待在这建章宫中,郎君也?是要上朝的。
绿枝眼中有了?一些亮光,比起宫里?,她也?更?喜欢在香料铺子待着的时候。
“娘子,以后在人后,奴婢可?不可?以还唤您娘子?”她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一个请求。
“不叫我娘子,叫我皇后娘娘吗?好别扭。”余窈不明所以地反问她,使劲地摇了?摇头,当然不能唤她皇后娘娘。
平白地生分很多。
“嗯嗯。”绿枝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很好了?,虽然自?己无法?再和以前和娘子那么亲近,但是她和喜鹊等宫人依旧不同,只?要保留了?这个娘子的称呼,她就还是娘子最信任的婢女。
“娘子,宫里?的几位尚宫一直想见您,不过这两天她们都无法?靠近建章宫。”绿枝想通之后,忙不迭地将一些要紧的事告诉余窈知道。
对于一个皇后而?言,尚宫等人算是比较重?要的,需要尽快地笼络住。
“再过两天,郎君就该上朝去了?。后天吧,绿枝,你和尚宫们说,后天我在建章宫见她们。”
余窈也?惦记着要见这些尚宫,有些她不懂的宫务都要指望尚宫们和她说清楚。
既然做了?皇后,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当一个甩手掌柜。
“都怪郎君,真缠人呐。”想到他困了?她两天,才没让尚宫见到她,余窈不大自?在。
这个甜蜜的烦恼她只?能对最熟悉的婢女说,就连外?祖母和二舅母都是不好意思?的。
左右看看,周围都没有旁人在。余窈轻咳了?一声,拉着婢女到了?帷幔的后面,“绿枝,你快给我看看,那些痕迹都消下去了?没有?我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