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齐来过stay几次,对这里还算熟悉。
车一直开到stay门口,车门被从外面被打开,舒时燃下车。
“慢点啊燃姐。”
舒时燃回身说:“下雨天你开慢点。”
吴天齐点点头,和圆圆在车里跟她挥手。
“燃姐你玩得开心。”
下班来这里,吴天齐想当然以为舒时燃是来玩的,晚上在这里有局。
舒时燃没有多说。
走进stay,舒时燃看了眼手机。
严懿还是没有回电话,发消息问他在哪里他也没回。
不确定严懿还在不在这里,舒时燃直接跟会所的人说要见经理。
经理很快过来了。
能在这里当经理的都是人精,能把南城几个圈子里的人背下来。
舒时燃只来过一次,他也一眼认出,非常客气地说:“舒小姐,您今晚来玩?”
舒时燃:“我来找人。”
经理的动作迅速,很快查到严懿确实在这里。
“严先生他们在8302,好像是几个同学在聚会。”
舒时燃“嗯”了一声。
经理要送她上去,她说:“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经理:“好的。您出电梯间后左转走到底再右转就能看到8302了。”
这里从三层开始有包间。
舒时燃坐电梯上到三楼,出电梯间左转。
走廊很安静,地面铺了地毯,连脚步声都很轻。
还没走到底,她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很轻微。
等她再走几步,又听到一个男生说话的声音。
“别哭,我们不吵了好不好?”语气温柔又无奈。
舒时燃的脚步已经停住。
这声音和严懿有点像。
“依依,虽然我一直很恨你当初不告而别,但是在北城遇见你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
舒时燃的心沉了沉。
确实是严懿的声音,但那执着、激动的语气很陌生。
在她印象里,他一直是个温和的人,很难想象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舒时燃深吸一口气,放轻脚步走近。
她这边走廊尽头的拐角放着盆一米多高的绿植。
隔着绿植,她看到了让她浑身僵硬的一幕。
严懿低着头在给一个女人擦眼泪。
这么亲昵的动作,他们之间都很少有。
既然是同学聚会,这应该是女同学了。
舒时燃怔怔地看着他们,没有刻意隐藏自己,两人却没注意到她。
原来他不接电话不回消息是在跟人家久别重逢、你侬我侬。
在她那么急的时候,他在安慰别的女人。
舒时燃心里那种怎么都联系不到人的焦躁感在这一刻到达顶峰,混合着气愤,冲向眼眶,让她眼眶发酸。
她不知道严懿是怎么做到前几天还在电话里问她奶奶身体怎么样,说下次跟她一起去看奶奶,转头又在这里跟别的女人谈情说爱的。
甚至这么明目张胆,就在同学聚会的包间外,不愿找个私密的地方。
“可是我听说你都有女朋友了,还跟我纠缠干什么?”
舒时燃听到女人质问的声音。
她也很想知道严懿的回答。
他把她置于何地。
“依依,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我是听说你也参加才来的这里,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然而严懿的回答里一点关于她的都没有。
舒时燃觉得可笑,一股冷意从头贯穿到脚。
当严懿深情地把女人拥进怀里,下巴抵着人家的脑袋时,她再也看不下去。
**
还在下着雨。
舒时燃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自己没拿伞,就这么走进了雨里。
雨水落到她的身上,浸透衣服,碰到皮肤,好像没什么感觉。
“舒小姐!”
背后似乎有人喊她,声音被雨声隔着,有点虚。
脚步声靠近,一把黑色的伞撑到舒时燃的头顶。
“舒小姐。”
是会所的人。
舒时燃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掌心松开,被指甲掐出痕迹的痛感蔓延开来。
她平静地接过伞,“谢谢。”
会所的服务生看到她那张被雨水浸润得泛白的脸愣了愣,微微脸红。
怕愣神被发现,他又匆忙移开眼睛,“舒小姐,您没事吧?”
这样的情景,多看两眼他自己都觉得是冒犯。
“要不要叫辆车送您?”
舒时燃:“不用了。”
服务生又多说了一句:“那您慢点,注意安全。”
“好。”
舒时燃没有现身和严懿对峙。
不管是问他为什么劈腿,还是问他那个女人是谁,都没有意义,对结果也没有影响,只会惹来别人看笑话。
她不想让人看到分手吵架的戏码。
他们不嫌丢人她嫌。
会所的人会让严懿知道她来过。
舒时燃撑着黑色的长柄伞慢吞吞地走在路边。
雨从六点多下到现在已经几个小时了,地面微微凹陷的地方积着一个个浅浅的水坑,从下往上,虚幻地映着暖黄的路灯、深色的地面,和舒时燃走过时,一截垂顺湿润的裤腿。
路灯洒下的光线照到舒时燃有点泛红的眼眶。
她刚才没有掉眼泪,现在早已经平静下来,更哭不出。
撞见那一幕的时候,她既失望又愤怒。
她一直以为严懿跟自己想要的是一样的。
她想要稳定的生活和将来稳定的婚姻。
要不是看重这一点,年初的时候她就不会答应他的追求。
她到现在还记得奶奶得知她和严懿在一起时的表情。
那是奶奶在爷爷过世后露出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奶奶开心地说,说不定能看到她成家。
现在,这份期望被打破。
奶奶那么喜欢他,每次看到他都要跟他说很多,电话里也经常问起他。
她也已经把结婚放进规划里。
想到爷爷过世前的遗憾和对她的不放心,舒时燃心中生出无助感,眼眶陡然更红。
她手中的长柄伞像路旁法国梧桐枝头的叶子,在雨里摇摇欲坠。黑色的伞面倾斜,把她的大半张脸掩在伞下。
一辆车从后方的雨中开过来,减速靠近路边。
舒时燃一开始没有在意,直到车停在她的身边。
她先看到的是车轮。
伞往上抬了抬,是辆陌生的黑色库里南。
她正要收回目光,后排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一张落在阴影里的脸。
是季析。
他怎么在这里。
视线对上,舒时燃匆忙压下伞面,淡淡地说了句:“真巧。”
她想遮掩的情绪还是通过浓重的鼻音泄露了。
这种时候她没什么心情寒暄,正要走,季析的声音伴着雨声传过来。
“你来找他是为了万棱?”
万棱是舒时燃舅舅公司的名字。
“他”指的是严懿。
所以季析知道她来找严懿,甚至应该知道她撞见了什么。
舒时燃捏紧了伞柄,手指骨节泛白,掌心能通过伞柄感觉到雨一下下砸在伞面上。
她不愿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尤其是季析这样认识又不怎么熟的。
为什么他非要停下来。换成其他人,可能就当没看到她了。
“你知道万棱的事?”
她不提来找严懿。
她手中的伞依旧压低着,露出的鼻尖和下巴被黑色的伞面衬得白而矜骄,透着拒人于千里的意味。
等了几秒没等到回答,舒时燃又把伞往上抬了抬,看向他。
季析似乎是晃了下神,眸光微闪,从她身上移开,“万棱集团半个月内被举牌两次,关注股市很难不注意到。”
舒时燃:“被举牌?”
季析解释:“《证券法》有规定,投资者持有一个上市公司已发行股份的5%时需要出书面报告和公告。”
薛胜在电话里没有说太多的具体情况,舒时燃对这里面的细节不是很清楚。
通过季析的话,她了解到那家公司半个月内增持万棱的股票到10%。
“而且这家公司的主要股东和另一家持有万棱集团不到5%股份的公司是一个派系的,是那家公司的全资子公司。”季析补充。
“他们之后还会继续通过二级市场增持万棱的股票。”
这不是舒时燃擅长的领域,她越听越觉得很无力。
本来她今晚是来问严懿有没有办法的。
她又想起看见的那一幕。
如果没有办法,她只能回家。
季析:“你舅舅在找白衣骑士。”
听到陌生的词,舒时燃下意识茫然地抬眼。
季析像是看到了她的疑惑,勾了勾唇,懒倦恣意。
这让舒时燃无端想起上周六晚上在游艇上层甲板看到他的样子,游刃有余。
“我可以帮你。”
舒时燃惊讶地看着季析,连带手中的伞都晃了晃。伞上的雨水随着这晃动从边缘飞出,划出弧度。
“帮我?”她的眼眶还红着,这一刻,里面低落的情绪消散,只有诧异和不解,映着路灯,很亮。
她没有想到他居然主动要施以援手。
几十上百亿的事,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出手帮忙,她没有忽略掉他的用词。
他用了“可以”两个字。就是说,也可以是不帮忙。完全是一副谈判的做派。
另外,他说的是帮她,不是帮万棱。
此时的舒时燃举着伞、身形笔直地站在雨里,但难掩狼狈,像一只被雨浇透了的天鹅。
她很少有这样的时刻。偏偏撞见她这么狼狈的季析坐在温暖、干燥的车里,矜贵从容。
她攥紧伞柄,等他的条件。
季析:“条件是——你要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