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温连忙赔笑解释,“这次不是爹喊我的,是我自己过去的。”
他这话一说,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只见阮氏眉头一皱,“你……”
“不是,我不是自己想去的,我难道不知道明天是霜姐儿的及笄礼,很多事情需要忙,是我听黎灯进来禀报,说爹将茂山叫进去了。”
这话一出,瞬间转移了阮氏的注意力,“他叫茂山做什么?挑他的礼?初六那日一大早,茂山就去怡得院和正院请过安了,今天早上他过来的时候,也去请了安……”
阮氏的声音越说越大,也越说越气愤。
毕竟,谁都知道,耿荀现在心心念念的是耿舒楼,对他们这一房不但看不惯,甚至抱有恶意,他找杨倾墨过去,难道是想要关心一下这位刚刚打了胜仗回来的未来孙女婿?
想想也不可能。
“我就是担心爹在茂山面前说些……说一些不太好的话,所以才急急的赶了过去。”耿温解释道。
只是他中间这么一停顿,虽然时间很短,但是夫妻二人相处了二十多年,可以说是互相最为熟悉的人,所以阮氏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些许不对之处。
“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阮氏盯着耿温的脸,皱眉问道。
“没有……”耿温刚刚起了头,就看到妻子脸色越发的冷了,他张了张嘴,叹道:“本想稍后再说的,六公主张罗着为霜姐儿补办及笄礼,正是最高兴的时候,我怕说了,坏了你的心情。”
“你不说,我心情更差。”阮氏说道。
耿温点头,也是,自己一向不怎么会说谎,特别还是在媳妇面前。
“爹……他似乎收到了大郎的信,大郎这次虽然受伤了,但是好像也犯了错,能回宁都城,并不是因为要休养,而是回来受审的。”
耿温并不知道耿舒楼犯了什么错,他也很想不通,耿舒楼在北地抗敌,被编进镇垚军,寒冬腊月奔赴近千里,攻下了垚幕高丰城,就算没有立大功,升不了官,但是怎么也不该没有功劳还有罪责。
“他到底做了什么?”阮氏一听,也是一惊,她倒不是为耿舒楼担心,而是担心他会连累安平伯府,到时他们大房还有三房都会受牵连的。
耿温也问过安平伯,“他到底做了什么”,但是耿荀并没有回答他,或许耿荀自己也并不知道。
“耿舒楼犯了错,他总是找你做什么?你既没当官,也不认识什么厉害的人,难道还能帮耿舒楼脱罪?莫非是想让我们拿出银钱去走关系?要多少银子?我可告诉你,家里的银子是留着给淮哥儿娶媳妇,给霜姐儿置办嫁妆的,况且这些银子有一半是霜姐儿孝敬的,还有一部分是淮哥儿以前的积蓄和现在的俸禄,只能花在他们身上!”
阮氏越说越激动,心里想着,若是这人真的将家里的银子拿去给耿舒楼填窟窿,她饶不了他。
耿温连忙摆手,“不是,没说银子的事。”
迎上阮氏怀疑的目光,耿温觉得接下来的话更加难以出口。
“我虽然没当官,但是还是认识厉害的人……爹他想让我求亲家帮忙,还有茂山,他这次立了大功,陛下定会有封赏的,爹……伯爷他……他想让茂山以封赏抵去耿舒楼的责罚。”
耿荀这个匪夷所思、异想天开的想法,自耿温第一回听了之后,好半晌只能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他的老父亲安平伯爷。
他想问些什么,却不知如何问,这个想法在他看来,不仅不能开口,是连想都不必想的,况且正常人都不会出现这样的念头。
“我想的这个办法,虽然有些不合常理,但是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想想,这两年,杨绍靖回宁都,从一个小县令,连跃数级,现在是当朝三品大员,督查院右副都御史,去年春闱,茂山中了探花,先是当了七品翰林院编修,前程远大,后来又随镇垚军出征,破格提拔为四品参将,他们杨家父子的确有本事,又深得皇上信任,乃为陛下肱骨之臣,但是古往今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并不是好事,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如今茂山又立了大功,他刚刚弱冠之龄,已升至四品,现在他功劳放在这里,若是不升,陛下和朝廷会觉得愧对有功之臣,若是升了,你觉得会是好事吗?父子同朝为官,还都是四品以上的大员……”
耿荀说的这些,耿温之前并没有想过,但是耿荀这般一分析,姑且不论他的目的,他的这番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你不会就同意了吧?”阮氏见丈夫的模样,不禁紧张的问道。
耿温摇头,“我怎么可能同意?再说那又不是我的战功,我同意又有何用,不说我,就是亲家或者是茂山自己,怕也不能左右此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是赏是罚并不是我等能够妄想妄言的,一切自有陛下定夺。”
耿温说着,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
耿温这两日,也一直用这一番话来搪塞耿荀的。
耿荀见长子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离耿舒楼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也怕这几日皇上就会封赏功臣,赏赐一下来,那就再无转圜余地了。
所以今天杨倾墨上门后,他才忍不住想要将人喊去,准备亲自开口的。
耿温在听到下人禀报伯爷喊杨六公子去怡得院说话时,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好歹赶在耿荀开口说正事之前将杨倾墨支走了。
阮氏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不禁又愤怒又无奈又担忧,“这都是什么事啊,要是让杨家知道伯爷打着这个主意,他们该怎么看霜姐儿,若是他纠缠不清,以后霜姐儿的日子该如何过。”
“无论是亲家两口子,还是六郎,他们都知道我们家的关系,就算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对霜姐儿有影响的。”耿温连忙安慰她。
“现在没有,以后呢?谁能保证一辈子都会这样,这毕竟是一个短处,我不能让霜姐儿还没嫁过去,就落了一个短处在婆家。明天人多,一定要拦住伯爷。”
明天杨绍靖应该不会过来,但是胡凤薇和杨倾墨定然会来的,还有已经分家的杨家大房和三房都会有人来,不能让耿荀和夏氏找到机会和他们单独说话,他们说的肯定不会成,但是只是提出这个荒谬的想法,就会让耿星霜在未来婆家人面前气短。
第二日,天刚刚亮,安平伯府所有的下人都起床了,开始各司其职。
耿星霜也是一大早就被阮氏叫醒了,再次复习了一遍嬷嬷教过的笄礼仪程,衣裳簪钗等一切用物早已准备妥善。
这日,伯府正门敞开,迎众宾客参礼。
辰正时分,胡凤薇和杨倾墨母子便到了伯府,他们是第一位上门的客人。
却不知此时映荷院中的姚氏,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忽的站了起来。
“我们去正院。”无论是谁,既然进了伯府,总得去正院或者怡得院请过安,方才能继续进来参加及笄礼。
耿星霜的及笄礼,所选择的场地是伯府内院的一处敞轩,名曰岚辉轩,可谓是伯府最轩朗开阔之处,以前因为伯府日渐窘迫,所以这处无人维护打理,显得荒凉破旧,早在三月之前,耿温和阮氏就从善宁郡主那里得到了六公主想帮耿星霜补办及笄礼的消息,所以那时便开始找人将岚辉轩上上下下修整清理了一遍,如今在这里行笄礼,再合适不过了。
姚氏在正院门口遇到了胡凤薇和杨倾墨母子。
大家互相见了礼,一起进去给夏氏请安。
见了面,问了安,夏氏朝胡凤薇母子招招手,“都坐吧,我们说说话。”
“伯夫人,今天我们就不坐了,出门之前,我们家老爷还叮嘱我,今天亲家这边肯定很忙,让我不要偷懒,该帮忙就得帮忙。”胡氏并没有坐下,而是笑着对夏氏说道。
夏氏脸色微微一僵,姚氏脸色也有些僵硬,毕竟她是二房主母,今天理应也该去帮忙的,三房人可是一大早都去岚辉轩那边了。
“那你去吧,六郎留下……”
“祖母,这可不行,今天来的虽然大多是女客,但是来的人多,外院也有许多事需要支应,六郎可得帮忙,我早就将他的事安排好了。”
不等夏氏的话说完,一起跟着来的耿舒淮便笑嘻嘻的打断了她的话,说着,也不等夏氏再说什么,他便直接搭着杨倾墨的肩膀,将人转了个身,“快走,帮我看看,马车那边我那般安排可还妥当。”
杨倾墨匆匆朝夏氏拱了拱手,然后从善如流的和耿舒淮一起走了。
待杨家母子走了之后,半晌,夏氏说道:“今天既然是六姑娘的及笄礼,你作为二婶也不能躲懒,否则要被人说嘴的,你也去帮忙吧。”
姚氏应了一声“是”。
巳初,祝颜、祝鱼、姜雪芙、舒婵、许莲漾等人便早早的来了,耿星辰昨晚是在耿星霜屋里歇的,今天一大早就和她一起到了岚辉轩这边,然后耿星水、耿星雨也一起来了,只是耿星雨因为脸上还留有红疹印记,所以只来送了礼后就走了,耿星月来的也挺早。
“六妹妹今天可真好看,这般一打扮,比我们家的侧妃娘娘也不差什么了。”耿星月一来,上下打量了耿星霜一番,便说了这么一句话。
“大姐姐慎言。”耿星霜不想惯着她,也不想闹出风波来,只冷冷的看了一眼耿星月,便不再多说。
耿星月有些纳闷,她这话分明是在奉承六妹妹,六妹妹怎么还不高兴了。
祝颜本想教训一下耿星月,起码让她不敢再继续说些胡话,坏了霜姐儿的心情,但见耿星月脸上的纳闷和不解,以及接下来真的慎言了,祝颜便只能默然不语。
还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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