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晚站在树洞中,怔了片刻。
但很快,她的思维就从方才的种种情绪中脱离了出来。
她的胸腔剧痛,先前的伤口尚未愈合,甘霖咒只是缓解了这种痛楚,对于伤口的愈合却似乎很难起作用。
那个伤害到宋辞晚的葫芦法宝,毫无疑问,必然存在有特异之处。
这东西,存在有一种奇异的破坏力,能够阻止伤口的愈合!
而方才抵卖血神种获得的紫绶级筑基丹,此物固然非同一般,却没有疗伤作用,无法应对眼前的危机。
宋辞晚重伤的问题,还是没能解决。
要怎么办?
是立刻离开这树洞,离开魔界,回到灵界去?
不,不行!
一身重伤,回到灵界,怕不是去送菜?而在这个通道中,二公子那件葫芦法宝又失去了踪迹,没找到这东西,宋辞晚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此物的存在终究是个隐患,既然杀了二公子,宋辞晚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具备相关遗留气息的东西全部解决干净!
宋辞晚心念电转,继续感应。
很快,她又发现,这树洞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晦暗气息,这些晦暗气息的存在,使得四周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
原本在树洞外头,各类魔界生灵其实是非常之多的。
这些东西邪异、混乱、幽暗、恐怖,然而其纵有种种负面之处,却终究,它们又都是鲜活的,是生动的。
而这个树洞中,却只有干枯一条通道,其余什么也没有。
没有魔界生灵,没有草木枝叶,没有混乱的人声与魔音……通道内,一切都是幽静的。
这一瞬间,宋辞晚甚至生出一种感觉:似乎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这一条通道,而整个通道中,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一种莫名的悲凉便在此刻幽幽袭来,正如天地茫茫,举世独立,当全世界的生命都消逝了,独留她一个,纵然长生久视,又能有什么意思呢?
不知不觉间,宋辞晚带着这种悲凉,捂着受伤的胸口,又往树洞深处走了一段路。
眼看着越走越往下,树洞深处,干枯沉寂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郁,宋辞晚胸腔之内,心房忽而一跳。
沉浸在悲伤中的宋辞晚陡然惊醒:不对,她刚才是想做什么来着?
哦,她其实是想试一试,看能不能用天地秤吸收这树洞中的死气。
结果她却莫名其妙被这死气牵引,忘记了自己的真正目的,反而稀里糊涂又往树洞深处走了很长一段路。
宋辞晚当下唤出天地秤,尝试吸纳四周死气。然后她发现,此法行不通,天地秤吸不走树洞中的死气。
……
宋辞晚不气馁,她感觉自己刚才想岔了,她吸什么树洞中的死气?
她分明应该想办法吸取自己伤口处的死气才是!外界的气息她吸不了,自身的气息还能吸不了么?
接着,宋辞晚再次将手按在自己胸前伤处,又操作天地秤吸取弥漫在自己伤口周围的僵滞气息。
果然,这一次宋辞晚成功了。
很快,秤盘上多了一团气:【星光死气,因被天星极光类法宝伤害而生出的死气,一斤五两,可抵卖。】
原来,弥漫在宋辞晚伤口周围的古怪气息,叫做星光死气!
这团死气被天地秤吸走以后,宋辞晚忽然就感觉到浑身沉重陡然一散。像是有一层严密的枷锁从她身上断开了,宋辞晚直起腰,再次施展甘霖咒。淅淅沥沥的甘霖落在她身上,浸入她的伤口处,她身上的各处伤口便开始飞速愈合起来。
尤其是胸口那一道贯穿伤,比起其它细碎的小伤口,这道最为严重的大伤,反而愈合得最快!
不过数十息的时间,气息奄奄的宋辞晚就重伤痊愈。
她站直了身躯,伤势痊愈,这还只是一重惊喜,更多的惊喜是,经此一遭,宋辞晚又找到了天地秤的新用法。
重伤痊愈以后,宋辞晚的底气更足了,一种神清气明的感觉令她的思维格外清晰起来。
她再度施展大衍化生术,这一次,她选择了燃烧十年寿元来卜算二公子法宝所在位置。
寿元燃烧以后,大衍化生术的威力直线上涨,先前那种朦朦胧胧,仿佛被什么蒙蔽的滞涩感一瞬间就没有了,宋辞晚当即跟随自身灵觉,又继续向树洞深处走去。
这一次的卜算并不多余,至少它给宋辞晚吃了一颗定心丸。
宋辞晚的步伐先慢后快,再到后来,她又重新化作了一缕风,如此顺着树洞直线向下。
风吹过寂静一片的树洞,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过数里、数十里……甚至是数百里,乃至于根本无法计数的里程——
就在宋辞晚要认为这树洞根本就是一片无底深渊时,树洞深处,居然传出了朦胧的对话声。
宋辞晚瞬间停止穿行,她虚虚悬停在了一片黑暗的转折处。
朦胧的对话有些混乱,像是有许多人一齐在呐喊着什么。
“从今往后,人族不修金丹,只练自身!”
“纵然天塌地陷,建木倾倒,仙路断绝!”
“从今往后,人族不做傀儡,只做自身!”
“纵然山川枯萎,纪元消逝,长生不再!”
“从今往后,人族不敬仙神,只敬自身!”
“纵然永世沉沦,岁月枯寂,道途崩殂!”
“从今往后……”
一声又一声,先时模糊朦胧,后来渐渐清晰,再后来逐步激昂。
最后,那些声音便仿佛是穿过了无穷岁月,慷慨豪迈地响彻在了宋辞晚耳边。
使她不由得转过了那片黑暗,迎面先是见到了一片灰白色的杂物堆——当然,第一时间,宋辞晚的注意力并未放在那个杂物堆上。
她的目光向上,见到了在杂物堆上变幻的一团光影。
光影中,像是浓缩了一个宏大的世界。
那是无边的云海,是无穷的电光,又有山川掠过,有湖海纵横,有大漠狂沙,有茫茫绿野……
可是在那电光下,山峦倒塌了,湖海干涸了,大漠上掀起的风沙,埋葬了一个又一个奔逃的人类。
有人在哭喊中倒下,有人咬着牙,转身奋起抗击,有人顶在疯狂倾泻的雷霆之下,举起双手,力挽天倾。
还有人列成人海大阵,以人身血躯,组成了一把血肉巨斧,对准一座通天大树,轰然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