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上起风云的时候,各大世家全然不觉;刑部和御史台与长安各方势力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他们还认为这是武李两家势力抢夺地盘。.等到形势越来越严峻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就成了倒霉的池鱼。
长安官场的恶斗已然失控,再这么下去势必损及他们的利益,他们这才着起忙来,催促沈沐收拾残局。崔林造访沈府之后,沈沐很痛快地答应下来,因为此去长安还需一路跋涉,唯恐在此期间再出什么变故,他还写下一封急信,让他的红颜知己公孙姑娘替他先去拜访杨帆。
公孙姑娘是他的红颜知己,与杨帆的正室夫人谢小蛮是同门,这样的身份,再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做调停人的了。各大世家对沈沐的反应很是欣慰,但是对于公孙姑娘的姓情,这些世家大佬们却一点也不了解。
长安蓝田县有个李田,他想到在爆竿里填塞硝石,从此爆竹一点就着,声响惊人。
长安公孙府有位公孙姑娘,她的脾气就像蓝田的爆竹,也是一点就着!
隆庆池的湖心岛并不是禁地,但是自从一位侯爷和长安府令柳徇天先后在此建了别墅,达官贵人相继以此作为饮宴踏春之地后,它就变成了禁地,公孙兰芷一路过来,并未看见一个行人。
到了岛上更觉静寂,一入林中,唯闻鸟语松涛,不见半点人踪。可是杨帆已经遭遇过一次行刺,柳徇天既把他请至此处疗养,岂会不加强戒备,只是在杨帆的要求下,岛上只保留了杨帆的人。
官府的警戒设在外面,岛屿周围几艘看似悠闲的轻舟,上边除了艹舟人,也尽是六扇门里的高手。公孙姑娘一行人上岛的时候无人拦阻,是因为踏上那条通向湖心岛的唯一通道前,就已被人确认了身份。
古竹婷推着轮椅,载着杨帆在一片茵茵绿草地上漫步。杨帆如今搬来隆庆坊调养,距灞上更近了,一有时间她就会过来。古氏兄弟和任威等人散布四处,看似非常随意。
杨帆似乎已经提前得到了岛外送来的消息,知道有人要来,而且知道是谁要来,看到公孙兰芷的时候,他脸上没有一点意外和惊讶,公孙兰芷从林中出来,阳光重新照在她的红衣白马上时,她就看到了微笑的杨帆。
公孙兰芷下意识地勒住缰绳,随即觉得这样有些示弱,便把修长紧致的双腿一挟马腹,向杨帆踏步而去。她本蜂腰长腿,身材甚是健美,再配上这一身火红的衣裳以及肩后一柄奇长的长剑,跨马而行确是英姿飒爽。
“大师姐好!”
杨帆掩着口轻咳两声,道:“大师姐可是听闻小弟受伤,特来探望?”
杨帆比公孙兰芷年长,可要从小蛮那儿论起来,的确得叫她一声师姐。
公孙兰芷轻哼一声,粉色的唇瓣抿了抿,扬起细圆的下颌揶揄道:“我还以为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这一下要一命呜呼了,谁知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一箭穿心都死不了你,你还真是命大啊!”
古竹婷脸色陡然一变,一双柳眉渐渐挑了起来。
杨帆的眉头不经意地一蹙,微露不悦地道:“初看大师姐的模样,实不知你姓子刁蛮,嘴巴也是这般不饶人。我想沈沐兄当初大概也是被你的外表骗了,现如今甚是后悔,这才推诿再三,不肯与你成亲。”
公孙兰芷听了这话,颜色也是一变,她最恨的就是这个,明明一颗芳心早就系在沈沐身上,却不知那一向风流好色的家伙为何变了睁眼瞎子,愣是放着她这个大美人儿一拖再拖,就是不肯娶她过门儿。
杨帆这句话正好戳中她的痛处,公孙兰芷立即反手握住剑柄,杏眼圆睁道:“你敢对我如此不逊!”
古氏三兄弟远远地站着,眼见公孙兰芷身后四个青衣女骑士、八个黑衣男骑士站在林边,人不低头、马不摇鬃,队列整齐地站着,却并不上前,他们也就按兵不动。
杨帆脸色一冷,道:“大师姐摆出偌大的阵仗,又不是为了探望杨某的病情,一见面先冷嘲热讽一番,却怪杨某对你不恭么?””
公孙兰芷晒然道:“若非你忘恩负义,我岂会出言不逊!说到排场,本姑娘何曾有过排场,他们又不是我公孙世家的人,我家没有这么大的派头!”
杨帆心头一动,飞快地扫了一眼那些明显是训练有素的男女骑士,心中忽生了悟。公孙兰芷固然好斗,自己如今与沈沐处于敌对状态,她倾心于沈沐,对自己抱有敌意也就必然了,但她不会一见面就用恶毒的言语嘲讽自己,这已无关脾气,而是教养问题了。
公孙大小姐的脾气虽然不好,但是她的教养绝不至于这么差,那么她如此作态,莫非……她根本就是找打架来了?杨帆心中急急盘算着,脸上却不动声色,淡然问道:“忘恩负义?不知公孙姑娘所说的恩义是什么?”
公孙兰芷瞟了眼一脸敌意的古竹婷,杨帆会意地道:“无妨,你随便说,这里没有外人。”
公孙兰芷点点头,这才倨傲地道:“当初若非沈沐哥哥慧眼识人,你不会进入众世家阀主的眼线。若非我沈沐哥哥斗垮姜公子,你更不可能坐上如今这个位置。做人该知恩图报,可是你呢?一朝大权在握,你便与沈沐哥哥明争暗斗起来……”
杨帆打断她的话,道:“公孙姑娘这番话,我也可以照搬过来对沈兄讲一讲。只不过这慧眼识人的伯乐要换成姜公子,受人提携的那位就换成沈兄了,不知道沈兄听了以后会有什么感受。”
“你……”
公孙兰芷恼羞成怒,强忍了忍,才道:“沈沐哥哥就要从洛阳赶来长安了!”
杨帆眉儿一挑,晒然道:“那又怎样?”
公孙兰芷道:“所以我来劝你,你要好自为之!”
杨帆怒极而笑,道:“杨某不太明白公孙姑娘这句话。”
公孙兰芷道:“你与河内王争权,却不该殃及无辜。如今朝廷已有旨意,河内王武懿宗不曰就要奉调回京,这里已经没人和你争,你还是就此罢手吧!否则,朝廷大动干戈,整个关内道都是一片腥风血雨,到头来,只能落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古竹婷再也忍不住,娇斥道:“我家阿郎受人暗算,若非吉人天相,早已命丧长街,公孙姑娘轻飘飘一句话,就叫我家阿郎收手?就算是沈公子在,他也不敢对我家阿郎如此颐指气使,公孙姑娘,你未免也太狂妄了。”
杨帆接口道:“当初在洛阳时,有崔林作证,杨某与沈兄早已达成和解。在长安这么多天,杨某一直安份守己,并无有任何针对隐宗的举动。这一次,实是天子西迁在即,刑部和御史台作为先遣,欲整治长安取悦今上,不意触及长安官绅利益,竟有丧心病狂者刺杀钦差,杨帆只是适逢其会,遭了池鱼之灾。”
杨帆冷冷地瞟了一眼那十二名男女骑士,沉声道:“在我个人而言,希望长安官绅能够交出凶手,还我一个公道,至于其它的事,概与杨某无关,杨某也不会横加干涉。
至于说各大世家所虑,呵呵,你认为堂堂钦差遇刺,朝廷会息事宁人?或者说杨某上一道奏章,向皇帝言明为了维持长安稳定,不欲追究真凶,皇帝就会从善如流,听纳杨某所言?幼稚!公孙姑娘,若只是狂妄还有得治,若是既狂妄又愚蠢,那就没得治了!”
公孙兰芷还当真是个一点就着的脾气,只见红影一闪,她已像风一样掠下骏马,五指箕张抓向杨帆,杏眼喷火地怒道:“你说谁蠢?”
“啪!啪啪啪!”
仿佛一阵爆竹炸响,古竹婷从杨帆身后疾旋而出,仿佛一道魅影般拦在他的身前,一掌拍向公孙兰芷的小臂,将她手掌打开。
漂亮姑娘间若是彼此间第一印象不好,那就会越看越不顺眼,莫名其妙就能结仇,何况公孙兰芷一来就咒杨帆没有早死,古竹婷早就恨之入骨,一招得手,立即一式“反弹琵琶”扇向公孙兰芷的俏脸。
这位古大姑娘也只有在杨帆面前才扮乖乖小白兔,在别人面前哪有一点好脾气了。公孙兰芷见状更怒,立即施以反击,两人拳掌相交,腿脚磕碰,顿时缠斗在一起。
那十二名骑士确实不是公孙府上的人,而是世家派来以壮行色的,至于其中有无监视之意,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自从女皇意欲西迁的消息传出之后,常年盘踞在长安的各大世家元老便纷纷返回各自郡望所在,一些明面上的东西也纷纷转入地下,与他们关系密切的那些官员更是暂时切断了联系,这些老家伙的鼻子灵敏着呢。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长安这边骤然出现意外时,他们已来不及出面。蜀中无大将,就把郑宇捧出来做了先锋,结果郑宇浑浑噩噩的,连对手都没有找到就已惨败而去,他们才又找到沈沐头上。
沈沐急急赶回,又恐中途有变,是以托付公孙兰芷先来安抚杨帆。公孙兰芷是杨帆正室夫人的师姐,杨帆上一次到长安就住在公孙府上,在众世家看来,公孙姑娘的确是最佳调停人,甚至比即将返回的沈沐更有资格。
但是,如果一件事他们从根儿上就做了误判,在此基础上又怎么可能会有正确的举措?
如今,请来调停的人三句话没过,居然对杨帆的人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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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