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怒杀迎亲使
那个官员脸色猛地一僵……
已经到达林苏面前的七人,也同时愣住。
大苍开国之初,是一片乱局,各地叛乱不断,叛乱者后面大多有各国的支持,往往打着别国的旗号,基于此,开国之君铁腕打击,并定下了大苍立国“铁则十三条”,其中就有一条:但凡国境之内,竖起异国军旗者,人人得而诛之!
铁则十三条,是“成制”,何为成制?就是最根本的国法,别的国法,皇帝可以修改,但成制,后辈皇帝都不能修改,只要大苍国号还在,就必须遵守。
时间过去太久了,有些事情渐渐发生了变化,比如说这一条,渐渐被人所忽视,两国关系交好时,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迎亲使团为什么要突破这一国法惯例?只因为两点,第一,大隅日渐强势,不太在乎大苍的反应。第二,这京城之外,到处都是流民,而且对大隅相当没好感,为防流民作乱,大隅使团经过之时,竖起军旗,震慑流民。
但现在,面前的读书人直接一言锁定关键点,竖起军旗,人人得而诛之!这是祖训,是成制,谁能拿他怎么办?
官员脸上风云变幻:“你是什么人?”
“海宁林苏!”
“很好,走着瞧!”官员手一起,一包银子丢在地上,队伍重新启程。
林苏将怀中的孩子递到母亲手上,指指地上的银子道:“几位受伤的百姓,拿这钱去治伤吧!”
轰地一声,满场流民尽皆下跪。
栖凤山庄,楼顶,公主殿下全身大震:“海宁林苏?”
幽影道:“行事百无禁忌,但事后却能滴水不漏,倒也象是他的作派。”
公主道:“他为何前来郊外,莫非……莫非是来栖凤山庄?”说到这句话,她有些紧张,郊外,可没多少地方适合他这样的人出游,难道他会来拜访她?
但幽影观察之后,给了她一个让她放松也让她失望的判断,林家兄弟并不是前来栖凤山庄,他们去了另一方向。
其实,不仅仅是栖凤山庄关注着流民队伍里发生的事情,绿柳山庄楼顶,同样有人关注着,人影一闪间,进了章居正的书房。
章居正眉头微微一皱,有事发生?
是!身后那条黑影躬身,说了几句话。
章居正目光抬起,眼中金光闪烁,正是文道神通:明察秋毫。
他跟官道隔了足有三里开外,中途树木无数,但明察秋毫神通一运,林家兄弟尽收眼底,章居正缓缓点头:“果然是他!”
“此人跟传说中的一样,行事看起来百无禁忌,但不管多么匪夷所思之局,他也总有后着,让人无可奈何……”
章居正突然打断他的话:“不好,这小子要来绿柳山庄!”
他旁边的精瘦老人脸色陡然改变……
“他前脚杀掉迎亲使,后脚就来绿柳山庄,朝中大员会怎么想?这是要拉我下水啊……不行,我得避嫌!”章居正一字飞向空中,人已无形。
他虚空而出,前往文渊阁,还得在人前现身,让所有人都相信,刚才那一幕发生之时,他章居正根本不在绿柳山庄,这个嫌必须得避!
到达文渊阁的时候,章居正长长吐了口气,心头有r了狗的感觉,自己堂堂一品大学士,居然被人逼得落荒而逃,简真岂有此理……
踏过流民圈的林氏兄弟,也有交流。
林佳良长长吐口气:“三弟啊,刚才可是吓死为兄了,你原本不必杀掉迎亲使的,为什么非得那么冲动?”
林苏也吐了口气:“不知为何,我一看到那面旗,骨子里的血突然就沸腾了,也许用一种唯心的说法,就是将门之血,见不得异国军旗!”
“将门!”林佳良慢慢抬头:“咱们骨子里流的都是将门的血,这面金狼旗下,也沾过林氏先祖的血,见旗而起杀意,正常得很,但这样一干,将一个口实送到对手手中,咱们的殿试之路,又起波澜。”
入京殿试,波折重重,这是他们能够预见到的,所以进京之初,林家老太太、抱山、杨知府全都嘱咐过他们,能忍则忍,尽量少出门,最大限度地减少存在感,虽然依然不可能顺利科考,好歹也要将不必要的麻烦减掉。
但今天,三弟直接出手杀掉迎亲使,无疑给了对方一个兴风作浪的机会。
林苏道:“波澜当然会有,但无须在意,我自有安排。”
马速加快,踏花而行,前面就是绿柳山庄。
林苏翻身下马,来到门前,轻轻一拱手:“烦劳通报下贵府章浩然公子,海宁林佳良、林苏兄弟专程拜访!”
大约一刻钟,绿柳山庄侧门大开,章浩然从里面出来,含笑躬身:“两位林兄,专程拜访,浩然如何敢当?”
林佳良迎上一步:“当日章兄也曾拜访过寒舍,更在会试之前鸿雁传书提醒,这份赤子之心,天日可鉴,当日,良就曾与舍弟相约,如若前来京城,必当专程拜谢!”
“请!”章浩然将两兄弟迎进自己的小院。
绿柳山庄,从外面看,青山为壁,绿水为带,青砖黛瓦,婉约无伦,踏入内间,更是三步一亭,五步一阁,每一分每一寸尽见匠心。
“大学士的居所,果然非比寻常,真正是巧夺天工!”林佳良赞叹道。
章浩然微微一笑:“不如三公子来吟诗一首,咏咏这绿柳山庄如何?”
林苏张口就来:“绿柳山庄真是好,屋檐有角地上长草……”
章浩然眼睛鼓起,三人同时哈哈大笑……
几个正在修枝剪叶的侍女吃惊地看着这三人,这是谁啊?敢在绿柳山庄吟诗?整个京城谁不知道?绿柳山庄乃是最具文风文韵的庄园,敢在这里吟诗的,全都是一等一的文道天才,前方“诗影壁”之上能够留下诗名的,最低都是银光诗。
果然,这个三公子出丑了,写的什么玩意儿啊?不但没诗意,连格式都不对,前面一句七个字,后面一句居然八个字,连侍女都不如……
章浩然笑声一收:“我主要是看你过来,没带什么礼物,想让伱写首诗抵见面礼,你连样子都懒得做,不是逼我向你要礼物吗?”
侍女再惊,天啊,今天的公子也变了,公子可是最识礼数的,怎么可能主动向客人开口要礼物?林苏笑了:“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个客气的人!好吧,‘春泪’三十瓶,白云边甲级十坛!够了么?”
他的手轻轻一挥,前面亭子外侧出现了十坛酒,上面写着金光灿烂的大字:白云边,甲!
而他的手中,一个托盘,盘子里全是晶莹闪亮的小瓶子。
外围的侍女眼睛猛地睁大,甲级白云边!春泪香水!
天啊,他是谁?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章浩然也吓着了:“你……你这也太阔卓了吧?我怎么突然觉得你的礼物有点烫手呢?莫非你刚刚将皇宫给点了,打算拉我下水帮你善后?”
“哈哈,的确是!问题是……你敢上我的贼船么?”
章浩然直接抢过他手中的盘子:“有什么敢不敢的?你敢送,我就敢收,万一你玩崩了,我让我妹子保你不死,将你带到某个蛮荒之地,随便找个山洞塞进去……”
林佳良抚额,这就是名士的风采?
他们两个都是这样!
自己可做不到他们这样全然放开,所以自己成不了名士……
突然,一只手从空中浮现,轻轻悄悄地将章浩然手中的盘子给夺了,伴随着一个优雅的声音:“既然打算将我给卖了,这礼物我来收才合适。”
林家兄弟抬头,就看到了章亦雨。
章亦雨依然是旧日模样,她的美丽风情一如昨日,但眼睛分明更亮了一些。
“一别半年有余,章仙子风采依旧!”林苏微微一鞠躬。
章亦雨手中的托盘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嫣然一笑:“我倒真是依旧,但你却变了很多……”
“是不是比以前更欠揍一些?”
章亦雨摇头:“客气客气……你一直都很欠揍!”
哈哈,三个男的全都笑了,章亦雨也笑了,手轻轻一摆:“来吧,今年的新茶,刚刚送到的,你是第一批品尝者。”
一杯新茶,品有余香。
四人同坐,河畔风流。
章浩然起头,如今已是四月初一,离殿试仅剩一月,你们准备得怎么样?
也就那样!林苏反问,你呢?
章浩然的回答是:中试该当没有问题,问题是排名几何……
他的手轻轻一抬,面前的茶案上出现了一本厚厚的手抄本,递到林苏的手中。
“这是……”
“圣言释录!”
圣言释录?林佳良眼睛亮了。前面说过,科考,素来寒门难出贵子,关键原因在哪?在策论,更在圣言注解!
世家子弟底蕴深厚,家里有人治国理政,随便说几句话都是大道真言,而寒门学子上哪儿找有见识的人指点?所以策论这一块,就成了寒门与世家的分割线。
而圣言注解更是如此。
市面上流传的圣言注解错漏百出,所以寒门子弟对于圣言全都一知半解,而世家,拥有圣言更精深的注解,一到科考场上,自然就分了个三六九等。
临近殿试,无数试子入京,最希望得到的就是圣言注解,而章浩然,第一时间拿出了圣言注解,绿柳山庄的圣言注解,何等了得?
哪怕林佳良也曾拿到了三弟的圣言注解,但他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能亲眼看一看当世高端世家的圣言注解。
林苏随手翻一翻面前的圣言释录,笑了:“章兄还是一如既往地够意思,谢了!”转手将这圣言释录递给早已伸长了颈的二哥。
他二哥一拿到立刻就现场翻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章兄,我一直都没怎么关注,你会试成绩如何?”林苏品一口茶,问了另一个问题。
“没有你那么风光,错失前三,只拿到第四。”
虽然只拿到第四,但他的神态分明透着骄傲。
章亦雨妙目流盼:“你不用太得意,我哥虽然只是第四,但京府会试前十,足以碾压各州会元。”
她这话虽无礼,但却也是实话。
京府会试,云集的是一国之俊才,世家子弟中最优秀的人才,几乎都在京府参加会试,虽然说京府录取的人数是其他州录取人数的五倍开外,但竞争的激烈,依然远在各州之上,如果会试也有鄙视链的话,通过京府会试走出去的人,是可以鄙视其他州中试学子的。
林苏笑了:“我没有得意啊,我早就知道,京城高官多年来将子弟户籍迁回老家,目的就是避开京府会试的锋芒,连那些底蕴深厚的世家,都不敢参加京府会试,而章兄,轻取前四,含金量自然非外府会元可比。”
章浩然托起茶杯:“外府会元,也得看是谁,别人章某未必在乎,但无论如何也不包括以传世之词名扬四海、以举人之身开文道的文坛奇才。”
林苏笑道:“咱们之间就别相互吹捧了,走走吧,来到京郊最负盛名的绿柳山庄,不欣赏欣赏独步天下的园林妙境,岂非入宝山而空手回?”
章浩然陪着他穿行于园林之中,而林佳良再度发挥书呆子本质,捧着圣言释录依然坐于亭中……
章浩然边走边介绍,郊外也就两个地方好,一是足够幽静,二是可以占用更大的地儿,这园子方圆十里,京城之中,寸土寸金,可没这么大的地儿可以建园林。
园林里没多少免贵树木,全都是寻常可见的,但只要有审美之心,纵然寻常树木,亦可为美,园林以绿柳山庄为名,自然多的是柳树,这山庄百年以上的柳树,九百三十一棵,那边有一座山,名为九宫山,这山虽不大,但却颇有仙名,偶有月圆之夜,九天仙子下凡尘,在九宫山上凌风而舞,山上竹林遍布,这竹子乃是先祖从蜀地移来,并非寻常的竹子,而是斑竹,先祖曾在此山隐居十年,留下了一篇游记《山居旅记》刻于山顶……
林苏一直含笑听着,突然听到《山居旅记》,他的心头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