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轻花的脸都紫了,仿佛被揍了一拳
她这辈子见过被装在竹筐里的东西不多,卖货郎,行医者,万万没想到今天还能在里面见到人。看这竹筐的大小,顶多装得下十岁左右的幼童,一个大男人是为什么能装进去的,孟轻花和上官河都不敢细想。
“见,见过楼宗主。“见过楼宗主。“
“不用,他睡着了。"祁墨挥挥手,重新背起竹筐,隐约能听见身体碰撞硬竹的声音,“受了这重的伤,这几天都是半沉睡状态,偶尔才会醒。
孟轻花和上官河不知道怎么回答
上官河看着祁墨,“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祁墨抬了抬唇角,拿剑的手反手用剑柄对准耳□□—敲,上官河一个问号卡在嗓子眼,泄气倒了下去。
“三个问题已经问完了,”她很有原则地冲孟轻花招手,“逃犯嘛,理解—下。
孟轻花只想翻白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去,祁墨故技重施,“扑通”—声,师兄师妹双双躺倒在地。
她收了捆仙索,把孟轻花手里的入场券拿出来,歪头看见从孟轻花身下掉出来的唤灵盘,上面发送了某种简单的字符,应该是求救。
这y头,人不如其貌,心眼还挺多。她一剑劈开唤灵盘,头也不回离开了现场
在她身后,几片绿叶倏忽飘落,轻轻落在了祁墨的肩上
来的路上,祁墨就将情况基本告知姚小祝,这个单纯的家伙很爽快地就信了甚至还自告奋勇,俨然已经成为祁墨流窜团伙中的一员
邯甸东城门,远远便见蚂蚁般的长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一个一个检查就在这附近的灌木丛中,两个人紧紧蹲着,叽叽咕咕商量对策
“真是白首方悔读书迟,“祁墨咬着手指,眉毛对在一起,“障眼法怎么使来着?”“我记得上一回还考过,“姚小祝更是愁眉苦脸,...要不我试试?
“我才不要当你的实验品。两个人缓缓将目光转向竹筐。左右扯半天,哪边都不行,都会遭受道德的谴责,那还不如靠他自己。这样想着,姚小祝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脸。
“从哪来的?”“清河镇,来看亲戚。““过。”“从哪来的?”“过过。”
..
细长的人群仿佛受到了某种猝然的感召,整齐回头,无数目光的焦点落在那两惊人的马车上金丝华帘,檀木镂刻,就连驭马的车夫也器宇不凡,随着马蹄渐近,现场腾起一股无形的压力,人群中泛起窃窃私语
“不...看那个墨玉的令牌。"“果然是天商府的人,他们不是一向不参与这种活动吗。"“怎么突然兴致大发,也要在这百奇会掺—脚?"
“我说,你们难道没听说吗?”一个人插嘴,“那天等大人在仙盟周围人闻言色变,剩下的字符还没发出音节就被几双手捂了回去,只剩下一片阒寂
守门的将士早已认出马车上悬挂的墨玉令牌,吆喝几声正要驱散众人让道,仿佛是预料到那般马车里传出一道春风般的清脆嗓音:
“先来后到,乃三洲礼法,岂可因为其他因素妄废之。
话毕,一只素白的细手抬起帘子,人们终于得以窥探那车厢内的人,她足尖一点轻巧落地,薄纱衣裙扬起弧度。
少女身量娇小,梳着单螺害,银丝五凤绞缠其上
漆黑的睫毛将那双眼睛勾勒出些许邪气,微笑看人时,像一只收起利牙乖巧装扮的兽离得近的人嗅到从她身上隐隐传过来的香气,闻起来像,像…..
...呃,酱肉?
“从哪来的?”
另一端,队伍仍在不停前进,士兵的表情有些奇怪的扭曲,仔细看,脸上充斥着怜悯和恶心两种复杂的情绪
眼前站着—高一矮的一对夫妇,看着妇人背后有些过大的竹筐,士兵目露疑卖,正要喝令她取下检查,这时妇人嘴一颤,豆大的泪珠便唰唰落了下来
“大人,实不相瞒,我夫妻二人这些年饱受容颜歧视之苦,此番进城,正是为寻医,只求能为我二人修正一二
她哭得—把鼻涕—把泪,士兵像眼睛受到了某种重创,移开目光,道:“筐子里装的什么?”
妇人擦擦泪,取下竹筐,一边揭开一边说:
“这筐里装的都是我们这一路走来听到的偏方,据说用童子o涂脸,有麻痹的奇效竹筐里的抵君喉闪现出一丝微妙的剑气,斩断了事先放在筐内的臭虫
刚揭开一个口,熏天的臭气便从其中猛击出来,离得近的人纷纷像被打了一拳似的捂住鼻子发出惨叫,士兵连退几步,忍着呕吐迅速摁住筐盖,挥挥手道:“进去吧进去吧。“
妇人大喜:“多谢大人!”
走远后,背后议论嘀咕纷纷还在继续:“世上竟有长成这样的人。”“娘啊,要不说大地方见识广呢。”“那眼睛都是歪的啊!牙齿都翻出来了,看着也式廖人了些!”..北宫席看着远去妇人背上的竹筐,轻轻眯了下眼,旁边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席小姐。“百奇会的拍品都到了,我已经约了这次主持百奇会的主持之一,一会儿进城后,咱们先去小茶楼。"
北宫席点了点头,再去看城门内时,那个背影已经消失不见
百奇会再盛大,也是民间拍卖活动,对于天商府来说,只要不犯法、走私,无需放在眼里北宫席今天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对百奇会感兴趣,而是一件拍卖品
传说中的最后—把“钥匙。
祁墨在镜花草庐经历的地震,是镇元阵因为钥匙现身而发动的迹象。钥匙现身在东洲,可这几个月以来,任凭仙盟和天商府如何寻找,始终没有半点线索
就在这时,却天降一条讯息,说东洲的最后一枚钥匙,将会出现在百奇会上
小茶楼内,北宫席捏着包酱肉干不断地嚼。
楼里人来人往,桌上的菜渐渐冷了,油凝住敷上一层惨淡,直到日影渐长,她擦擦嘴,把油纸包捏成一团,轻轻放在桌上
“不用等了。“
她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裙子,落在旁人眼里,就像是一个出来游乐的小姑娘,北宫席冲着侍从笑了一下:“走,去看看邯甸的夜市有什么好玩的。
“可是楼宗主怎么会知道钥匙会出现在百奇会上?”
进入客栈厢房,姚小祝如释重负,解除了脸上拙劣的障眼法,看着祈墨把那人抱到床上,疑惑嘀咕道:“他不是—直都待在玄虚山上吗?”
“这你就不懂了,我师父无所不知,"祁墨道,用一只手挡住嘴:“你看他,不用喝水不用吃饭也不用如厕,修炼到这种境界,已经是天地灵力循环的一部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如何能妄议瞎。"
姚小祝呆若木鸡:“可是你好像已经在妄议了耶。““我这是表达高尚的崇敬,不懂别乱说。”
祁墨一边说一边走过去给师父细心掖好被子,然后开始打地铺,布料在空气中发出响亮的“哗哗”声,与此同时姚小祝的识海响起祁墨的传音
“现在走。”
他下巴掉下来,毫不犹豫用传音回道:“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吗?”"?"
“你像火车上丢孩子的父母….
祁墨一个眼神甩过去,食指放在唇前,姚小祝立刻闭嘴,后知后觉根本不是在用嘴巴说话她用力打了个哈欠,扬声道:“哎呀累死了,我就在这先睡一觉,姚小祝,你去那边的床睡。姚小祝耳朵听着她的话
识海中却响起另一种语气:“你就不想出去逛逛?我师父,这,死板得很,之前都不让我下山你觉得他会让我们随便乱走?”
姚小祝恍然大悟。
一刻钟后,两个人鬼鬼祟祟合上厢房门,脚底抹油—溜而去。两刻钟后,姚小祝站在赌坊前,陷入沉思。
“来都来了。”祁墨的手搭上姚小祝瘦弱的肩干,笑得和善又淡泊,“捞一笔再走?”
..
姚小祝口腔泛涩,关节都僵硬了:“我没钱。
“谦虚了,姚小少爷,”肩上的手亲切地拍了拍,“三洲地图我都看过了,这邯甸比邻旸京,你这张脸。“祁墨靠近:“谁不认得?”
姚小祝无话可说。
两刻钟后,祁墨拿着姚小祝刷脸贷来的钱款,大摇大摆走进了赌坊
一个半时辰后,祁墨和姚小祝被请到了坊主的阁间
熏香暖阁,烛火摇晃,一闪花窗紧闭,屏风后传来男子慵懒的声音:“一个剑修,一个..丹师。”
衣料摩学的细碎声响,那人坐起来“说,谁派你们来的?”“和雅坊?不,他们没那个胆量,那就是妙通楼……理由是什么?”
他们看着屏风后的身影自言自语。姚小祝几度开口,终于说道:“我们不是….
“闭嘴。“
身影往后一仰,几乎能想象到他眯眼的动作,“掀了我的擂台,炸了我的丹炉,还做托诱导我的客人下注宰了他们一笔,你们当我这是什么地方?"
“素来就有仙盟修士,自视甚高,以为高人一等,却不知,这种仰仗差等榨取关注和资源的手段,实在下贱。”
姚小祝:“规矩不就是原赌服输……
“你的话怎么这么多?”那人皱眉,伸手一捏,淡然扬声,“我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外人论规矩?"强大的带着杀意的灵力隔着屏风扇来,姚小祝毫无防备地被震飞,脊背砸到墙上,一口稀血溅到地上。
他震惊地跪趴在地东洲也有修士?!
其实并不罕见
求仙问道向来成风,除了居于《洲集体管理的修士,东洲也不乏各种散修,甚至因为不拘于管理教学的条规形式,他们的修炼方式和道数往往更诡谲多变,难以应付。
坊主齿间溢出一声不屑。
来人比想象中还要弱,那个丑丹师身上尚且算还有些灵力,可是他旁边那个,除了一把拥有罕见气息的宝剑,身上可以说是半点灵力都无
坊主撇嘴。报信的莫不是看错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打败他所有眷属,还掀翻了他的擂台?
正暗暗贬低间,少女开口了
“掀擂台只是为了节目效果,想多赚点赏钱,没想到坊主大人如此介意,不过恕我直言,出来做生意,若是事事计较至此,未免有失主任风度,你说是吧,坊主大人?“
话里话外都在说他小气,只字不提赔偿,坊主也笑了:“你知道前面几个砸我场子的都是什么下场吗?"
"?"
“他们的坟堆现在挨一块取暖呢。祁墨:.
吝啬鬼遇财奴,双方都不肯各退一步。祁墨叹口气,心里思忖着在这动手的可能性和风险,这时对方“咦“了一声,指着祁墨的肩道:
“你背后有脏东西。”
那一指,尖锐的杀阵疏忽弹开,祁墨立刻伸手向剑柄,光芒大盛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站上了自己的肩膀,氛围瞬息万变,下一秒,杀阵撤退
坊主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倒映在屏风上的身影哆哆嗦嗦站起来,在祁墨警惕地注视下,他拉开屏风,一个箭步冲出来“扑通”跪下!
?
???
手中的剑顿时变得不上不下,祁墨看着坊主的后脑勺,思索着似曾相识的画面台词:“难不成你是我失散多年的….
“见过楼宗主!“祁墨:.
她猛地转身,身后除了一脸惊恐的姚小祝,只有被剑气吹灭的蜡烛。祁墨无语凝噎,转头就要批判这个恶趣味的坏人—
不转不要紧,一转,她就看见了骑在自己肩上的叶片人
熟悉的灵力绕转其上,以三片小叶为头和臂,大叶组成身体部分。叶子人就这样站在祁墨的肩上,飘飘欲坠,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冷冽气息。
明明只是几片叶子
却仿佛大军压境,冷冽的气息充斥空间,祁墨的膝盖忽然莫名其妙一软,她抖抖索索地稳住,勉强笑道:“师父?”
叶子人没有说话
不对。
她猝然盯向跪在面前的坊主
东洲散修,就算听过楼君弦的名号,也不该仅凭灵力就认出楼君弦本人
记忆中她这个师父常年待在玄虚山上,最近一次以本人形貌远行,还是几个月前,找蛊师连萱的时候。
眼前这个坊主,究竟是何来历?“坊主”抬起头,看清楚脸的那一刹,祁墨和姚小祝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发出惊叫
两个丑人做大幅度表情,场面一度变得不堪入目,姚小祝的音调都变了,结巴道:“尖尖尖尖尖..
祁墨却不管,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一个跨步上去就捉住了他的肩膀,声出金石:“简拉季!”
简拉季好像耳朵被扎了一刀,或许是室内灯火暗,他的模样和往常有些不大一样,平静地看着面前两个丑人,转向叶片人:“楼宗主,你果然被绑架了,你们两个妖怪,休想乘人之危!”说罢就要启阵。
这个时候祁墨等才意识到,灵力辨人,仅针对于步入境界后内田结印者于是祁墨拔出抵君喉,简拉季大叫:“妖怪!祁墨在哪?”
“简兄,简兄是我啊。”姚小祝哆哆嗦嗦解除了障眼法易容,原先清瘦的五官显露出来,效果不亚于大变活人,趁着简拉季瞪眼时,祁墨迅速拉起他的手,感动极了:“没想到你竟然出息至此,不多说了,我们正缺钱,你还有没有?”
简拉季更加震惊地拍掉她的手
“你是祁墨?”他拔高声音,被叫名字的祁墨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没等她细想,简拉季已经站起来,冷声道,“我奉居黛山宗主之命为寻找最后一枚钥匙潜伏于此,没想到居然遇上了你,祁墨。"
怎么回事?祁墨脸上依旧笑:.…简拉季?“
.来你不仅绑架了楼宗主,连姚小祝都不放过。“原先我还有几分幻想,你竟然,连昔日的师长好友也不肯放过么?”
“因为你,玄虚山数名弟子无辜命丧,楼宗主下落不明,而你联合黎姑布置的湫水城之局,让我
晦暗中,简拉季的眼珠闪烁着冷冷的反光,用力盯着祁墨戴着变形面具的丑脸,伸手揭下了脸上真正的人皮面具。
两人瞳孔狠颤!
那张脸上半边的皮都没了,剩下诡异的肌肉形状的血红疤痕,完整的眼珠几乎全部裸.露出来,面目全非,不足以形容
看见这副模样,祁墨半晌说不出话。简拉季惨然一笑,怨毒更甚,牙齿磨响。
“没人会信楼宗主叛变之说,这个故事的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祁墨。
那句话何其残忍,血淋淋揭开了一个未知的现实,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当头砸下,落在地上响当当。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