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口子对视一眼,都有些心有余悸,还是大意了啊,许怀义缓了缓后,说道,“这个李垣,会是个麻烦,也是威胁……”
顾欢喜听出他的潜台词,微微惊愕,“你想除掉他?”
许怀义反问,“是不是很意外?很不习惯?”
顾欢喜点了下头,作为穿越人士,骨子里对取人性命都是抵触,除非是自卫,连孩子都是知道杀人犯法,更何况是他这个执法者。
她不由提起心来,“你被学院里的那些权贵子弟、和这个时代的规则同化了?”
许怀义见她问的小心翼翼,声音紧绷,故意没说话,等她眼里流出担忧急惶,才忙笑道,“没有,我是那种不意志不坚定的人么?”
“那你刚才……”
“嘿嘿,跟你开玩笑的。”
顾欢喜气的锤了他一顿。
李垣苦笑道,“不瞒父亲,儿子是……心里发慌,不亲自去看一眼,夜里睡觉都不踏实,经常做噩梦,梦到那一天……”
许怀义一脸无辜的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媳妇儿,咱们跟他注定是敌对关系,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那才有胜利的希望。”
“绝不食言!”
“如何?”
顾欢喜道,“守规则和底线,总是好的,除非你在战场上,我就只一个要求,保命。”
“眼下多事之秋,你不在学院里,跑去湖田村做什么?”昌乐侯坐在书案后面,绷着脸,语气里带着几分质问和不悦。
许怀义挨了顿揍,神清气爽,“我怕你会觉得我优柔寡断,不够果决,看来我是白担心了……”
“怎么收拾?”
“你决定了就去做吧,还是那句话,安全第一,什么都没有你的命重要。”
“场面不算多盛大,但很热闹,不少人家都派了小厮去现场打探消息,只儿子认识的就有七八家。”
而她,只能适度的提醒,却无法阻拦。
“一诺千金?”
顾欢喜揉揉眉头,“姚家的事儿,还没解决完,你就又给自己找好下一个目标了,你就不能消停几天吗?”
昌乐侯定定的看着他,“那你为何亲自去?”
顾欢喜,“……”
许怀义听的心头滚烫,低声在她耳边道,“媳妇儿,我永远不会给你守寡的机会。”
小两口搂着窃窃私语时,昌乐侯府,李垣也在书房跟父亲叙话,只是气氛就没那么好了。
李垣恭声道,“湖田村今日请了慧信大师去,主持开庙门仪式,儿子去看了眼……”
说到底,还是喜欢折腾喜欢斗,骨子里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前世生在和平年代,他没机会,如今他的野心可算是有适合的土壤了。
“放心,我不去搞暗杀那套,抓住他的把柄,正大光明的搞死他。”
许怀义意会,搂着她拍了拍,安抚道,“放心,我不会去打仗的,我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胡乱杀人,姚昌骏的死,虽和我有点关系,但不能算在我头上吧?我反正是心里无愧,至于李垣,我是觉得,当初小鱼被追杀,是他的手笔,他一旦知道小鱼的存在,肯定还会出手,这才想先把他收拾了,让他没有机会再伤害小鱼。”
昌乐侯厉声打断,“闭嘴!”
李垣垂下头,“父亲,这里没旁人,我们爷俩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当初,您把那个任务交给我,我,我既激动又欢喜,您终于看到我这个儿子了,愿意给我机会,可同时,又惶恐不安,怕失败了,让您失望,幸好,最后侥幸完成了任务,可自此后……”
他就有了心魔,十几岁的少年,以为家里打杀个奴仆就是见了血,天不怕地不怕,可看到那么多人在一夜之间死去,他才知道什么是恐惧。
见状,昌乐侯软了口气,“是为父不好,当初,欠缺了些考虑,你年纪小,不该早早就让你接触那些事儿,好在,如今都过去了……”
李垣道,“不,没过去。”
昌乐侯沉下脸,“怎么没过去?那些人都死了,死于疫情,死无对证,只要你不对旁人言,谁会知道?”
李垣喃喃道,“是啊,谁会知道呢?”
可心里却涌动着强烈不安,湖田村变化太大了,大到让他有了危机感,这才冒险、突兀的去现场查看。
那些空出来的屋子,全都住上了人,一群从青州逃荒来的灾民,按说不足为虑,但他就是莫名的心慌,总觉得不赶紧处置,他很快就会沦为万劫不复。
昌乐侯见他这般,不由若有所思,“湖田村如今,确实有点邪门,就只凭慧心大师能屈尊两次到那么个偏僻的地方,就足以叫人刮目相看。”
李垣猛然抬起头,“对,这就是很多人去打探消息的初衷,多少权贵之家屈尊降贵的去请慧信大师,他都找各种理由推却了,但湖田村有事请他出面,他却都应下了,他为什么这么给湖田村面子?这个村,一定有特别之处!”
昌乐侯也不由重视起来,“那你查出什么来了吗?”
李垣失落的道,“暂时没有,哪儿都看着很正常,灾民也是普通的百姓,没奇怪之处,非要说一样,就是湖田村的村民如今日子都过得不错,几乎家家都有人做工赚钱,整个村子呈现给人一种重新焕发生机的欣欣向荣……”
昌乐侯蹙眉,“那又是因为什么?”
李垣道,“因为许怀义。”
昌乐侯愣了下,对许怀义这个名字倒是不陌生了,赈灾的时候,他多次听人提及,也远远见过一面,却并未放在眼里,连寒门之子都算不上,凭着有点拳脚功夫进了精武学院,没有靠山人脉,仕途也走不远,哪怕是拜了孙钰为师,能得到的助力也是有限的。
可谁想之后,这人用自己的本事打了他的脸,不光在学院展露头角,还上达天听了,得了皇帝的赏赐,扬了美名,连带着身边的同窗都跟着他沾了光,这妥妥的福将啊,他也起过拉拢之心,只是一直没寻到机会。
而且,现在再凑上去,也有些晚了,不像苏喆和李云亭等人,在他还不怎么显山露水时,就上赶着结交,不过,再对比乔怀谨,那点遗憾又被抚平了不少。
乔怀谨曾抓住机会,却又失去了。
“你当初,若也跟着他一起赈灾就好了。”上了那条船,名声早补救回来了。
李垣苦笑,“是,儿子短视了。”
昌乐侯倒也没苛责他,转回刚才的话题,“你说湖田村的改变,是因为许怀义?为什么?”
李垣解释道,“许怀义急公好义,也有几分经商的头脑,他在村里开办了几个作坊,生意好的很,需要大量的人手,村民就都有了赚钱的去处,连带着附近的几个村子都跟着沾光了,对他感恩戴德。”
昌乐侯问,“他是跟苏喆合作做生意吧?”
李垣道,“是,苏喆跟他的关系亲近的很,儿子瞧着,倒是有几分真心在,因为俩人的合作,苏喆被二皇子越发看重,引得苏家大少爷嫉妒,暗中打压苏喆,但被苏喆破局了,最近好像他和许怀义又有什么新的主意……”
“这个许怀义,确实是个人才,可惜了……”没有提早发现,为他们所用。
李垣道,“不能为我们所用还不是最糟糕的,儿子担心,他会与我们为敌。”
昌乐侯面色微变,“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垣摇头,“您让我说,我也说不出来,就是直觉,姚家二老爷姚昌明跟许怀义有怨,一直想报复,只是苦于没机会,也忌惮孙家,后来,姚长远就让我帮忙想个办法,替他二叔出了那口气,我想着,这也是个拿捏许怀义的机会,就送了个人给姚家,可谁知道,事情没办成,许怀义压根不上套……”
昌乐侯沉着脸接过话去,“许怀义没上套,姚家却遭了报应,被厉鬼缠上了,以至于落到如今这般凄惨的境地,死的死,伤的伤,姚长远还没功名,姚家算是毁了大半。”
剩下的那点根基,也是看在安平县主的份上,皇帝或许会给姚长远一点补偿。
不然姚昌骏死的就有点冤了,到现在,但凡有脑子的都该反应过来,姚昌骏是被当成了鱼饵,接连钓了两回鱼,却没钓到大鱼,还赔上了性命,太不值了。
李垣僵硬的点了点头,“要不是我知晓许怀义的功夫深浅,我都要怀疑是他反击,才导致姚家现在的下场。”
昌乐侯默了片刻,沉声道,“再安排人,盯着许怀义,尽量不为敌。”
李垣道,“是,父亲,我会找个机灵的,想办法混进许怀义新买的宅子里去。”
“他身边的人,有能收买的吗?”
“难,儿子试试吧。”
昌乐侯再次提醒,“五年前湖田村的事,不准再提,你最好彻底忘下,不然……”
真捅出篓子来,只能推他出去牺牲。
李垣心里又苦又冷,面上却迅速调整好了情绪,郑重的道,“是,父亲。”
“以后跟姚家那边也远着些吧。”
“姚家还有个安平县主……”
昌乐侯摆摆手,“安平县主再被皇帝看重,她也姓孟不姓姚,姚家,不会因为姚昌骏死了就能消停,后面不知道还要惹出什么事儿来,远着点,免得被连累。”
“人死债消……”
昌乐侯冷笑,“有些东西可消不了,你且等着看吧。”
李垣不敢再多问,已经在琢磨怎么不动声色的疏远姚长远,做的太明显了,对自身名声也不好,还可能会得罪安平县主,琢磨完这茬,又开始琢磨怎么往许怀义身边塞人,或者收买谁更容易下手。
他和许怀义也算是‘异曲同工之妙’了,都凭着直觉,想主动出击收拾对方,冥冥之中,也是天意。
不过彼此还都不知道。
翌日,许怀义带着全家人去庄子上泡温泉,江先生也跟着一起,低调的坐在马车里看书,在约定好的地点,等到李云亭时,他也未曾露面。
倒是李云亭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那马车好几眼,车里坐的什么人,他不知道,但他能感觉到,那赶车的老仆,是个不简单的,看似平庸无奇,实则是个武学高手。
到了庄子上,江先生也不用许怀义招待,像是对这里熟悉,带着老仆,自行去找合适的温泉泡了。
许怀义求之不得,他还愁着如果都聚在一起,面对面了怎么互相介绍呢。
这下可省事儿了。
他只需要招呼李云亭就行,再拎上儿子,挑了个露天的池子,换上顾欢喜做的短袖短裤,就豪放的跳了进去,激起的水花,溅了顾小鱼一脸,他哈哈大笑,顾小鱼木然无语,这虽不是亲爹,却胜似亲爹,除了惯着,还能如何呢?
顾小鱼也穿着同款的衣服下了水,一开始还不自在,慢慢的被水浸泡的浑身的毛孔都似展开,便放松的靠在石壁上,惬意的半眯了眼。
许怀义见状,调侃他这泡温泉的模样像几十岁的中老年人,就差再端着个装满枸杞的保温杯了。
孩子该有的活泼呢?闹腾呢?人嫌狗憎呢?
顾小鱼都置之不理,直到许怀义逗弄的他实在承受不住了,才会无奈的喊一声“爹”。
许怀义这才塞给他一个梨子,放过他,转头跟李云亭看似抱怨吐槽实则得意显摆的道,“我儿子哪里都好,长得俊俏,读书聪明,唯独这性子,不够讨喜,太少年老成了,孩子就该调皮打闹嘛,他偏不,比我这当爹的都稳重呢。”
李云亭坐在爷俩对面的石壁上,看着这爷俩穿着同款的衣服,模样、气质、性情皆不一样,却叫他有种怎么看怎么和谐的错觉,明明没什么腻歪的举止,就觉得他们之间一定相处的很好,不是亲父子,胜似亲父子。
他心里羡慕,嘴角扬起,“你们彼此,都很幸运,也都是有福气的人。”
闻言,顾小鱼吃梨的动作一顿,他遇上许怀义确实是幸运,但许怀义捡到他,却未必是福气,当时只是想要个依靠,如今,倒是有些后悔和愧疚了。
但他已然离不开,太舍不得这个家。
至于许怀义,对这话就是深以为然,还打趣道,“羡慕吧?羡慕就赶紧娶媳妇儿,也生个儿子。”
李云亭摇头,“我不急,如果可以,我都不想娶妻。”
就怕拗不过母亲的眼泪和哀求。
“为啥啊?”
“娶的妻子,不过是给定远侯府谋得一门助力罢了,无甚意思,说不准还会给我带来无数的麻烦。”
“尽量寻个情投意合的。”
“定远侯不会给我机会,我母亲又唯他命是从,他只会看重利益,我将来的婚事,其实也不会比苏喆好多少,比你,就更是天壤之别了。”
“……”
这话是夸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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