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不但没他爹激灵,还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呀!”
朱允熥心中腹诽,连连摇头。
李琪见万岁爷脸色不善,壮着胆子问道,“您,有吩咐?”
“给钱!”朱允熥没好气的说道。
李琪更懵了,“什么钱?”
“茶钱,点心钱?”朱允熥鼻子都快气歪了,就没见过这么笨的。
“小的...给?”李琪试探着继续问。
“嗯!”朱允熥哼了一声,点头。
李琪挠挠脑袋,眨着眼睛,“小的,出门从来不带钱呀!”
是了,这年月的大家子弟,出门就没有带钱的。无论去哪里吃喝玩乐,嘴一抹,旁边就有小厮给钱。什么是爷们的做派,爷不能谈钱,谈钱丢人。
“我出门也不带钱!”朱允熥气得不行。
这要是李景隆在这,哪用这么多口舌,就舒服的坐下,李景隆全包了。
随后,李琪目光转转,看看老爷子。
老爷子一摊手笑道,“咱都好几十年没带过钱了!”
李琪也没笨到家,这时候也反应过味儿来,忙从腰带上头,解下缠绕金丝的香囊,递给老板娘,“用找个给,成吗?”
老板娘都傻了,这些年穿着打扮明显是不差钱的,非富即贵,可对方却没人给钱也是事实。现在还拿出一个,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香囊。
她在秦淮河边上做生意,自然知道这东西的价值,连连摆手不敢要。
“这来!”梅良心一只手扶着六斤,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两块银元,抬着脸道,“够不够!”
两块银元?真是大方!
老板娘连忙接过,“够,够!”说着,召唤后面灶上烧水的木讷汉子,“六子,赶紧去旁边兰心斋买点心去!”说着,又对老爷子等人笑道,“各位客观,兰心斋的点心,秦淮河最有名!”
“记着!”梅良心说道,“我们老爷子不得意齁甜的,但要软和。我们小少爷,这几天积食了,带芝麻坚果的不要!”
“晓得了晓得了!”那汉子捧着银元,飞快的去了。
朱允熥又看看好像做错事的李琪,低声道,“你爹跟没跟你说,要有眼力见!”
“说了!”李琪低着头,双手不知往哪放。
“回头你把这事跟你爹说说,你看他咋说!”朱允熥笑笑。
“估计!”李琪露出个难看的笑容,“估计小人要挨揍!”
还行,没笨到家!
朱允熥心中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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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凉茶不是后世那种冰镇的什么多宝,而是中草药熬成的,有些温热。
入口是温的,但进了肚子片刻之后,心里就好像长草一样舒服,什么热气都吹一边去了。
老板娘拎着铜壶,挨个人身边倒茶。
摊子小,人有些多,坐的有些拥挤,老爷子坐着很是不自在,来回的变幻姿势。
到老爷子身边时,老板娘笑道,“老哥哥,您别动,奴给您倒茶,可别碰着洒了!”
闻言,老爷子笑笑,“不动怎么行,不动不舒服!”说着,换条腿翘着,“这坐着窄,不动难受!”
老板娘笑道,“就这么大点地方,再怎么动,也是窄呀!”
“不一样!”老爷子笑道,“动一动,就松快,没那么窄了!”
忽然,老伴娘好似明白了什么,脸色通红。
“嘿嘿!”老爷子坏笑两声,看着老板娘,美美的喝着凉茶。
“嗯!”朱允熥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目光看向别处,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老爷子手捧凉茶,布鞋在脚尖上晃荡,目光依旧看着老板娘。
朱允熥忽然发现,老爷子的审美,似乎有些和常人不同。
世人都喜欢婀娜多姿的女子,但老爷子却似乎有些偏向于寻常民间,丰腴一些的泼辣女子。
“大妹子,咱问你!”老爷子的目光,看的老板娘手脚都不利索了,开口道,“方才你喊的那个六子,是你爷们!”
老板娘撩下头发,“老哥哥可看错眼了,那是奴的堂弟!”说着,继续笑道,“他家就住旁边,你别看他木讷,可却是个勤快人。下半晌帮着奴家照应这摊子,晚上当脚力,虽说都是不入流的活计,可每日也都能赚来现钱,养家糊口!”
所谓脚力,就是人形出租车。
有力气的汉子蹲在秦淮河边上,那些喝醉了走不得路的公子哥,富商,就让他们背着走到家里,遇上手面阔的主顾,一次的打赏就够吃十天半个月的。
“年景好,有力气就能挣着钱!”老爷子笑着点头。
“那可多亏了洪武爷!”老板娘又笑道,“没有他老人家,哪有这太平盛世!”
顿时,老爷子眉开眼笑,随即却道,“洪武爷是老黄历了,如今是新皇上登基!”
“没有洪武爷,哪有新皇上!”老板娘笑道。
“这话对!”老爷子一拍大腿。
“咦!”这时,老板娘疑惑的朝远处张望,“六子买个点心,怎么还不回来呢?”
“不急!”老爷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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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着,买点心的六子,去了半炷香的时间,大伙茶都快喝完了,也不见人回来。
老板娘越发急躁,不住的朝远处张望。
忽然,前头一个人慌张的跑来,嘴里疯狂的大喊,“不好啦,杀人啦!”
话音落下,一个面色惨白的老妇,气喘吁吁的跑来,“买茶的,你堂弟,杀人啦!”
“啊!”老板娘一声惊呼。
霎那间,呼啦一下。
老爷子和朱允熥身边的侍卫们,马上围在了周围了,手握住了衣襟下藏着的兵刃上。
“婶子,您说清楚?”老板娘身子慌得都抖,“您是不是看错了,奴堂弟是去买点心了,怎么会杀人呢!”
“我看得真真的,你堂弟拎着一把菜刀,追着他婆娘从屋里出来,就在那边接口,两刀脖子剁了一半儿!”那老妇喊道。
“天!”老伴娘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软倒。
老爷子手疾眼快,直接把老板娘扶住。
这时,远处跟开锅了似的,不住的有人呐喊奔跑。
“杀人了!杀人啦!”
“六子杀人啦!”
“快报官啊!”
朱允熥轻轻推开身前的侍卫,看着远处,“走,过去看看!”
老爷子把昏着的老板娘放在一边,嘱咐梅良心,“咱乖孙看好,咱去前头看看!”
一行人,来到事发的街口。
刚才茶水摊子上那个憨厚木讷的汉子,跟狼一样双眼通红的蹲在地上,手中的刀,鲜血不住滴落。
他身前,一个面容已经分辨不出来的女子,没有生息的躺着。
“我供你吃,供你喝,你给咱来这个?”六子好似受了莫大的刺激,手中的菜刀,依旧不住的砍落。
“我弄死你!我弄死你!”
他一边砍一边喊,疯了一样。
“万岁爷,别在往前了!”李琪挡在朱允熥面前,低声开口。
“六子!”因为喧闹,此时周围已经全是看热闹的人。
人群中,一个老头喊道,“都死了,别砍了,因为啥呀?你这孩子,这可是人命呀!”
“死!死!死!”六子依旧疯狂的砍着。
“别砍了,那可你婆娘!”有认识的街坊,继续喊着。
“她不是我婆娘!”六子疯了似的红眼大喊。
不远处,一阵脚步疾驰而来。
几个戴着枷锁,佩戴腰刀的巡街士卒奔来。
“住手?百日行凶,眼里没有王法吗?”领队的喊道。
“王法?”六子挥舞菜刀,疯狂的呐喊,“老子现在还怕王法吗?”说着,又是一刀。
噗嗤一声,他死去的婆娘,当场脑浆迸裂。
“拿下!”巡街士卒领队下令,士卒们一拥而上。
先是水火棍子直接敲翻了六子,然后枷锁直接缠在了他的脖颈上。
人群中,老爷子眯着眼睛,“大孙!”
“孙儿在!”
“这人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一会的功夫就把媳妇给杀了?怕是有隐情!”
“孙儿这就传话给应天府!”
“先别,咱们去应天府听听堂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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