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年货,朱允熥便笑了起来。
“宫里又不缺你什么?”说着,看看李景隆,正色说道,“虽说你有几分攀附的嫌疑,但是呢,你能时刻想到自己是朱家的亲戚,是老爷子的晚辈,也算你还有点真心!”
“臣不是有点真心,臣是大大的真心!”李景隆一脸郑重,“家父临终的时候,拉着臣的手告诫臣。别看我李家如今荣华富贵,位极人臣,可要时刻记得,李家的富贵是哪里来的!”
“没有皇爷,我李家不过乱世蝼蚁。没有后来太子爷的可以提拔和恩宠,我李家也不过是寻常的外戚!”
朱允熥默默听着,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开口道,“不对呀,孤听说,你父亲走的时候,你正在凤阳老家跟着那些勋贵老臣学习带兵,是听到消息之后回来奔丧的!”
“完,说冒了!”
李景隆心中暗道一句,面上赶紧笑着岔开话题,“殿下说宫里不缺臣的什么,宫里缺不缺是宫里,臣带不带是臣的心意呀!”
说着,继续笑道,“自古以来,串亲戚哪有空手的样子,何况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姑表亲!”
“那你说说,你都带了什么?”朱允熥笑道。
“口外的绒鸡一百,笋鹅一百。今年的新麦面一百斤,新米一百斤...........”
朱允熥笑道,“你堂堂国公,年礼就这么小气?怎么着,李家的家底空了,你媳妇娘家的家底也空了?”
“殿下别看不起眼,这新米新面都是臣自家庄子里产出的!”李景隆朗声道,“家父自受封曹国公开始,老家那边皇爷就给封了庄子。如今臣来拜年,皇爷赐的地里长的新粮,也算应景不是!”
朱允熥想想,“你这份礼物,倒也寓意深刻,相比老爷子定然欢喜!”
“鸡鹅等活物是口外产的,和江南这边略有不同。那边有几个统兵的参将,早年都是家父的手下!”李景隆又笑道,“口外之物送给皇爷品尝,一来是尝鲜,二来嘛!”说着,他又笑笑,“寓意我大明疆土广袤,皇上富有四海!”
“你呀,你这人别的不行,这溜须拍马的功夫,真是天下少有!”朱允熥大声笑道,“送礼物也说辞,也远超翰林院那些学士们的文章,让人听了暖心又舒坦。”
李景隆正色回道,“臣对殿下一片真心,对皇上一片孝心,所谓真金不怕火炼,自然超过旁人的刻意奉承!”
朱允熥已笑得合不拢嘴,“行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说着,顿顿,“你送这礼,倒让孤想起一个人!”
李景隆顿时紧张起来,“谁呀?”
“安庆公主的驸马欧阳伦呀!方才各位驸马在老爷子面前战战兢兢,只有他谈笑风生,也给老爷子送了些家里的鸡鸭米面,老爷子甚是高兴!”朱允熥笑道。
“吃软饭的老白脸!”
李景隆心中怒骂,但脸上还在笑着,“臣和驸马爷比不了,他是少年进士,才学满天下。臣就是一介武夫,除了尽孝尽忠,就是打仗!”
所谓说话听音,他这么一说,朱允熥就知道李景隆心里对欧阳伦这个驸马爷,可能有些腹诽,甚至不大瞧得起。
而且,听李景隆话里的意思。欧阳伦除了学问文章之外,没啥能和他相提并论的地方。至少他李景隆,可是有着军功在身的。
“行了,少那么多废话,跟孤进来见见老爷子!”朱允熥开口道。
李景隆肃然垂手,“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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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过年,把你们都叫进宫来,让你们不能在自己爹娘身前尽孝,也算是咱蛮横了!”
殿中,老爷子笑着和诸位驸马说着闲话。
对儿子,尤其是年长的儿子们,他就算心里再怎样,嘴上还是硬邦邦的。可对着几个姑爷子,确实慈眉善目。
“等过了三十,过了正旦,正月十五之前,咱找一天在宫里摆几桌,你们带你们的爹娘也进宫来!”老爷子笑道,“这些年,虽说是儿女亲家,可见他们的时候,一巴掌都数得过来!”
众驸马低头谢恩,依旧有些太过正式化。
唯独驸马欧阳伦开口笑道,“陛下这话可是真?”
老爷子眼睛一横,“咱这辈子啥时候说的假的?”
“臣回去和父母大人一说,不知他们高兴成什么样子?尤其是臣的父亲,定然满宗族的炫耀,要和皇上在一块喝酒吃饭了!”欧阳伦笑道,“到时候,说不定还要拉着臣,去祖坟上祭拜!”
“哈哈哈!”这话让老爷子心情十分顺畅,大笑着说道,“你爹酒量咋样?”
“一天三顿!”欧阳伦道,“早饭喝,晚饭喝,到了晚上睡之前,还要弄点小菜,弄三辆烧酒。他说是解乏,臣也劝过他不要多喝,可每次劝都被骂个狗血淋头!”
“他是有福气的!”老爷子笑道,“咱想喝一口,孙儿管得紧呢!”说着,余光正好看见刚进来的朱允熥,“你干啥去了?”
话音刚落下,李景隆的身影从后面露出来,直接跪下。
“臣李景隆,参见陛下!”说着,郑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不等老爷子说话,他先是站起身,然后又跪下,这次磕头竟然比上次还要郑重几分,“孙儿景隆,给舅爷老祖叩头。愿舅爷老祖,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寿延年!”
一边说,一边咚咚的磕头,情真意切。
几个驸马都尉瞬间目瞪口呆,他们哪见过这个。
驸马梅殷还好些,曾和李景隆搭过班子,微微撇嘴心里道,“脸皮比老子屁股肉还厚!”
老爷子看着李景隆连连磕头,脸上一开始的疑惑变成的欢喜,“起来吧!”说着,又看看李景隆,“你来了也好,说起来你也不是外人!”说着,又看看李景隆,“每次看你,咱都想你父亲来,虽说是咱的外甥,可咱从小把他当成儿子养!”
“皇爷!”李景隆瞬间哽咽,开口道,“父亲活着的时候,常常说这些话。他说当年跟着祖父去滁州投奔您,一路上心中忐忑,以为您不会收留他这个外甥,心中还有些生疏,毕竟从未见过您。可是一见到您之后,他就激动得不能自已。”
“父亲还说,当日他一见您的容貌和祖母有几分相似,就拉着你的袖子哭。您也抱着父亲,舅甥共同落泪!”
老爷子笑容有些苦涩,“哎,他是个好孩子,可福薄呀!”说着,忽然想想,“你儿子也挺大了?”
“臣嫡子十四了,去年蒙皇爷圣恩,身上给了个轻车尉的勋职!”李景隆回道。
“呜!”老爷子想想,“十四也不小了,再过两年也当爹了,定亲没有?”
李景隆心中一激灵,赶紧大声道,“按理说早该定了,但这等事肯定要父母高堂做主。臣家父早逝,家母已然有些糊涂。所以这等事,臣想着等他十五岁的时候,上奏皇上。毕竟从辈分上,他要叫您一声老祖宗!”
一声老祖宗,似乎让老爷子很是高兴,但他摇头道,“有认咱这个老祖宗的心就行,但是不能叫。这世上,只有咱的重孙能叫咱老祖!”
说着,看看几个女婿,“这么着,今天咱做主,你们谁家的闺女和李家的孩子年岁相当,咱看呀,不妨亲上加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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