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宁带着人马早已经等在城门外，见马车过来，上前道：“督公，都已安排妥当了。”

        程英撩开车帘：“药给朱匡服下了吗？”

        “太虚离开太和殿之前，已经给朱匡喂了药。”夏宁道。

        程英颔首，抬手示意启程。

        夜色黏稠如墨，阴云遮蔽住了弯月，上千人的队伍悄无声息的出了城，往嘉兴方向行去。

        亥时初，余启蛰和顾韫带着两万岭南军抵达咸阳城外，前次尚未与程英的人碰面，就被埋在阳谷关下的冲天雷袭击，好不狼狈，这次他们绕道而行，未曾经过阳谷关，甫一靠近咸阳城，便用马匹在前方探路，谨防地底再有埋伏。

        顾韫派出一支斥候队伍去侦查城门守备，下令让岭南军原地待命。

        一炷香后，斥候小队回来复命，城门守卫约有二十人，并无异动。

        顾韫颔首，他们两万多人马抵达咸阳，城门守卫应当会立刻禀告程英布防，但眼下城门守卫竟并无要迎战的意思，这就未免有些古怪了。

        他看向余启蛰：“余大人，你怎么看？”

        余启蛰思索片刻：“程英不会毫无防备，为避免中埋伏，我想夜探咸阳城。”

        程英不可能毫无准备，他们两万人抵达咸阳城外，动静非同小可，前番程英能以冲天雷布下埋伏，这次不知又准备了什么后招。

        余启蛰不想徒增没必要的伤亡，他不希望日后有流言中伤到余娇，给她冠上祸水之名。

        “你要以身试险？”顾韫皱眉，程英手段诡谲，摸不清路数，他爱惜手底下将士的性命，也不敢贸然让岭南军攻城。

        “我随你一同去。”顾韫作出决定。

        “不可，你是指挥使，万一出了差池，谁领兵与程英作战？”余启蛰不赞同道。

        顾韫却道：“你身手不行，若遇上程英，只怕一个照面就会被他拿下，你这是白送人头。”

        他转身交代岭南军就地扎营，对余启蛰一锤定音道：“我是指挥使，听我的。”

        余启蛰良久低声道：“多谢。”

        顾韫别扭的摆了摆手：“我是为了救素笺。”

        两人换上夜行衣，寻觅时机，趁城门守卫不注意，在夜色的掩映下飞身越过城墙，打晕了两个守卫，换上了他们的衣服，混进了城内，一路顺利溜进太和殿。

        两人甫一进去，就察觉出不对来。

        整个太和宫殿太过空旷，既无侍卫也无下人，像是一座空殿。

        屋内有被翻找过的痕迹，似仓促搜出值钱的东西快速逃离了一般。

        内殿忽然传来动静，余启蛰与顾韫对视一眼，动作小心往内殿探去。

        只见一道人影趴在床榻之上，闷声喘息着。

        顾韫一把抽出腰间的软剑，悄无声息的将剑架在了这人的脖颈上。

        床上之人骤然受到惊吓，猛地转过身来，竟是明正帝朱匡。

        余启蛰和顾韫皆微露惊讶。

        朱匡见是他们两人，神情一松，瞥了一眼顾韫手里的长剑，色厉内敛道：“放肆，是朕，顾韫你还不快将剑放下？”

        顾韫略一犹豫，收回了软剑。

        朱匡见此，安心了不少，清了清嗓子道：“你们救驾有功，朕回宫便厚赏于你们，程英狼子野心，将朕哄骗来咸阳服丹，竟用药让朕昏睡不醒，朕方才醒来，这殿内竟是空无一人，可是你们将程英给拿下了？”

        顾韫没有作声，而是看向余启蛰。

        “程英尚未拿下，圣上可要启程回京？”余启蛰声音沉稳道。

        朱匡忙道：“好好，摆驾回宫。”他差点就没了命，自是巴不得赶紧回京。

        顾韫不解地看了一眼余启蛰，不明白他为何要带朱匡回京，子期可是交待过的，要让朱匡在咸阳‘永逝’，他都能听出子期的意思，他不信余启蛰这个聪明人会听不懂。

        余启蛰眸光扫了一眼床帷，出声道：“圣上不问问京都近来都发生了什么吗？”

        朱匡脸色微微一变：“什么意思？”

        余启蛰上前一步，低声道：“圣上在咸阳昏睡不醒，朝廷诸事无人打理，姬无道趁机带兵谋反。”

        “什么？姬无道谋反了？那盛京……眼下可还安全？”朱匡一脸怒意，但又忌惮姬无道是不是真的谋逆成功，坐上了龙椅。

        “尚算安全，姬无道并未谋逆成功。”

        朱匡眼睛一亮，大喜道：“那便好，朕要速速归京，主持大局。”

        余启蛰慢条斯理的扯下床帷，淡淡道：“可惜陛下回不了京了。”

        朱匡紧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余启蛰淡淡一笑：“陛下可还记得先太子？眼下京城已有了皇太孙继承大统。”

        朱匡面露警惕，盯着余启蛰手中的床帷，嘴硬道：“不可能！朕早就让程英斩草除根了，他不可能还活着！”

        余启蛰笑了笑：“皇太孙还活着，淮阳长公主的女儿也活着，她是臣的妻子，她不能亲生向您报杀父杀母之仇，便由臣代劳了，陛下您安心去吧。”

        话音落下，余启蛰手中的床帷已经勒上了朱匡的脖颈，朱匡本就因昏睡多日，身体乏力虚弱，被余启蛰勒住之后毫无还手之力。

        他看向顾韫求救，发出粗哑的声音：“顾韫救朕，救朕，朕将兵权尽皆交给你们顾家……”

        顾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在明正帝几乎快要窒息的时候，突然出声道：“您知道皇太孙是谁吗？他是刘府的大公子刘子期。”

        “刘……裕……”朱匡双手无力地攥着床帷，脸色已因窒息变成了猪肝色，似乎没想到一直是清正直臣的刘裕竟然会将皇太孙养在他眼皮子底下。

        片刻之后，朱匡手脚松软垂落，人已没了呼吸。

        余启蛰没有松手，他做事不喜欢留下麻烦，又勒了片刻，确定朱匡死透才松开床帷。

        “若朱匡说的属实，那程英应当是跑了，只怕余娇也被他带走了。”顾韫说道。

        余启蛰脸色不大好看，顾韫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他对顾韫道：“让岭南军进城吧，仔细搜查看能不能打探出程英的行踪。”

        朱匡的尸身还要送去京城由刘子期处置，他们只需要让朱匡死在咸阳，死在程英手里就行了。

        很快顾韫便带着岭南军进了城，咸阳的城门守卫见了岭南军就投诚了，余启蛰派人在城内仔细查问，打探出程英戍时带了一支千人的队伍出城，但是不知去向。

        顾韫派人顺着官道去追查，又派人往京城送信，顺道将朱匡的尸体送回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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