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红绳今天回来得倒是格外早。
出去打了一个小时的麻将就回来了。
一进店，她便皱起了眉头，在店门口不停地嗅着。
“我怎么闻到了城安局那个条子的味道。”
陈溪午：“......”
不得不承认，陆三良奇大的烟瘾，确实很容易成为暴露身份的因素。
看见陈溪午的这般表情，陆红绳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将手里的那把钱塞进了那件草绿色外衣的口袋里，快步走到陈溪午跟前。
“那监察组的娘们来这里做什么？”
陈溪午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是听着监察组，便意识到说的的确是陆三良。
只不过大概城安局内部叫他三爷，到了外面，就真是三娘了。
陈溪午倒也不想欺骗陆红绳，只是陆三良与他说的那些东西，确实不好与其他人，所以只是很含糊地说着。
“是为了先前嗯....‘猎犬’事件的一些事情。”
陆红绳狐疑地看着陈溪午。
不过想想也确实是合理的。
倒也没有再追问什么，转身向着店子后面走去。
“你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有钱婆娘打到一半，就不打了，说是忘记家里还炖了猪杂汤，要回去关火了。”
“......”
“我们当然不信，毕竟这样的事情，连接主控程序远程操控一下就可以了。不过她不打了，我们也没心思打了，打太小了没意思。”
陆红绳说着，倒是突然停顿了一下，而后从隔断间里探出头来，看着陈溪午说道：“你今天晚回去一点。”
陈溪午愣一愣，问道：“为什么？”
陆红绳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说道：“帮我拆下义体。”
陈溪午愣了一愣，转头看着自己放在一旁的小灯笼。
机械屏上并没有那样一个色素小人，连平日里一点点构建的红绳小店与冒险都市都不见了。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
“我怀疑那只‘霭’还在店里。”
陆红绳躺在工作台上，强装镇定的说道。
陈溪午赶紧假装心无旁骛地操作着工作臂卸着大腿。
“怎么了？”
陆红绳犹豫了少许，抬头看着天花板。
“我好像，看见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你玩过摧毁城安局这个电子游戏吗？”
“就是扮演着一个青山时代的剑修，在城市里除暴安良，带着人们反抗城安局的压迫。”
陈溪午摇了摇头。
“没有。”
陆红绳神色凝重的说道：“我现在的视界里，就是这样一种画面。从刚才开始的，突然眼前一黑，闪过了很多雪花点，然后就像真的雪花落下来了一样——那很像一个过场动画，于是大雪落尽，我眼前的视界就变成了色素块的清沅高楼。”
“我似乎是在跳跃着，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义体人，在前面拿着枪械阻止着我。”
“我跳了起来，躲过了攻击。”
“但子弹太多了。”
“我死了。”
“雪花落了下来，我又回到了原点。”
陆红绳说着说着，反倒冷静了下来。
“大腿拆掉了吗？”
“拆掉了。”
“看来不是大腿的问题，继续拆我的胸腔。”
陈溪午停止了动作，有些犹豫地看着陆红绳，不过显然她现在看不见自己的神色。
陆红绳以为陈溪午怕了，倒是安慰着他说道：“没关系的，我身体绝大部分都是义体机械，除非发生大范围系统性崩溃，不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你也正好拿我练练手。”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陆红绳这一句极其平静地拿我练练手，倒是让陈溪午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触动。
他有些不能理解陆红绳是怎么平静的说着这样颇有些残忍意味的话语的。
沉默了少许，陈溪午还是没有选择继续拆下去。
陆红绳倒也没有勉强他，大概是通过神经系统连接上了义体机械臂，开始进行自我拆卸了起来。
乳房被拆了下来，胸腔被揭开了，从里面拆卸出了许多机械元件，半颗机械之心与半颗血肉之心便那样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有力地跳动着。
“你看仔细点，其实没什么好怕的，拆得多了，就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了。”
陆红绳一面拆着，一面很是淡定的说着。
“虽然当初我也和你一样怕，但是活在这个时代，总要有这样一个过程的。”
陈溪午默然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少女将自己拆得体无完肤，就像一个半完成的机械人一般。
青丝大概也被吓到了，偷偷地跑回了灯笼里，变成了色素小人，在机械屏边缘小心地探着头看着。
.......
“没有检查到入侵的痕迹，就是有些底层代码位置有些古怪。”
少女的身躯被拆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了一张很是冷艳的脸。用着好似骷髅一般的机械骨爪在屏幕上点着，检查着义体神经系统。
“应该是系统偶发性故障。”
陈溪午默然无语。
青丝弄得这个恶作剧，大概确实不会让人找到入侵的痕迹。
毕竟她可以直接将自己插进那些字符之中。
“话说那只‘霭’，难道真的已经不在这里了？”
陆红绳在那里默默地思索着。
大概是没有结果，于是又躺回了工作台上，开始进行着义体模块安装。
于是长了一张很是冷艳的脸的义体少女，又再次出现在小店里。
.......
离开了红绳义体小店之后，陈溪午站在巷子里，看着手里那个灯笼。
色素小人便在机械屏上，很是默然地站着。头顶的气泡里不停地冒着省略号。
“下次还是别捉弄陆红绳了。”
陈溪午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回头看着巷子里那家已经关了门却依旧亮着灯的小店。
“她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毕竟这个总是喜欢穿着草绿色衣裳的少女，在陈溪午来之前，便一个人支撑着这家义体小店。
就像那天第一次遇见‘霭’的时候，陆红绳在那里诉苦说着那些清洗义体鲜血的事情应该交给陈溪午来做的时候一样。
从某种意义而言。
陈溪午倒是若有所思地想着。
其实自己的那种坚韧，并不是真的坚韧，在陆红绳身上的才是？
青丝只是藏在机械屏里，很是乖巧的点着头。
而色素小人身后的色素块义体小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草绿色的小人，衣服很是宽大，看起来像是一只草里的机械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