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八点多的时候,清沅开始下雨。
弥漫在空气里的金属粒子的气息仿佛被激发出来了一样,走在街头随时都可以嗅到一种很是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陆红绳自然早就回来了,只是对于地下街区的事情,并没有提及,只是走进了隔断间里,在那里操作着那张工作台,也不知道是在做些什么。
陈溪午也没有问,结束了自己的看店工作,帮她关了门,就离开了巷子。
走到路上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在路边抽烟的陆三良。
陈溪午有些诧异。
“你不回去?”
陆三良抽着烟,很是平静的说道:“晚点回来。”
“城安局还有事?”
陆三良点了点头,又抬头看着陈溪午,说道:“回去之后,记得监督一下四月,别让她老是在那里玩游戏。”
陈溪午愣了愣。
“要很晚?”
陆三良笑了笑,说道:“有件事要解决,也许用不了多久,也许会很麻烦。”
陈溪午想了想,说道:“需要我帮忙吗?”
陆三良挑了挑眉,看着陈溪午说道:“大概需要,把你的匣子借我一下。”
“?”
陈溪午一头雾水。
陆三良并没有解释,只是伸出手来,诚恳地看着陈溪午。
陈溪午没有问下去,从身后取下了盖着防辐射层的匣子,递给了陆三良。
“小心点。”
只可惜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又忘记了匣子重量的陆三良便险些栽倒下去。
不过好歹是机械之躯,随着义体缝隙间电流的闪烁,陆三良也算是拿稳了这个匣子。
深吸了一口气,陆三良很是真诚地说了一句真好啊。
这显然让陈溪午有些摸不着头脑。
右臂近乎过载,才拿稳了匣子的陆三良很是满意的样子,还尝试着颠了颠。
不知道为什么。
陈溪午总觉得他像是在拿着一块板砖试试趁不趁手。
.......
庄其鱼依旧淋着雨。
虽然他还是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该不该淋雨。
但是很显然,他很享受那种可能会被世人称赞的感觉。
‘蔷薇’严格说起来,离城安局并不远,只是有些弯弯绕绕的巷子而已,四处都是那种靡丽的灯牌,五光十色的,在雨中颇有种混乱而迷离的美感。
只是当他揣着兜低着头,打算穿过这条巷子的时候,突然便嗅到了一阵很是熟悉很是浓烈的烟味。
紧接着是一阵很是急促的脚步声。
糟了!
庄其鱼心中骤然一惊。
再然后,后脑勺便传来了一阵极为剧烈的碰撞——那里肯定深深地凹进去了。庄其鱼在那一刹,神经系统痛感还未传来的时候,很是认真地想着。
紧接着整个人便向前飞扑出去。
就像是恶狗扑屎一样。
一直在落满了雨水的巷子里滚了好几圈,才终于停了下来。
“抱歉,有十多年没有干过背后拍人板砖的事了,有些生疏了。”
庄其鱼在义体视界的四面警报声中抬起头来,陆三良便在不远处,手里握着一个巨大玩意——你他妈管这叫板砖?
庄其鱼很想争辩一下,说他有些过于犯规了。
但是在义体视界鲜红的警报之后,那些好似潮水一般袭来的痛感还是提醒了他。
紧接着痛感消失,只是有着极为麻木冰冷的感觉。
肾上腺素瞬间遍涌全身。
但庄其鱼没有想着与陆三良打一架。
开什么玩笑,别人防暴组出身的人,他一个机械字符海洋里的大鱼,怎么可能干得过?
连滚带爬地爬起来,向着巷子的另一头冲了过去。
但陆三良的速度比他更快,才跑了没有多远,这个男人便已经追了上来,又是一‘板砖’拍在了他的后脑勺。
“咣当。”
庄其鱼一阵头晕目眩,顿时栽倒下去。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
秋山。
三司监察司内部纠察科的秋山。
庄其鱼瞬间像是看见了希望一样,不顾一切地叫喊了起来。
“陆..唔唔唔..”
可惜话没有说完,便被陆三良一脚踩在了头上,好不容易抬起来一些的脸再次浸在了身下的水洼里。
大鱼当然是要会吐泡泡的。
“咕噜咕噜。”
庄其鱼吐了好几串泡泡,才终于在那些滂沱的雨水里,靠着机械之躯的韧性,将头抬了起来。
只是就在抬头的那一刹,他眸中的光芒便熄灭了下来。
秋山并未拦下陆三良,只是平静地擦身走了过去,还顺带着.....
在整条巷子里洒下不少黑盒子——城安局电子信号屏蔽器。
于是那一刻,整条巷子都昏暗了下来。
绝境之下庄其鱼终于爆发了,挣扎着从陆三良的脚下逃了出来,拖着平衡系统遭受重创,无法进行站立指令的身体,不住地向后退去。
“你敢这样对我?”
他的声音颤抖着。
陆三良站在雨里,一手提着那块大板砖,一手熟练地摸烟点火,烟头瞬间便被雨水打湿。不过陆三良也没有在意,便叼着烟,站在那里,一步步向前走去。
“哈。庄老板说笑了不是。我怎么敢这样对你呢?这大雨滂沱,又运气不好断电,什么监控信息也不会留下的巷子里,我哪敢呢?”
陆三良停在了庄其鱼的身前,而后将手里的匣子重重地砸了下去。火花迸射,那条大腿被径直砸断在那里,断开的接口之上,不住的冒着火花,这场大雨的降临,于是带来了更为严重的后果。
那些火花一路蔓延着,向着上方而去。
好在庄其鱼也不傻,瞬间切断了自己的腰部义体神经系统。
否则连锁反应之下,大概不死也变傻子。
陆三良平静地将匣子提了起来,又盯向了庄其鱼的另一条腿。
庄其鱼面色惨白,不住地向后退去。
“你放过我,三爷,我以后保准不再找你麻烦。”
陆三良微微一笑。
“好高的姿态啊庄老板,不说鞍前马后也就算了,我放过了你,你居然只是想着不再找我麻烦。”
夜雨里的男人笑意敛去,深邃的眼眸之中满是讽刺。
“在海里游了两天,一上岸,就真把自己当人了?”
砰然一声,火花再度迸射。
庄其鱼的第二条腿,同样被打断在了那里。
机械字符海洋里的大鱼在巷子里哀嚎着,痛苦地打着滚。
“我错了,我错了,三爷…”
陆三良很是解气地欣赏着,提着匣子跟随着。
“庄老板啊,你要知道,在海里,和在岸上是不一样的。不可否认,在某些方面,十个陆三良,也比不上一个庄其鱼。”
“但在城安局这种地方,也许未必要有庄其鱼,但是不能没有陆三良。”
“你说对吧.....”陆三良举起匣子,对着庄其鱼的右手砸了下去。
“庄老板?”
大雨倾盆,但匣落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