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上经这么一闹,所有的事儿都沸沸扬扬传开了,就算两家人有心压下去,也赶不及小道消息传得利落,一下子就有无数个版本进入到他们的社交圈子里,薛暮廷手机震动着,发现就是这个时候魏蘅的电话都来了。
消息传这么快?
薛暮廷咬着牙按掉了好兄弟的电话,抬眸看向被拖远了的许绵绵,刚要走上前和阮星潋说几句话,却被莫湛拦住了。
高中生少年正冲他笑得灿烂,一张脸青春无敌,“薛少不打算为此做些解释吗?”
薛暮廷整个人一怔。
解释。
解释什么……
阮星潋却走上去将莫湛抬在前面的胳膊给抓下来,轻飘飘地说道,“我不需要他为我做什么解释。”
“哦。”莫湛应了一声,越过薛暮廷对阮隽挥挥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改日来看你,阮隽,好好养身体。”
阮隽一脸单纯无知,冲着莫湛点点头,岂料薛暮廷倒是一把抓住了阮星潋的手腕,男人见她脸上表情波澜不惊,哪怕亲眼目睹许绵绵被警察抓住也一脸淡定,为什么会这样……
阮星潋,你不应该觉得很痛快吗……
薛暮廷张了张嘴巴,尝试着开口说,“如果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许绵绵做的话,为什么那个时候……”
阮星潋狠狠甩开他的手,“我那个时候难道没说吗,薛暮廷,只是你没听啊。”
薛暮廷呼吸一滞,回过神来他也有些局促,“我是真的没想到,许绵绵会做这种事情,她平时不这样的……”
“是啊,我平时就爱杀人放火了对吧?”阮星潋指着自己,说话声音很大,跟巴掌似的抽在每个人的脸上,“你觉得她不会做这种事情,凭什么就觉得我会是害人的那个?我当时伏低做小得还不够吗?我难道就是天生的坏种吗!薛暮廷,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只不过你心里的天秤从未朝我这里倾斜过。”
顿了顿,她道,“这一点,你甚至比不上你的好兄弟魏蘅。”
薛暮廷脸色煞白,事到如今竟是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替自己辩解。
“我……不知道事情会这样,我……”
“当初要退婚的是你,现在后悔的还是你。怎么,许绵绵做的事情暴露了,你就不想跟她好了啊?”阮星潋笑得满脸嘲讽,“一出事就要切割了吗?我以为你很爱她呢,如今看来不过如此啊。你但凡坚定不移地继续爱她下去,我还高看你几眼,薛暮廷。”
薛暮廷听不得阮星潋这样讽刺他,“我当初确实看错了人,但是阮星潋你何必这么说……”
“是呀,那不都还是许绵绵骗了我们大家,我们大家可都是受害者呀。”
薛暮廷这话可真是好啊,给两家人都找了台阶下了,薛阮两家方才还吵得不可开交,仿佛要成为代代宿敌,现在薛暮廷一句话,两家人全都顺势而下,一股脑儿把所有的错全都推到了许绵绵的头上去,在一边为自己诡辩起来。
“若不是许绵绵这般心思缜密狠毒,害得我们暮廷被骗,我们薛家也不会这么对你啊。”
“就是,你妈妈认许绵绵做干女儿,也是因为许绵绵太会演戏了,这都是她人品有问题,才会令我们两家鸡犬不宁!”
“许绵绵太过分了,这么会演戏,暮廷,她把你骗得好惨。”
“阮星潋,你也别赖我们对你这样,那都是许绵绵的阴谋诡计,你要算账也得去找许绵绵,和我们两家没关系,我们也支持你。”
这倒好,转头全怪在许绵绵身上,他们两家成为了清清白白人淡如菊的无辜受害者。
许绵绵居然才是那个坏的……
那阮星潋呢,那得了白血病还被他们逼得发疯的阮星潋呢……
阮星潋听着他们的话语,只觉得可笑,女人摇了摇头,啧啧感慨着,“我想现在应该是你们比我更恨不得许绵绵去死吧。”
一句话,在场的人脸色变了变。
阮星潋冷笑一声甩手就走,剩下一切交给警察,她相信许绵绵不死也要脱层皮,只是……
“连自己的错误都不敢正视和面对的你们,我感觉比绵绵更丢人啊。”
莫湛跟在阮星潋身后走,替阮星潋说出了心里话。
他是莫家的小少爷,还是高中生,自然可以说出这般天真却又诛心的话来。
薛暮廷听见这话,心口像是有针在刺,男人眼睁睁看着阮星潋走远了,想上去挽留,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绵绵的手段确实狠毒,可是……
阮星潋吃的苦,都来自许绵绵吗。
薛暮廷的手指攥了又攥,回头去看自家人,发现薛家和阮家的亲戚各个都脸色尴尬,这事情发展得如此荒唐,倒是打了他们的脸,如今许绵绵被警察按走了,他们这几个过去一直以来针对阮星潋的,倒有些手足无措。
“暮廷,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你在这里好好陪陪阮家少爷。”
“是啊,苦了阮隽了,这阮星潋也真是的,不是她做的,她早说啊,害得现在大家丢人,唉。”
“没错,还好许绵绵被抓了,这个女人太会演戏了,可别把她放出来。”
陈翠云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一直以来都那么维护的许绵绵,居然要害死自己的小儿子,来得到整个阮家。
而她,还帮着外人把阮星潋轰出去了。
若不是莫湛今日自我检举,她差点酿成大祸,把整个阮家拱手让人了!
陈翠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真相如此赤裸,令她无法直视。
陈翠云颤颤巍巍地转身,看见自己小儿子正用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妈,我早说了不是阮星潋,为什么你们都……”不信呢。
是不想相信,还是说……反正都要推一个出来背锅,便推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人,不管她是否无辜。
阮隽扶着墙壁回了病房,众人也纷纷散场,走的时候表情不一,有人为了挽回几分面子,还故意咳嗽着离去,装作身体不好的模样,似乎这样就可以掩盖他们最开始对阮星潋的无情围剿。
最终只剩下了薛暮廷一个人站在病房门口,男人眸光晦涩,一想到阮星潋是无辜的,这么久以来他一直苛待她,他心里就……
无比痛苦。
宁可不知道真相,让自己永远自以为正确,也好过现在这样……清楚地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和她已再无可能。
怎么办呢……阮星潋……
薛暮廷低头,转身离开了阮隽的病房,朝着住院部外面走去,外面警笛声还在盘旋,许绵绵的事儿还未有个彻底的着落,薛暮廷想去看看情况,问问许绵绵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是走到楼下服务台,看见阮星潋和莫湛一起正在进行什么对话,薛暮廷下意识冲了上去,“阮星潋!”
阮星潋抬头,发现薛暮廷大步流星冲到她面前,“你跟我出来一下好吗?”
莫湛在一边挑眉,“什么事?”
阮星潋瞪他一眼,莫湛不服气地撇撇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手指微微收拢,捏着一团随时可以轰出去的火球。
阮星潋摇摇头,莫湛骂骂咧咧把掌心的火焰熄灭了,“还有什么好聊的呢,婚约作废了,真相大白了,你现在找她干嘛?”
薛暮廷脸色一变,但还是忍住了生气,“你跟我出来一下。”
阮星潋站在原地没动,“聊什么?”
薛暮廷说,“非要我当着他的面吗?”
“他又不是外人。”
阮星潋这话一出,莫湛咧嘴笑了。
嘿嘿,不是外人。
下一秒阮星潋道,“他就一高中生孩子,你防着他干嘛?”
莫湛又不笑了。
他拉着一张脸,心说他不是高中生孩子,他是——
神秘莫测英明神武人中龙凤顶天立地帅气潇洒无所不能的——前,调停者!
薛暮廷深呼吸一口气,当着莫湛的面,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一字一句地说,“我……阮星潋,我们重来过吧。”
阮星潋一愣,莫湛反应比她还大,“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过去是我错怪了你……许绵绵骗了我们所有人,我……”薛暮廷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我想为我过去犯下的错赎罪,给我个……补偿你的机会。”
莫湛急眼了,“你连对不起三个字都这么难说出口吗?”
阮星潋颇为满意地看着莫湛,孺子可教,以前要她的命,现在都知道帮她说话了。
薛暮廷拉不下脸,“你替她说什么?”
“怎么了?”阮星潋勾勾唇,“我知道你很要面子,薛少,被许绵绵玩得团团转,现在来找我道歉悔过也没用的。不赖许绵绵骗你,你是活该。我要是她,我也骗你。”
你是活该。
四个字给薛暮廷判了死刑。
男人不可置信地说,“可是……”
不等他说完,阮星潋转头就走了,一步也没停留。
薛暮廷在她身后大喊,拖着受伤的身躯,“我知道我错了,阮星潋,我对不起你——”
终于肯说了啊,对不起三个字。
可是,她不需要了。
“不给我个机会吗,阮星潋——”
“你不恨我吗,你不想报复我吗!”
周围人都在侧目,看着薛暮廷这般豁出去。
“你连报复我都……不想了吗……阮星潋……”薛暮廷说到后面,声音里居然带着哭腔,“你知道我做错了,为什么不惩罚我呢,难道你就要这样放过我了吗!我如果对你没感情,当初怎么会冲进去救你……我只是……不想承认我……”
承认我对你早就动心了,早就从一开始……就选错了人。
如今我想赎罪,都没有机会……
你好残忍啊,阮星潋……
莫湛听了都有些于心不忍,对阮星潋说,“他是不是哭了啊。”
“怎么?”阮星潋说,“你心疼,你去哄,你老公。”
“滚呀。”莫湛说,“恶心死了,鳄鱼的眼泪信不得!”
话音未落,脚下的大地猛地震颤了一下,下一秒医院里爆发出一阵惨叫,紧跟着住院部的天花板就这么砸了下来!
一层一层的墙壁和地板坍塌,飞沙走石,所有人都在尖叫着逃窜,冲着住院部的大门涌来!
阮星潋回头,看见薛暮廷朝着自己一瘸一拐地冲过来,嘴巴里喊着小心两个字,而后将她直接从原地扑了出去!
地震般的晃动和巨响让医院在瞬间成为了废墟!
阮星潋还未回神,头顶上就有一块地板材料掉落下来,摔在她脚的不远处,粉尘扑得她差点睁不开眼睛!
若不是薛暮廷刚那一推,她怕是已经被砸死了!
薛暮廷因为受了伤,前几日还拄着拐杖,如今跑过来已经是费了全力,现在走不动了,一晃一晃地从原地爬起来,“快跑!阮星潋!好像是地震了!”
不,阮隽还在医院里!
阮星潋下意识往回跑,看得薛暮廷眼睛发红,他不知道阮星潋的特殊身份,还以为她寻死,急得不行,岂料背后一道力量袭来,后脖似乎遭受重击,男人当场双目一闭昏了过去!
阮星潋听见动静,错愕回眸,短短几秒钟里医院坍塌成了废墟,人间炼狱似的,所有人都昏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站在废墟里只觉得手脚发麻天旋地转,一直到背后传来少年的叫喊声——
“阮星潋,小心!”
回眸,一串冰蓝色的火焰拔地而起,轰穿了朝她头顶砸下来的半片天花板墙壁!
轰的一声响,砖块被轰成了粉末!
阮星潋被拉回了心神,似乎是有人将她一把拽住,紧跟着蓝色瞳孔跃入她的视野,“这不是地震!是……是夜族的气息!”
莫湛手里拉出一串跳跃着咒文的火焰,拦在了阮星潋的身前,“是有人冲着你来的!”
阮星潋一惊,周遭便有无数的黑影从她身边钻出来,一双双影子的手将她的四肢扯住,莫湛啧了一声,手里的火花飞溅,短短几秒钟将那些影子击成碎片,他说,“你到底惹了谁啊?除了调停者还有别人吗?”
阮星潋愣了一下,说道,“你还挺厉害诶?”
莫湛脸一红,手掌心的火焰跟着一抖,“那,那你不是废话?”
“哦?看来你身边有新的伙伴了?”
就在莫湛脸红的时候,有人从废墟不远处走出来,金发碧眼,身材高挑,连说话语气都格外沙哑邪魅,“许绵绵搞不定你,只能我来了,阮星潋。”
洛彻斐斯……果然是他在背后替许绵绵出谋划策!
阮星潋咬着牙,看着眼前俊美如妖孽的男子,一股危机和恐惧感令她浑身毛孔都收紧了,“辛迪加为什么要处处和我作对?”
莫湛说,“这是谁?你前男友?”
闻言,洛彻斐斯的瞳孔在一瞬间变红,邪笑了一声,“怎么是作对呢,大小姐,只要你乖乖回来,辛迪加就不会为难你。”
回来……这两个字让阮星潋毛骨悚然,那是刻在她身体里的害怕。
辛迪加怎么会让她如此恐惧。
“他喊你大小姐。”莫湛停顿了一下,“你真实身份是什么?”
阮星潋呵呵尴尬笑着转移话题说,“这就不能是冲你来的吗?”
莫湛说,“大小姐,我是调停者,怎么可能是冲我来的?”
阮星潋说,“你放屁,你被革职了,现在是吸血鬼了,包是抓你的。”
莫湛说,“不可能,我大好人。”
“冲你来的。”
“冲你来的。”
“……”洛彻斐斯怒了,大地再度震颤,脚下的废墟石块都在嗡嗡作响,“够了!你们两个!胆敢无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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