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送送你。”沈江姩说着,对宋慕之言道:“我去送一下宋煜。”
宋慕之静默不言。
沈江姩没等到他回答,幽幽叹气,那种愧疚顿时升起。
宋煜交代,“别送了,去太湖钓鱼吧。晚上天冷,穿厚点,光线不好多带些人保护你,注意安全。”
沈江姩没有说自己根本不喜欢夜钓,还是冬夜里夜钓,她不如睡大觉,她只是点了点头,“他不回答没事。我还是要送你的。”
宋煜又言道:“放心吧,虽然东宫离肃王府不算远,我夜里不会对你突然袭击的,你安心睡就是了。”
沈江姩被他的话撩的心燥,耳根有些作烫,暗暗掐住手没有回答。
谢锦坐在马车上,驱动马车先出府。
宋煜和他的小满小心肝吻别,他用力亲了亲女儿的脸,“照顾好娘亲。督促娘亲研习医术。我们这辈子还是有机会相见的。宝贝,告诉爹爹,阿娘从哪个渡口走?”
宋煜说着,睇向沈江姩,“忘了小满还不会说话...”
沈江姩心烦意乱,他...的话术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他往肃王府外走,沈江姩打着伞跟在他身后。
出了回廊,沈江姩将手举高些,把他也打在伞底下。
宋煜把伞接过,两个人撑伞静静的走着,她提着那个装着十瓶护肤油的小匣子。
送了一道街,又一道街。
脚步慢之又慢。
缓之又缓。
“回去吧。已走太远了。再走就到东宫了...”
大概在走过三四道街的路边那棵光秃秃冬日里掉光叶子的梧桐树前,他们停了下来。
宋煜说着,将伞递回给沈江姩。
可能因为即将分别,沈江姩红着眼眶,咬着嘴唇看他,久久没有接过伞柄,她别开了脸,看旁边树干。
宋煜看着她被冻红的鼻尖,把她披风领子拉紧了些,“我再往回送送你吧。”
沈江姩点了点头,她说:“你晚上不要突然来。”
“眼睛怎么红了。”宋煜大概又往回送三道街多些,在将到肃王府门前的拐角处停下,他将伞递给沈江姩,“回去吧。我答应你,我会照顾好自己。不让你操心。安心给他治眼睛吧。我不会乱来。”
沈江姩接过伞,“你什么时候和夏妍成亲啊。”
宋煜没有提起自己已经和夏家退婚的事,提了能怎样,为难她吗,他言道:“再说。”
宋煜转身,往远远的那边等在那里的马车走去。
沈江姩看着宋煜的背影,她想或许这就是今生最后一次相见了,她好生不舍,她克制着那种扑进他怀里,将他抱住,将所有的冷漠留给失明的肃王的冲动,甚至被宋慕之的家人骂自私她也不在乎。
但她到底没有任性,她只是静静的望着宋煜逐渐远去的身影。
她的心越来越紧,心悸越来越严重,不舍将她几乎吞没,她明明那样思念宋煜,可她不知道怎么样会有结果,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希望他带走她,带她回家。
她不觉间按住了小匣子上的机括,小匣子啪的一声,倏地开了,里头的护肤油登时洒了一地,十盒油脂滚的到处都是,她慌张之下手里的伞也掉了。
她这边简直兵荒马乱。
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宋煜听见声响,顿步,他缓缓回身,半侧了身子,用深邃滚烫的眸子凝着沈江姩。
沈江姩惊恐的回望着他,她的心跳个不住。
宋煜犹豫了片刻,他终于没有忍住,转了回来,他步子沉沉,一步一步靠近沈江姩。
沈江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钉在那里一动不动。
宋煜靠近,他将手拢在她颈项,把她拉了过来,他低下头,试探性的将唇瓣靠近沈江姩的唇瓣。
“宋煜...”
“嗯...”
在轻轻接触一下后,沈江姩如被烫到般,别开了面颊,她说:“我会舍不得走,没必要亲了。”
“不亲就舍得了?”宋煜的呼吸凝重,“我觉得你舍不得我。”
沈江姩说,“不亲不见,就比较舍得。”
“我娘,我要见一见。正月二十九前,我要见面。”宋煜沉声说,“是你安排组织,是吗。”
“我让我爹给你安排。”沈江姩说。
她说着,蹲下身捡那些小瓶子。
她捡的时候,她刻意不去看宋煜的目光,她感到宋煜一直在目不转睛的凝着她,她被盯的心里好乱,她说,“我要去太湖夜钓了,再见。”
宋煜紧了紧牙关,“行。你爹安排。你就对我发狠吧,沈江姩。我想见的是你爹,是赵婉。我......”
沈江姩眸色惊慌的盯着他,“我把你娘亲找回来给你。是希望你有娘亲疼爱。不要因为我赌气,而不去见娘亲,想娘就去见,宋煜。她也想你。”
宋煜犟不过她,他终于放下所有矜贵的身份,近乎祈求的问:“沈江姩...究竟哪个渡口?告诉我...求你......”
沈江姩转身进了肃王府,大门缓缓关起,她看见宋煜在门处伫立片刻,转身疾步去了,她忽然感觉口中腥咸,原来她竟将舌尖咬出伤口来。刚才那个蜻蜓点水的吻,使她半天缓不过神来。她不敢想象他吻下来后,她会做怎样的疯狂决定,但她极怕将状况搞的糟糕,她想她先把那双眼睛医好吧。
沈江姩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卧室,将小匣子放在桌上,用手抚摸着宋煜送她的汴绣上的牡丹。
宋慕之那边收拾好了渔具,他话:“姩姩,你喜欢哪副鱼竿。”
沈江姩步出屋子,挑了一副小小的鱼竿,“这副吧。”
交给下人放进马车。
太湖夜风大,下人搭了大帐篷,多少帐篷遮了些风。
沈江姩穿的厚厚的,将帽檐拉下来遮住脸,反正宋慕之看不见她的神情,窝在户外椅上,在月色底下夜钓,她的鱼钩甚至没有钩上鱼饵,她钓半宿也没钓上一条鱼,耳边突然响起宋煜的话,‘告诉我...求你...’
宋慕之比她心静,他感受到姩姩在今日见到宋煜之后心神不宁,他说,“姩姩,我叫人送你和小满去东宫吧。我母妃和我外祖母那边你不必担心她们会有微辞,我是自愿为你挡剑的,你走她们不会抱怨你,我不允许她们责怪你,你不用自责的,我...这几天,渐渐接受失明的事实了,我会慢慢接受去用盲人用的手杖...”
“你怎么突然提这个啦。我不是答应你,会把你医好,陪你去凉州发展的吗。”沈江姩说,“我是你的眼睛,你不勉强自己用手杖的,我扶你就好了。”
“我感觉到你心情很浮躁,你有心事。留在青州做太子的妾,现在好过和我这个瞎子肃王在一起。”宋慕之无奈道:“我给不了你什么了,也保护不了你了,我是废人了,姩姩。”
沈江姩记起两人在战场上,在青州兵营的种种朝夕相伴和生死与共,他放下一切跟她去辽北的事,她说,“你说什么呢,咱们是朋友。我有困难的时候,你从江西回来帮助我,现在你有困难,我不能一家三口和和睦睦,不管你死活啊。你别多想,安心养伤,有我在,你的眼睛是有希望复明的。时间问题。不要气馁啊。我的医术你就相信,我已经在更加广泛的涉猎眼疾方面的书籍了。”
宋慕之咬咬唇,他没有说话,他一方面希望姩姩开心,一方面希望拥有姩姩,他看不到任何光亮,姩姩的声音让他觉得安心有安全感,
“我真的还可以看见东西吗,姩姩。你觉得,我还有希望吗。你爹和嫪文极来了几回,不来了。我觉得...挺渺茫的。”
“放心吧,有希望的。我可以钻研的嘛。我爹和嫪叔放弃了,我没有。你也不要放弃希望。好吗。”
沈江姩宽慰他,她刚才那种失落的心情使他没有安全感,她就拿了小虾挂在鱼钩上,老老实实钓鱼。
她窝在椅上,看着月亮,她认命的说:“雪停了,月亮不怎么圆,但月色很好,倒映在湖面很好看,宋慕之,你带我来夜钓,不一样的经历,我很开心。”
宋慕之久久没有说话,他意识到姩姩不开心,他想或许姩姩很快就会和他摊牌,她希望留京了。姩姩也将放弃他。
当晚,宋煜在东宫和燕青喝的大醉酩酊,醉倒在阶上,微敞的衣领内颈项锁骨一片通红酒斑。
他弟为救他的女人和女儿失明了,他身为长兄,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和幸福,不顾他弟的健康,除了灌醉自己,他不知能做什么,那个肃王府外蜻蜓点水的碰触,使他烦躁至极。
内心几乎决堤般的渴望和思念使他近乎疯狂。不灌醉自己,他一定会去突然袭击沈江姩的。
燕青因为有差务在身没喝酒,他将宋煜的手臂搭在肩膀,往卧房送,他交代谢锦:“去拿些解酒茶进来。他醉的厉害。”
眼睛将宋煜放在床榻,正打算低手捞棉被给他盖上,燕青手腕猛地一紧,他低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紧紧握在他古铜色的手腕上。
“今晚留下陪我。”
燕青闻言,回眸见宋煜醉眸半眯,唇瓣微微张着,领口扣子因为喝酒内热被宋煜扯开了不少。
燕青几乎咬碎了后牙,目光略略在宋煜腰带看了下便移开视线看窗外,“兄长喝醉了。”
宋煜紧紧攥住那人手腕,哑声说,“今生最后一次也不可以吗……你明明舍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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