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我走进一间刷得锃亮白净的教师办公室里,看着面前坐在黑木椅子上的一个穿着蓝色汗衫,梳理着齐肩短发的妙龄女子喊道。这女子抬起头来,看见了我,脸上挂起了一个很微妙的笑容,她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拐过办公桌向我走了过来。
“阿满,你都长那么大了,小姑娘变化真快,才三年不见,不但长高了,还变得更加漂亮了。”郑秀丽缓缓的向我走来,她的笑容很甜,人一笑,脸上就出现了两个酒窝,她的笑容,像糖一样,让人看着,都觉得甜蜜。
“这还是我的那个小姑吗?”我心想,眼前这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如玉一般锃亮的大美女,还是三年前那个皮肤黝黑粗糙的郑秀丽吗?怎么短短三年不见,她看起来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了呢?
难道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吗?
我有点愕然,不敢认她。她看我怔住了,便走到我面前来,两只手拍在我的肩膀上面,她看着我嘿嘿一笑,然后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姑,你变漂亮了!”我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气,由衷的说道。小姑嘿嘿一笑,忙给我搬了一个椅子,又给我倒了一杯泡好的茶叶茶水。她在我对面坐下来,依然面带微笑的看着我。我一时拘谨,不知道该对小姑说些什么?便不自觉的一直埋头喝着茶水。
小姑看了我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来,给我整理了一下头发,她的手很白很细长,这是一双很美丽的手,凑到我面前来,我都能闻到她手上的香味。她把我前额被风吹的凌乱的头发给藏到了耳朵上面。然后才开口问我说,“阿满,我听你奶奶说,你已经不上学了?这事是真的吗?”
我点点头,恩了一声。
小姑瞬间把脸耷拉了下来,她面露不解的问我说,“是你那个二叔不让你读的?”“不是小姑,是我自己不想上了。我觉得吧,我就是一个小姑娘,上学对我来说,没什么用的,再说了,你也知道,我爷爷奶奶身体不好,这上学学费又那么贵,我要是再一直上学,我家里可能会更拮据的。而且,这和我二叔也没有关系。”我想我只能这么解释了,小姑是个急脾气,虽然她人长的挺甜美的,但是我怕她再为了我回家找我二叔问清楚。我也只好把责任往我身上拦了。小姑听我如是说道,伸出一根手指头点在了我的脑门上:“你呀,真是个傻姑娘。”
我笑笑,把茶一饮而尽。
“小姑,你这次回来,要什么时候离开呀?”我问。
“恩,我参加了北京的支教公益组织,我们本来预订的计划是三个月。不过我们都是签过字的,这样一来,就意味着,我们得为这个计划和这里的学生负责。预订的是三个月,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后来的事谁知道呢?也许两三个月。也许一年半载。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我来到了红花中学。我就会尽我自己的一份责任的。”
“恩,小姑,你真是个好人。”我看着小姑,嘿嘿一笑。
“好人?”小姑笑了笑说:“阿满,你以后就跟我在这里住吧,反正我要在这里支教两三个月呢?再说了,一个小姑娘家,再怎么说还是要学习知识的,现在这个社会,没有知识可是不行的。以后你就跟着我,在红花中学学习。我什么时候走,你什么时候离开。总之,这三个月,你就和我一起,在红花中学里学习。你看怎么样?”
“好是很好?可是我要是留在这的话,那我家里的那几头老母猪和鸡鸭怎么办?我奶奶身体不好,爷爷年纪大了,二叔又太忙,恐怕以后它们没人喂了。”
“傻丫头。”小姑说:“你还每天喂猪呀,那多脏呀,你呀,也就不要多想了,以后就和我一起吃住学习,你爸爸走的早,小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不过,这学习上的事情,你就对小姑放心吧,只要你想学,小姑会对你保证,一定教好你的。”
我想了想,最后决定听小姑的话,陪着她在红花中学留了下来。其实说真的,我小姑对我真的很好,虽然她和我爸爸不是一个娘生的,但是她却比一个娘生的对我都要好。
之后的日子里,小姑为了让家里人放心,又趁着星期天的时候,带着我回到家里,和我爷爷奶奶商量了一下,看能不能让我在红花中学待上三个月时间。本来爷爷奶奶和二叔都是不同意的,二叔以二婶是个大傻子为由,坚决不让我离开。不过后来小姑据理力争,还保证往后的三个月时间,我的吃住花销都由她一个人太承担,绝对不会给家里人要一分钱。小姑的保证下来之后,我二叔才最后同意了小姑的要求。
不过,最让我有点难以释怀的是,那天下午我收拾包裹坐着小姑开的电动三轮车离开村子的时候,却不知道我那个傻二婶突然间从哪里窜了出来,沿路追了我好长时间,不过我怕二婶再对我做些什么,所以一直没让我小姑停下来。
我坐在车上,远远的就看见二婶疯了一样的跑在马路上追着我,她一边追一边不停的向我招手,还大喊着让我赶紧停下来。
二婶嘴里喊着话,被清风带到了我的耳边。
“他来了,你快跑。”
我坐在车上,心里头没了思绪。
我眼睁睁的看着二婶跑不动了狠狠的在水泥路上跌了一个大跟头。
山路曲折,蜿蜒了几个弯之后,二婶的身影便彻底在我眼前消失了。
很多年之后,我才终于明白了二婶的用心良苦。
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
他来了,你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