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然间。
场中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众人无一不是低垂着脑袋,皱着眉头看着手中抄录的奏章。
待到映入眼帘的内容,众人的脸色也随之变的铁青了起来。
饶是他们这些人,方才从朱高煦的只字片语中,猜到肯定是精盐里面出了问题。
但觉得最多,也不过贪腐威胁罢了。
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某些人的胆子竟然这么的大。
强取豪夺纂去贾商的利益不说,更有些人为了利益将乱给获得销售权的贾商脑袋上乱扣帽子,将别人一家人给拿下诏狱,倘若不是因为精盐的接收,朝廷留了一手,规定了第一次必须要销售区域的获得者签收,怕是贾商都直接被灭口了。
如此恶劣的行径。
简直是骇人听闻。
想想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虽说世人皆爱财,朝中也有不少人做过强取豪夺的事情。
却也从来没有人搞得这般狠辣决绝,全都是可控的规则之中行事。
此时此刻,众人总算是彻底明白为何汉王会这般的忿怒。
就这些个混蛋瞎搞,整出来的幺蛾子。
别说朱高煦想杀人了,就看了事件原委的群臣,一个个也恨不得将这些个胆大包天的混蛋给撕得粉碎。
让他们这个家伙明白,花儿是怎么红的,什么叫做官大一级压死人。
“臣等有罪。”
群臣再次叩首,跪拜了下去。
见着跪拜在地上的群臣,朱高煦负手而立站于高台之上,冷冷的环视了眼下的众人一眼,冷哼了一声,道:
“认错?”
“本王召集尔等前来,可不是想听诸卿认错的。”
“而是让想让你们告诉我,发生这等恶劣的事情,现如今该如何办?”
“如何将这些个影响给降到最低,如何维护我大明朝廷的脸面和信誉。”
群臣:“!!!!!!”
哈?
这话问的,不是说的废话吗?
汉王召集他们前来议事,刚刚进门就铺天盖地的一顿臭骂,从头到尾的将他们这些人给损的体无完肤了。
且甭管是眉宇间、亦是双眸、神情中,皆是杀意凛然。
明白摆着,想要树立典型,想要杀人的节奏吗?
明明都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又何必多此一举问他们?
不过大家也都清楚,朱高煦为何会多此一问,不外乎想要让他们主动将这个事情给挑明,让他们提议出来,而后他做决定。
说直白些,就是想要让他们当枪。
而汉王则是想‘又当又立’,片叶不沾身的节奏。
对此,他们也很是无奈,身为朝廷中枢手握大权的官员,面对这番证据确凿的事情,他们能怎么办?
知晓是故意将他们当枪使,却也唯有捏着鼻子认了。
不然还能够怎么办?
总不可能出言反对吧?
真要是这般头铁的出言反对,鬼知道这位爷是不是故意给他们挖坑等着他们跳。
怕是话刚刚说出口,估计后面就有这一群手持大刀的将士冲进来,将他们给拿下,罪名都不用想,就可以直接给他们打上‘同党’的标签,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想到这里,殿内的群臣不禁彼此看了彼此一眼,而后出言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触及国法者,万般不能留。”
“按照大明律法,该当如何就如何。”
“一切全凭汉王殿下做主。”
“不过…”
说到这里,群臣顿了顿,神情变的无比郑重,话锋徒然一转,道:
“臣等,觉得为今之计。”
“首先要考虑的则是,将现如今最好能够悄然无声的派一队人马,暗中先将被扣上莫须有罪名的人给保护起来。”
“已解决这些人的性命之忧,不然臣等怕那些个干出这些个混账事情的蛀虫知晓风声,提前来个死无对证。”
“就算我们而后将那些个胆大包天的官员给拿下,死去的人也再也回不来,亦会致使朝廷损失不小信用。”
“且在此地握有绝对控制权间,锦衣卫亦大明全境探查,此事可否仅仅此地发生,是否有类似的情况。”
“但凡有分毫与朝廷所制定规则有驳论者,一一按照大明律法,处置…”
“不知汉王爷,觉得这般做如何?”
这般回答,倒还算妥当。
没有于中间耍什么小心思。
而后,朱高煦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未直接回答群臣的建议,则是看向一旁的太子爷,出言问道:
“老大”
“你觉得诸卿的提议如何?”
话音落下,殿中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所有人的目光不禁全都汇聚于太子朱高炽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问话,完全出乎朱高炽的预料,致使他不禁愣了愣,片刻间回过神来,半眯着双眸看向问话的朱高煦,胖乎乎的大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意味深长的回道:
“提议如何?”
“老二,你的心中不是早就已经有答案和规划了吗?”
“又何必于这里跟我们大伙打哑谜?”
“与其问我们意见,不如说说你自己的想法。”
“不是吗?”
听了这话,被点穿了小心的朱高煦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意,而后‘呵呵’一声轻笑,也未与朱高炽在这个问题上面过多的纠缠,自顾自的说道:
“诸卿的建议甚好。”
“不过.”
“于本王来说,却不是本王想要的结果。”
“此番某些人敢违背朝纲,且此事乃是本王主导推行盐法,这般举动打朝廷脸的同时,更不亚于狠狠的给了本王一记响亮的耳光。”
“为了给某些可能还观望的人敲一记警钟,体现咱们朝廷的重视程度。”
“此案,本王不想假于别人之手。”
“而是由本王,自己亲自去督办此案。”
“同时本王也很想看看,究竟是何人,敢干出这般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不知诸卿,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
殿内的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一脸错愕的下意识看向朱高煦。
什么玩意?
他们耳朵没毛病,没听错吧?
拥有监国之权的汉王爷,亲自前去督办此案?
有病吧?
不就是关于贾商的些许小事,值得堂堂汉王亲自跑一趟吗?
想到这里,台下的群臣心中不禁升起一阵狐疑之感,眼下的汉王爷出应天府真的是为了处理贾商之事?
确定不是有别的谋划,或者有别的打算?
要知道.之前他们可是听小道消息,知晓汉王封王之后未能够离开应天府,前往封地就藩乃是陛下故意为之。
其目的就是想汉王一直活跃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预防汉王走上当今陛下的老路。
不仅仅如此,他们还听说过,汉王为了能够离开应天府,上奏陛下不知多少次。
汉王不会是想,借机名正言顺的离开应天府吧?
想到这里,众人不禁有些迟疑了起来。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倒不是说,他们觉得自己的一定能够阻拦汉王离开,毕竟皇帝现如今远征漠北,以朱高煦的本事,想要离开朝廷上上下下怕是没有一人能够拦得住。
而汉王一直想要去就藩,且又没有永乐大帝于应天府坐镇。
朱高煦没有因此,没有一意孤行的离开。
想来肯定汉王是有所忌惮,或者说两人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
于朝廷之中,需要做到什么地步,离开就不会有任何后果。
例如是不是需要他们内阁和六部的官员一致同意?
想到这里,群臣不禁变的迟疑了起来,未多言半句,一个个皆尽低垂着脑袋。
就这些个朝臣脑海中的猜忌,朱高煦用脚趾头,大概都能够猜到这些人心中在想些什么。
不就是担心,他借机离开应天府?
他真的想要离开,何须这些人同意?
至于他为何不离开?
原因呼之欲出,老头子压根就不可能让他离开。
就算他偷偷离开了,前往了封地之中就藩,老头子将他没有任何办法,但有着老头子前车之鉴,必定要对他严加看管,封地中各方势力的探子怕是不计其数。
为此,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还不如留在应天府,让汉王妃于封地中发展势力,作为后期安身立命的本钱来的实在呢!
“呵呵.”
朱高煦一声冷笑,饶有兴趣的瞥了眼下的众人一眼,直接将群臣的小心思直接给挑破,道:
“行了!”
“诸卿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放心,本王只是前去处理此事,且处理完之后,自然会回来。”
“不会如你们心中所猜忌的那般,借机离开。”
“就你们这点小心,收起来吧!”
“就这应天府城,甭说老头子不在,就算老头子,本王若是真的想要离开,你们觉得谁能够将我留的住吗?”
说着,他看向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太子爷,似笑非笑的问道:
“老大”
“你说我说的对吗?”
“是不是如此?”
“我可有忽悠他们?”
一连串的发问,朱高炽回过神来,很是不岔的瞥了他一眼,冲着目光汇聚于自己身上的群臣点了点头,算是对朱高煦的问题表示认同。
而后,他神情微微一凝,变的无比郑重,沉声道:
“老二”
“此事你要去就去吧。”
“不过.此番事情上可不能够有半分的马虎。”
“毕竟能够做出这等恶劣之事来的人,肯定是不是什么善茬。”
“鬼知道这些人,在知晓无任何生还可能的前提之下,会不会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情来。”
“此去,随行人员的配置,必须要足够。”
“切记不能够有半分的托大。”
对此,朱高煦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重重的点了点头,道:
“放心。”
“此事我心中有数。”
而后,他半眯着双眸,冷厉的目光环视了台下的群臣一眼,声音变的无比低沉,道:
“此番事情,关于西江之事。”
“本王不希望有任何的消息走漏。”
“但凡让本王发现,有任何人敢走漏半分消息,我可不管你们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皆必定将你们视为那些人的同党。”
说罢。
他完全不给这些人反应、回答的机会,转而看向一直跪伏在地上,未发过一言、且神情惶恐的锦衣卫总指挥使纪纲,沉声道:
“纪纲.”
“别说本王不给你机会。”
“让所有的锦衣卫,都给本王动起来。”
“一则是收集大明全境,可还有发生类似的事件。”
“其二.”
说着,朱高煦饱含深意的看了殿内的群臣一眼,毫不避讳道:
“看看应天府,有没有人吃里扒外,故意给我传递什么消息出去。”
“但凡有不论官职,不论何人,本王以监国身份,许以你特权,只要有证据表明,可直接拿下诏狱审问,如有反抗可先斩后奏。”
“此间纪纲.你已经让本王失望过一次了,此次本王不希望再次发生”
“如若再次发生,本王必定上奏陛下,而你头顶的乌纱帽就摘了吧。”
“可明白?”
听了这话,跪伏在地上的纪纲,身形猛然一怔,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之意,而后悉数被收敛。
他心中无比清楚,眼下这关自己算是暂时过去了,暂时不会被追责,但却要看自己以后的表现,随即纪纲不敢有丝毫的犹豫,无比恭敬的朗声回道:
“汉王爷放心。”
“如若此事微臣再次办砸了,不用汉王动手,微臣自请下诏狱,奉上项上人头。”
如此答复,朱高煦满意的点了点头,冲其挥了挥手示意其可以离开了。
收到命令的纪纲,躬身行礼一礼,道:
“诺!”
“微臣告退。”
说罢,他没有丝毫的逗留,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时,纪纲那双犹如鹰钩般阴狠的目光,却是在不经意间于殿内的群臣身上滑过,此间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般目光,结合着朱高煦方才毫不避讳他们,吩咐给纪纲的任务,搞得殿内的群臣,一个个如坐针毡。
众人的心中都无形中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却不敢发作半分。
毕竟朱高煦的安排,看似针对他们,不信任他们,但从某种意义上面来说,别人这样的安排也没有任何问题。
谁敢反对,或者提出意见?
鬼知道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汉王,会不会借机给他们扣上一顶莫须有的‘同党’帽子?
为此,众人怕心中很是不爽,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将眼下众人神情尽收眼底的朱高煦,双眸瞳孔深处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冷意,冲众人摆了摆手道:
“行了。”
“诸卿,如若无事,就各忙各的去吧。”
“老大,你留一下先别走,我有事情要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