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入大殿,暴露在三位聚引修士目光之下,他先前所言,都是故作镇定的表演,所说一切,也都是早就准备好的托词。
至于临场一笑,是在不经意间扫到杨潜山与杨宁怀疑目光后,剧烈紧张下发出的苦笑,但好在及时收住顺势而为,这才逢凶化吉。
回到破角峰后,杨桥并未着急下山,虽然挂念青牡安危,但演戏还得演全套,一旦被杨宁察觉,再牵扯出事情真相,那他估计会死的极惨。
聚引修士的心机手段,他见识过了。
虽然自己可能有涅槃重生的能力,但那种濒死前的痛苦,杨桥不愿再次体验。
三天时间,杨桥回归的消息就已传遍鹄山杨氏。
新晋鹄山杨氏弟子,对于杨桥二字,有的陌生,有的早有耳闻,鸿山湖之战,死去的杨氏子弟很多。
那些未参战的鹄山杨氏子弟,将杨桥过去事迹与鸿山湖惨烈一同说出,顿时激起不少热血少年崇拜之意。
这些,都是杨潜山的有意为之。
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热血澎湃的年纪,有一个年龄相仿的榜样,很容易激起好胜心,这有利于鹄山杨氏发展壮大。
七日之后,杨丰祈坐镇的丰字门,一处风光绮丽的峭壁之上,一位披散头发的少女缓缓睁开双眼。
“师父,我的修为已经稳固住了。”
“不错。”杨丰祈欣慰笑道,眼前少女,可以说是整个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入门不到两年,凭借挪移相功步入地阶武夫。
“有件喜事儿,你要不要听?”杨丰祈故作神秘道。
“师父想说便说,不说我就继续修炼了。”少女神色平淡道。
鸿山湖战争结束后,她没日没夜修炼,提升实力,就是为了斩杀妖族,为某人报仇。
“杨桥回来了。”杨丰祈面带笑意轻声道。
少女手指颤抖一下,停下手中动作,扭头不可思议看向一旁老人。
好似...要再确认一遍。
“那小子如今在破角峰,其实前些日子就回来了,你突破在即我就没告诉你。”
“多谢师父!我现在要去破角峰。”少女喜极而泣,朝着杨丰祈略一抱拳,就赶忙朝着山下跑去。
破角峰山顶之上,景色依旧。
杨桥坐在凉亭下,面朝群山,举杯饮酒。
身边站着一位白皙少年,躬身伺候。
“洪清,怎得如此拘谨?坐下陪我喝酒。”杨桥看了眼身旁的少年,放下酒杯。
杨洪清斟满酒杯这才坐下,坐立不安开口道:“师兄。”
“我知道的,这些日子你肯定吃了很多苦,我和青牡师妹也曾出去找过你......”
杨洪清很想跟眼前少年拉近距离,但此时杨桥身上的气质,与他有些格格不入。
就好像...他是一柄未开刃的剑,而杨桥已经剑锋磨砺,锋芒毕露。
总之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好在紧张氛围很快被一道熟悉女声打破。
在见到青牡之后,杨桥是打心底的高兴,两人相拥在一起,而后并肩而坐,面向群山,互诉相思。
直到这时候,杨洪清这才找回过去呆在杨桥身边的感觉,自顾自倒满酒杯,一饮而尽。
之后,青牡将自己去过杨家村事情告诉了杨桥。
她前往的本意是想将杨桥亲人接到赤潜城,方便自己照顾,可当到了之后,一打听才知道,三爷竟已驾鹤西去,三爷没有子女,他的丧事还是村长杨全一手操办。
至于杨桥父母,虽然平安无事,但却婉拒了青牡接他们前往赤潜城的想法。
杨桥脑袋一片空白,他望着远处怔怔出神。
三爷死了,玄鸟玉符也没了,这个从小教诲自己,视若己出的老人,就仿佛不留痕迹的被这个世界抹除了。
“出来这么长时间,我也该回家看看了。”
看着杨桥悲伤落寞,青牡和杨洪清两人同时开口道:
“桥哥,我陪你。”
“师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杨洪清这辈子跟定你了!”
相较于青牡顺其自然的表达,杨洪清说起话来,带着表态的语气。
当初因为杨桥的先见之明,青牡和杨洪清这才侥幸逃出生天,生死之间,有人大彻大悟,也有人消磨沉沦。
杨洪清性情耿直,再加上少年心性本就慕强好胜,他对杨桥是发自内心的钦服。
当天晚上,杨桥便前往了杨宁所在的山峰,表达过自己想要下山的意愿和原因后,杨宁批准的十分爽快。
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天空仍旧靛青一片,三人就已骑上青鬃兽,在穿云山脉山脚汇合。
并未多言,三人朝着秀水镇方向,挥鞭前进。
本是一年春来好,只因战乱霜上瓦。
开春时节,冷风依旧,秀水镇的街道,显得格外冷清。
先前一战,从鹄山各地征调不少兵卒,秀水镇亦在其中。
见杨桥三人骑着青鬃兽,偶有守镇兵卒见到后,都会恭敬行礼。
玄甲卫私事外出,不被允许骑乘青鬃兽,而杨桥三人身着便装大摇大摆,恐至少都是鹄山杨氏内门子弟。
触景生情,杨桥忽地想起,自己当初从赤潜城寄出的那封家信。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本以为自己这一路走来,可以将思念之情完全消化,直到身临其境,杨桥眼眶竟还是有些湿润。
“先去给三爷上柱香。”
三人走进商铺,买了香和诸多贡品,绕过杨家村,在离村约莫二里路的一个树林内,杨桥上香磕头。
看着墓碑上三爷的信息,杨桥心头百感交集,从小到大,点滴之事飞速从脑海中闪过。
“三爷,一路走好。”
青牡和杨洪清,安静站在杨桥身后,不敢出声打扰。
一年之内,人生中两位至关重要的恩师,双双离世,经受这种打击,不论杨桥做出何种举动,两人都能理解。
杨桥转过身来,朝着二人轻松微笑道:“走吧,回杨家村。”
少年轻松的表情,不似伪装,当如是,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杨家村内,村长杨权正紧锣密鼓的张罗着,村口处两棵白杨树之上,已经挂上了大红绸缎,换作平时,即便是镇长亲临,也没有这等排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