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山间薄雾。
阳光穿过云层,投下一道道光柱。
吕杨站在山顶的树冠上,看着远处金色的云海翻涌,突然想到了乌诺。
“也不知道她们逃到哪里去了。”
吕杨不愿再想更多,理了理挂在身上的豹纹包裹。三两下窜下树冠,开始朝着东方前进。
现在的他已经无所谓路了,反正一直向东走,总能遇到回自由港的路。
早上的山林间静谧清凉,吕杨很快就找到一条流向东南方的溪流,痛快洗漱一番,吕杨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如同野人一般,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身上还有一股酸臭味。
很快,吕杨远远看见了一栋掩映在树影间的红色建筑。
尽管知道里面不可能有人,吕杨还是决定去看看,即使只是遗迹,应该也能找到路吧。
一栋红色的二层小楼,屋顶已经被从里面长出来的树木顶破,窗户玻璃早就破碎得不见踪影,几根树枝倔强地从里面伸出来。
绕到前面才发现,半边房子都垮塌了,一只大鸟被惊得扑棱棱飞起,站在残垣断壁上呃啊呃啊地叫嚣。
吕杨并不理它,用长棍探开长满野草的路面,默默地往前走。
吕杨小的时候曾经去过乡下,是学校组织的郊游。那时候虽然乡下已经没什么活力,但得益于繁荣的自由港,人们生活还算不错,吕杨尤其羡慕他们独立的小楼,空旷的大院子......
然而七年前开始的植物大爆发,即使从新闻上也能看到世界各地人类的悲观情绪,就像一场悄无声息地侵略,人类用了各种方法抵御植物的攻击,动植物学家提出各种绝妙的方案。
但是人类还是不断收缩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因为再怎么绝妙的方案,在人口不足时,对抗大自然时都要亏本。
没有哪个势力能持续为远离大城市的零星居民点长期输血。
大洋对面的维勒曼帝国率先投降,在长期的内部矛盾被点燃以后,维勒曼帝国名存实亡,东西海岸,大陆南北端,都进入了事实上的独立,财阀建立起一座座巨型堡垒,据说堡垒外并非完全是荒野,还有被有意无意忽略掉的“无价值种族”。
然后是印加帝国、巴罗联盟......直到两年前,一直苦苦支撑的星辰联盟,也不得不宣布放弃郊外的居民点,将所有人口迁入了二十四座巨型城市,连地面道路也只保留了几条短途的主要干道。
吕杨内心回顾着这些年人类和大自然的对抗,突然生出一种荒谬感:如果说过去三百多年人类现代文明的发展是建立在人类对自然资源的开发利用上,那么现在人类势力范围的收缩,是不是文明的倒退?
大自然是在自我修复,还是复仇?
吕杨在一个小小的路牌前驻足;
东——勇进路——西
他走上了这条昔日应该很热闹的主干道。
一条黑色的沥青路蜿蜒向前,最终消失在黄色的花海里。路面早就开裂了,缝隙里长出大量的翅荚决明,这是吕杨很熟悉的灌木,自由港的很多街道都用它来做绿化带。
九月份正是花期,大片明晃晃的黄花在风里摇曳,只是吕杨从没见过这么狂野的“绿化带”,那些黄色的花朵,已经长到吕杨抬起头才能看见,树干上长满了粗壮的尖刺,一看就不好惹。
两边的路基上是更多的荆棘杂草。
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植物的威力,它们就静静地长在那儿,吕杨这个进化了的人类,除了硬着头皮前进,小心翼翼地腾挪躲避,毫无其他办法。
从天亮走到夕阳西下,吕杨看了道旁的路碑,才走了五十多公里,不过远处已经可以看见林立的高楼了。
找了个废弃的加油站,吕杨决定先吃点东西,休息一晚再赶路。
豹皮口袋里的小颗粒能够提供能量,却不会带来饱腹感,至于直接吞食——吕杨一想到那只秃斑红眼大老鼠的样子,就觉得恶心。
而且,一路走来,刚开始没力气时他就忍痛割自己一刀,用小颗粒补充能量。但渐渐地,吕杨觉得自己已经不像进化,而是变异,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行为。
今晚无论如何得吃点东西。
废弃加油站的超市里什么也没剩下,但是吕杨丝毫不担心。
他蹲伏在道旁的灌木林里,手里捏着几枚鹅卵石,静静地等待着。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几声“咕啯咕啯”的声音响起,两只肥大的野鸡从草丛里飞了出来。
“噗~噗~”
两枚鹅卵石精准地击落了刚刚起飞的野鸡。
但是这还没结束。
吕杨捡起两只野鸡,一只简单地清理拔毛,塞进一些芦根茅草,就裹上泥巴扔进火堆里烤。
然后拎起另一只来到空旷的停车场,小心翼翼地拔掉飞羽,又割了几道伤口,捡了最小的晶石塞进去,然后就拴住野鸡的一条腿,看它在空地上蹦跶。
吕杨等了很久也没见有猎物上钩,干脆拿烤好的野鸡一边吃一边等。
敲开烧结成壳的泥巴,一股油脂伴着茅草的清香涌了出来,扯下肥嫩白皙的鸡腿大口嚼着,吕杨不禁发出了满足地呻吟。
虽然很像野人,吕杨此刻已经别无所求了。
一只烤鸡很快吃完,吕杨吮着鸡腿骨,看着停车场里已经放弃挣扎的另一只野鸡,盘算着要不要趁着天还没黑,干脆也把它烤了。
一阵气势汹汹的哗啦声从远处快速传来。
吕杨警觉地翻身跳上了加油站的屋顶,趴下紧盯着远处。
一只,两只......足足十三只野猪冲了出来,可怜的野鸡瞬间被带头的两只野猪扯碎吞了下去。
吕杨紧张地演了口唾沫,手里死死捏着鹅卵石,却不敢出手。
十三只野猪,有五只肩高超过了两米,为首的那两只,山一样的身体裹满泥巴松脂,森白的长獠牙。吕杨毫不怀疑他们能几分钟推倒这座破烂加油站。
“这得多少柴火才能烤熟!”吕杨暗自腹诽,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这里的树木相对稀疏,还都不怎么高,真要被发现了,连跑都没地方跑。
过了良久,吕杨看着野猪群终于离开,跑向了远处的高楼群,这才敢翻身下来。
然而他心里始终耿耿于怀,那么肥的一只野鸡,全喂了猪。
摸摸肚子,看着远方暮色里的高楼,吕杨有了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