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无言以对。
这种直白的作死还真的很少见。愚蠢的人很多但是愚蠢到这种地步的人就是一个奇葩了。
“我的委托报酬确实很高，并且委托人还提前支付了一部分定金，所以我得优先保证他的安全。”
安德鲁有什么办法呢？他什么办法也没有。
再优秀的调查员也是要吃饭的，而且这么大方的主顾同样也是十分少见的，他干完这一单以后都可以不用工作了。
“请。”
安德鲁撑着栏杆一个翻身，动作麻利，姿势轻盈，像是一只猫一样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下一层甲板上的阴影里。
殷骥则是身体发生异变，手掌贴在墙上直接像是爬行动物一样趴在船体上爬了下去。
“是的，我有n国的爵位，我是一名贵族，钱？钱我有很多，世界各地都有产业……只要你们能保护我从这个鬼地方出去，钱不是问题。”
殷骥无声地贴在安德鲁脑袋的上方，听到这里笑了一声：“至少他有钱。”
看在钱的份上，那些人应该不会早对他下手。
那些邪|教徒对他的态度也还算可以，富豪不仅有钱还是一个没有信仰的普通人，让他来信仰他们的邪神岂不是完美？
“你听说过自我灵魂的外放[1]吗？你需要一些药物，还需要一个目标，也就是另一个人类，然后你将自己灵魂——也可以说星光体投射出去，你可以投射到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甚至是另一个世界，并且另一个伟大存在将通过那个被你的星光体注视到的人身上，在这里显形……”
“谢谢，谢谢，但是你说的这些有什么用处？”
富豪其实没有听得太明白面前这些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的人类在说什么，他的精神高度紧绷，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另外一边，试图向那边寻求帮助。
孟念巧简直恨铁不成钢，她拼命用眼睛对着他使着眼色，想让他多问点东西。
“你可以看看这个。”
富豪的手里被塞了一个小册子。
册子很小也很薄，外面有牛皮纸包裹，因为年代久远，里面的内页发黄并且变得很脆，轻轻一碰就有黄色的纸屑落下来。
那些□□徒们神神叨叨并且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们对着他说道：“里面有关于灵魂外放的具体方式，你可以仔细查看一下，关于你的安全，我们会保护好你的，你放心……”
安德鲁也发现了富豪奇怪的举动，他往旁边看的动作实在是太显眼。
殷骥：“看来他并非自愿，已经有人提前劫持了他。”
“幸运女神在上，这真是一个糟糕的发现。”
富豪结结巴巴地再次问道：“我总需要供奉一些东西，比如雕塑……面对祂……”
“你很虔诚。”
他的话语得到了其他□□徒的认可，有一个人在他们随身携带着的包裹中掏了掏，然后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雕塑品。
“祂总是会关注到你的。”
徐志浩在看到雕塑出现的一瞬间就站直了身体。
“不对，那个东西不对。”
孟念巧的眼睛变成了猫眼在黑暗中发着微光，猫瞳让她的视线变好了，她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个雕塑长的是什么样子的。
全是脑袋，各种各样的痛苦的脑袋，脑袋后面的脖颈连在同一个身体上面，那个身体和那些脑袋相比，完全不成比例。
那些脑袋在整个雕塑的总体积中占据了很大部分，雕刻得也更加精细，脑袋上面的五官和痛苦的表情都栩栩如生。
整个雕塑中最显眼的部分就是那些脑袋。
安德鲁看着那个雕塑喃喃自语：“那是多头的……怪物。”
他们信仰多头的怪物！
徐志浩：“那个东西给我的感觉很不好，它好像要杀死我们，一种厄运要降临的感觉，我们把他们给抓起来吧。”
富豪被雕塑上面那些可怖的人头吓了一跳，他尖叫了一声跌坐在了地上，然后疯狂往后面退。
孟念巧看了那边一眼，对着贺语泽快速说道：“你看好他，我去把他们解决了。”
只是几个□□徒，她一个人应该问题不大。
说完，她变成了半猫，然后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安德鲁和她几乎同时行动，幸运女神给了他清晰的指示，多头的怪物是敌人。
殷骥倒是时刻注意着刚才被富豪看过去的那个方向，他不确定那边潜伏着的第三股力量是敌是友。
在看在孟念巧出来以后，他的眼瞳一缩。
是特管局的人。
安德鲁和孟念巧已经和那些□□徒打起来了，现场一片混乱，富豪吓得在地上满地乱爬，但是还好安德鲁和孟念巧都护着他，他才安全地爬出了混战的范围。
孟念巧只依靠自己的力量，她的双腿缠绕在了一个男人的勃颈上，用力一绞，那个男人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安德鲁的银色小刀也快速地抹掉了一个男人的脖子，他的视线从孟念巧的身体上扫过，然后说道：“猫神的奴仆？”
孟念巧也从他身上的各种护身符、奇怪的饰品上滑过，“调查员？”
殷骥从阴影处出来，他的尾巴一扫直接就把两个人掀进了海里，“孟念巧。”
“殷局长！”
安德鲁看到他们既然认识，就直接对着他们说道：“先解决掉他们。”
大部分的邪/教徒都仅仅是癫狂的受到邪神力量影响精神失常的人类，力量并没有那么强大，都被他们简单地处理后扔进了海里。
他们的尸体掉在海水里扑通的一声，然后就在水中沉浮两下，逐渐看不见了。
而因为尸体的味道、人类灵魂的味道，下面的海水中逐渐聚集了一些奇怪的鱼类，它们随着浪花翻滚，然后享用着从天而降的美食，只有在它们在掀起尾巴的时候才能看到它们身上不同寻常的部分。
“不要、不要杀我，我是被他们拐骗的，我是好人！我真的是好人。”
最后只剩下一个人类还缩在了一个角落，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加入这场混战之中，直接躲了起来。
孟念巧弯腰看他，抖动的耳朵，长着毛发的像猫又像是人的脸，他被孟念巧的模样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抱着自己的腿开始疯狂往她的身上扔东西。
“滚开，滚开！！”
孟念巧站了起来，对着殷骥说道：“还会害怕，像是一个正常人。”
殷骥直接弯腰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那个男人看起来和孟念巧差不多高，看起来很年轻也很瘦弱，眼睛还是蓝色的，里面全是惊恐的泪水。
他在殷骥的手中就像是一个小鸡仔，扭来扭去但是怎么也没有办法挣脱。
安德鲁却有着和孟念巧相反的结论，他说道：“都混迹在邪教徒中间了，他不可能是正常人。”
孟念巧皱了皱眉，尾巴甩动了起来。
“瘦弱的，看起来正常的，还让人放下戒心的……这种人要么最危险，要么他就是头目。”
安德鲁站到了那个男人的面前，他手里的银色小刀在那个男人的口袋上轻轻一划，然后一个相同的灰色金属小雕塑就从他的口袋中掉落了下来。
雕塑落在了甲板上滚动了几圈，按照正常情况下，它应该是躺平的，但是现在它却像是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一样，立在了他们面前。
现场寂静了两秒，安德鲁突然叫了一声，“扔掉他，后退！”
殷骥的反应十分迅速，从安德鲁说出了第一个字以后，他就把手里的东西甩了出去。
那个有着蓝色眼睛的瘦弱青年明明应该落在海里，但是他硬生生地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扑了回来。
他四肢着地落在了地上，脸上依旧带着可怜惊恐的表情，但是脖子却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在发生着偏斜。
越来越歪，就算是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脖颈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响，他歪曲的脖子也没有停下来。
“救救我，我真的是好人，救救我……救……”
他的脑袋彻底贴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另一个脑袋从他脖颈的地方冒了出来，又一个脑袋……
在长出了好几个脑袋后他整个肩膀部分已经被彻底占满了，但是他的异变并没有停止，既然下面没有位置，那就拉长脖子……
最后直到他脖颈上长出来的脑袋将他的身体全部淹没，他的异变行为才停了下来，而此时，他看起来的样子已经是拥挤的气球模样了。
那些脑袋就是气球，然后脖颈就是气球的绳子，现在绳子就是被下面那个瘦弱的身体强行的捆在了一起。
最开始的那个男孩还在说话：“救救……”
一些新长出来的脑袋也在说话：“我好痛……痛……”
似乎新长出来的脑袋都有各自的意识。
这个恶心的画面和那些重叠在一起的痛苦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恶心，他们的身体在大脑的控制下开始产生各种的不良反应，发抖、呕吐、寒冷等。
富豪是第一个对这个画面做了强烈应激反应的人，他已经尖叫不出，也没有力气逃跑。他的灵魂被强烈的恐惧摄住，他的身体绵软，但是手却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想从自己的眼睛中插进去。
贺语泽一拳打晕了他。
徐志浩是第二个，他再次黑化了，眼睛没有焦距，恐惧的情绪变为了愤怒，他直挺挺地站了起来，直接就想往那边冲过去。
“死死死死，杀死！一起死！”
贺语泽拖住了他，然后再给了他的一拳，用物理方式让他冷静了下来。
做完了这一切后，他自己也没敢往那边多看，直接背对着那边站了起来，闭上了眼睛。
“脑袋……”
“回到自己的身体去……脑袋……带我回去，好痛……”
殷骥和孟念巧身上的污染加重了，安德鲁恍惚间也看到了巨大的灰色淤泥一样的漂浮着无数生物脑袋的污秽海洋，但是他的忍耐力更强，给了自己一巴掌就清醒了过来。
他往自己嘴里灌了两口带着甜香味的液体，感受着寒冷从胃中往身体各处扩散，他的大脑被寒冷包裹，所有杂乱的声音和幻觉都从他的感知中消失了。
他呼出了一口冰凉的白气，然后艰难地说道：“多头的怪物……得杀掉它。”
殷骥没有说什么，只是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林景的房间中，现在也在发生着可怕的海啸。
象征命运女神的阴影都无法将他包裹，紫色的帽子停留在了空中，看起来有些惊恐的样子，而在帽子的下面，还有一条莹白色的鱼尾在海水中愤怒的搅动，海浪一层层的掀起来似乎要淹没整个无边的空间。
“狗屎的。”
他手臂上透明的鳍因为他的愤怒而张开，就像是一双透明的羽翼。
“祂根本就不讲信用！！”
拉冬将祂的力量直接灌注进了祂的信徒身体里，祂不在意自己的信徒死活，也不在意他们接受祂的力量后还有没有意识，祂只需要祂的信徒能把幸运女神的信徒杀死就行。
但是林景不行，他不能像祂一样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如果没有那些人类的话，他也根本就不会和拉冬玩什么船上的游戏，直接打了一架，吃了拉倒。
西雅的海螺壳在海水中就是一座稳固的海岛，林景愤怒地掀起风暴的时候，他一动不动，直到林景将鱼尾缠在他的腰上，他才伸手拍了拍林景的背。
林景耳后的腮也在开合，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优美，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唱歌。
“你说，我可以用现在这个样子去解决掉它吗？”
他这个样子是全新的，都没有人看过。
西雅安抚地摸了摸他柔软的耳鳍，说道：“幸运女神力量的呈现十分特殊，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更安全的方式来展现幸运女神的力量。”
“宝贝，你可以干涉命运的走向，间接杀死它。”
“间接杀死它？”
林景平静了下来，他撑开的鱼鳍也垂落了下来，轻柔地在西雅身上抚动着。
过了两秒，他似乎是想通了，抬起脸对着西雅粲然一笑，“幸运女神还真的挺阴的。”
不过，他喜欢。
*
安德鲁摸出了自己的水晶开始占卜，这是他从接触到幸运女神后就养成的习惯。
摇晃的水晶让他迅速地平静了下来。
他看着水晶说道：“杀死它的概率为百分之一？错误，杀死它的概率为百分之二……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二十……”
占卜的结果似乎受到了另外一股力量的干扰，一直飘忽不定。
林景也感觉到了海德拉的力量试图遮掩命运，想把命运重新变为混乱的状态。
这也是他和海德拉的博弈。
林景脸色微冷，尾巴在海水中轻点，幸运女神的帽子从空中落在了他的手中，浑浊的光线从里面射出。
还好，他并不是单纯的幸运女神，他可以把遮掩命运的那部分力量吃掉。
他不知道海德拉是想怎么样吞噬掉幸运女神，反正对他来说，任何东西都可以变成食物，都是可以烹饪，可以入口吃掉的——他连西雅都可以吃。
况且，这个东西还没西雅好吃，明明是能量但是还是可以变成芝麻糊一样的实体，味道吃起来就像是金属味的水泥。
“呸！这东西也太难吃了吧？”
林景难受地吐了吐舌头，然后将两颗尖锐的犬齿在西雅的肩膀上磨了磨，虽然不能直接咬，但是给他尝尝味儿也好。
在他把那个东西吃掉了以后，命运的走向重新清晰了起来，并且在林景的干扰下，逐渐变为一个——
安德鲁的眼神也瞬间坚定了下来，他直接叫道：“杀死它的概率为百分之百。”
“成了。”
林景换了一个姿势，把下巴靠在西雅的肩上，看着手里缠绕的命运浑浊的丝线。
而在安德鲁叫出了那句话后，其他的丝线就消失了，只留下了其中一根。
“幸运女神在上！祂庇佑了我们，上吧，各位。”
说着，他就带着自己的小刀冲了上去，殷骥和孟念巧都愣了一下，但是还是跟了上去。
由人类蜕变而成的怪物是臃肿的，脑袋太多而供它们移动的身体太小了，它的行动速度很慢，攻击力却十分强悍。
因为已经被拉冬完全污染，它整个身体都是污染源，靠近它都能感觉到无尽的恐惧。
殷骥好不容易削掉了它的一个脑袋，它的脑袋掉落在了地上就变成了一滩灰色粘稠液体，而从那个缺口处又冒出了两个脑袋。
“你们是谁？”
一张小女孩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的表情天真，眼睛黑亮茫然地看着他。
殷骥精神像是陷进了泥沼，过了好几秒，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面前的小女孩不是人。
“殷局长，你在做什么？？”
孟念巧帮他踢开了从小女孩下面冒出的一张狰狞巨口，声音震醒了他。
殷骥往后退了两步，重新整理了精神，他对着孟念巧说道：“多谢，刚才被影响了。”
安德鲁刚才吃掉的东西现在还有效果，他的大脑还像是被冻在冰箱里一样，又冷又清醒。
“这玩意儿弱点是什么啊？”
孟念巧看着源源不断冒出来的脑袋，感觉自己的脖子也好像在痒痒了。
“不知道啊。”
安德鲁的小刀一刀一个人头，他叫道：“我只知道海德拉的信徒会分发一个小册子，然后把一些好奇人类的灵魂送到海德拉的位面去！”
昏迷的徐志浩又醒了过来，两只眼睛亮得像灯泡，他直接坐了起来，然后跑了出去。
贺语泽都没来得及再给他补上一拳。
“行厄运。你将继续生长而不堪重负。”
他说完就又像是受到刺激一样，直接倒了下去，身体也抽抽了起来。
但是他的这句话也起效果了，幸运女神的力量转进了怪物的体内，它的脑袋变得更多了，最后多到一定地步后，它的上半部分终于支撑不住直接倒在了地面上。
安德鲁惊讶地叫了一声：“女巫？”
孟念巧看着淹没在脑袋中的身体，叫了起来：“毁掉它的身体！”
脑袋可以不断生长，但是它的身体不会。
殷骥也反应过来了，他自己用尾巴把那些伸长的脑袋给甩开了，试图在里面找到将它们联系在一起的身体。
在尝试了三次以后，安德鲁的占卜结果开始显现了，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幸运女神的光辉一闪而过，而殷骥也终于看到了在它的身体最中心的身体。
他的爪子抓住了那个瘦弱的身体，然后用力一撕，血液飞溅。
那些还在呈现出不同表情的脑袋也凝固住了，两秒后，所有脑袋都轰然崩塌，全都倒在了地板上，然后变成灰色的粘稠液体。
安德鲁眼睛呆滞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的小刀滑落，他的手止不住颤抖。
殷骥也闭上了眼睛，浑身的戾气还未散去。
贺语泽听到了动静以后，立刻跑了过来，接住了差点倒在地上的孟念巧。
这不仅仅是体力上的消耗，他们还面临着精神上的痛苦。
他一个人把他们全拖去了另外一边，让他们挨着墙角坐了一排，自己去旁边的房间里面找到了一些水，然后又找了些杯子，把水分给了他们。
缓了好一会儿后，殷骥和孟念巧才变回了人形，两个人都脸色苍白，如果这次战斗的时间再长一点，他们肯定会失控。
孟念巧先对着殷骥问道：“殷局长，你们怎么在这里？”
殷骥对着安德鲁抬了抬下巴，说道：“他是幸运女神的信徒，幸运女神要他杀死那些多头的怪物。”
安德鲁正在检查那个富商的状况，确定他就只是单纯的晕过去了后，他才对孟念巧说道：“安德鲁，自由调查员。”
“孟念巧。”
孟念巧说道：“我们也是因为他捡到了幸运女神的水晶，才来到了这里。徐志浩，就刚才冲出来的那个。”
“一个罕见的，嗯……男性女巫。”
大家都看着徐志胜沉默了，过了几秒，殷骥说道：“幸运女神已经确认就是林景了，我们只需要按照他的要求行动吧。”
孟念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安德鲁茫然地看着他们：“林景是谁？”
“……”
“什么！？幸运女神是男的？”
“哦，幸运女神其实是个人假冒的。”
安德鲁捂住了自己的心脏，对着殷骥认真地建议道：“下次这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们可以提前说吗？人是可以被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