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让我去吧。”慕容九想了想,沉声道。她们三人之中,姜清漓不合适露面,澹台夕境界最高,适合留在苍云县,以防止凶手的下一次袭击,她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她自己去参加姜玲珑的登基大典,再和姜玲珑解释清楚这一切,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这其中更重要的一层顾虑,便是她担心,那位掳走纪歆玥逃往后山的凶手,万一再次作案,或者被发现,有资格与其交手的,三人之中就只有澹台夕,她和姜清漓都显然不是那名凶手的对手。
谁知,澹台夕却笑了笑道:“九儿,去参加姜玲珑的登基大典,你师尊素月真人同意吗?”
“唉。”慕容九闻言,顿时宛如霜打过的茄子蔫了,口中惟有叹气之声。
慕容九的师尊,乃星月宫的宫主素月真人,此前由于门规,对慕容九私自嫁给陆远而大发雷霆,后来对陆远产生深入的了解之后,才渐渐改变了态度,虽说一直没有明确表示同意慕容九的婚事,但基本上也没有再阻挠,等同于默认了。
但却有另外一件事,慕容九不得不尊重素月真人。星月宫的文化氛围便是,不屑于一切功名利禄,因此作为宫主的素月真人,自然是不屑于权贵,不畏惧皇权。在慕容九小的时候,便发生过一件事,至今令她印象深刻。
星月宫位于十三州当中的雍州,慕容九年龄尚幼,尚在宗门内修行,雍州的郡守有一次过百岁寿辰,邀请星月宫出席。当时星月宫是雍州的最顶尖的几大门派之一,雍州郡守那次却没有邀请那几家宗门的掌门,唯独邀请了素月真人,可以说给足了面子。
不仅如此,雍州郡守还特意向先皇启奏,封赏星月宫传承百年、镇守雍州的功勋,先皇同意,下诏封赏素月真人官职。官职尽管不大,就是协助郡守管理雍州境内的各门各派,手中的实权很小,但意义却非同小可。
大周的江湖门派,几乎没有受到过皇室封赏的先例,因此当时素月真人获得先皇封赏一事,可以说惊动天下,也让无数宗门看见了踏入仕途的希望,备受鼓舞。
当时不止是整个江湖期待,整个星月宫的弟子也都充满期待,期待素月真人在郡守的百岁寿宴上,接受皇室封赏的荣耀时刻,可就是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况下,素月真人直接拒绝出席寿宴,另外还拒绝了先皇封赏的官职,顿时天下哗然!
雍州郡守为此连夜来到星月宫,结果素月真人根本不给他面子,连大门都没让他踏入半步。为了避免和郡守的关系闹的太僵,在宫内几位大师傅的劝说之下,素月真人这才勉强同意和郡守见上一面。
素月真人找人在门口摆了一张茶几,两个板凳,正式与雍州郡守交谈。慕容九当时正好就在一旁,为二人沏茶。
雍州郡守还以为是哪里得罪了素月真人,一开口便主动认错,他还以为是封赏这件事没有提前告知素月真人,才惹得素月真人生气。其实根本原因是,素月真人瞧不上雍州郡守,将功名利禄为粪土,加官鬻爵对于素月真人而言,是一件奇耻大辱之事。
这些话都是慕容九,听素月真人当着雍州郡守的面亲口讲的。雍州郡守又百般劝说,甚至拿先皇的圣旨来压素月真人,说她如果不接受封赏,那就是抗命,犯了欺君之罪,岂料素月真人表示,到时候不会让他为难。
百岁寿宴举行那天,雍州郡守按照礼制流程,在寿宴上宣读了先皇的圣旨,素月真人派了一位大师傅,代替她接收了圣旨,接完圣旨便离开了郡守府邸。接着第二天,雍州郡守便收到了一封辞职信,正是素月真人写的,原来这就是素月真人口中所说的,不会让他为难的处理方式。
她接受了先皇的封赏,但却又辞职,辞职不需要经过先皇,只需要由郡守决定,这便不算是违抗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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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九当时挺担心的,因为素月真人这么做,其实等于是将雍州郡守晾在了火上烤,他同意的话,那么将来朝廷问责,责任便不在星月宫,而在他郡守身上。慕容九私下里听几位大师傅聊天,几乎都认为雍州郡守会发怒,拒绝素月真人的请辞。
不过,就在当天下午,星月宫便收到了回复,雍州的郡守大人同意了她的辞呈。这件事也开创了大周历史上,最快的官员卸任纪录,又在大周国内引发了不小的热议,民间百姓们最关心的一件事是,雍州的这位郡守大人,为何对星月宫的素月真人如此宽宏大量?
慕容九那时也同样好奇,有一次她还问过素月真人,结果素月真人只是说,她将来会知道的。那个“将来”,比她预料的来的更快,那一年雍州爆发洪灾,雍州郡守下乡察看灾情,不幸被洪水冲走,直到半个月以后,百姓们才在下游找到了他的尸体。
令慕容九没想到的是,幽州郡守入土那一天,素月真人换了一身黑裙,去参加了那场葬礼。也是当天晚上,她才从其他几位大师傅口中得知,原来素月真人年轻时性格相当叛逆,私自下山游历,遇见了隐姓埋名,在民间体察民情的幽州郡守,两人由此结缘。
后来,素月真人在得知对方的幽州郡守身份之后,果断斩断了这段孽缘。而这位幽州郡守,却对素月真人痴心一片,终身未娶妻、未生子,也没有纳妾,等了她一辈子。
此时,经过澹台夕的提醒,慕容九回想起了这段往事。她师尊素月真人,因为所爱之人是大周官员,便狠心与之一刀两断,其中固然有星月宫女子不得嫁人的门规,可也能从中看出师尊对待官场的态度。
“那怎么办?我去参加姜玲珑的登基大典,师尊必然会暴怒。我私自嫁给夫君,已经忤逆过她一次了,不能再行忤逆之事。”慕容九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变得极为无奈。
“清漓、九儿,还是我去吧。”最后,澹台夕决定由她前往帝都,“你们不必担心,我离开之后,苍云县没有顶级高手。我已通知四方阁在外地的高手返回,再加上有几位实力超群的圆满大宗师,即将闭关出来,那个凶手,短期之内应该不敢再次作案。”
澹台夕又想起一件事,笑道:“噢,对了,剑痴戚长卿正在路上,不日便能抵达苍云县。有他在,可确保苍云县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