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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勾结

        赵明枝急急收拾东西,也不敢再睡,等到整理妥当,才半靠着床眯了一会眼。

        只听得一墙之隔,东厢当中琴音断续,不知响了多久才自停下。

        而那傅淮远出了内院,也不出府,更不回房,而是在许宅当中熟门熟路穿廊走道,不多时就去得前院一处房舍内。

        彼处早有几名随侍等候,听得他交代,各自领命,先后出得门去。

        傅淮远稍坐片刻,去洗了把脸,才从房中桌上取了几卷册子,用布包好,提在手里出了门。

        只才踏出门口,他犹豫片刻,复又回身在床头摸了半日,寻出一把一掌又半长,半掌宽弯尖刀,拿刀尖在木床上试了试刀锋仍利,才放心归了鞘,把那刀藏在腰间复又出门。

        转过回廊,再走一二百步,就到了客房。

        他一出现,就有个久等小厮迎了上来。

        傅淮远问道:“昨夜有无什么不对劲的?”

        那小厮道:“傅大爷放心,小的一夜未睡,一直仔细盯着,二当家的自回房之后,不过两盏茶功夫就熄了灯,其后再未出门,里头也未听得什么动静。”

        傅淮远点点头,往他怀里扔了几角小银。

        那小厮忙不迭接了,收进怀里,顿时眉开眼笑,不住道谢,又在前头领路,等到得一间房舍门口,转头看到傅淮远冲他示意,便伸手去敲门。

        不过几息功夫,房中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李训在门后问道:“是谁?”

        傅淮远挥手让小厮闪开,自站到门前,道:“李训,是我。”

        一时门自内而开,一个高大身影站在门边,看清门外情形,才让开位置,道:“进来罢。”

        傅淮远心中有鬼,自门开处往里看,只见当中黑咕隆咚的,忙摸了摸腰间尖刀,方才勉强笑道:“怎么不点灯?”

        李训淡淡“哦”了一声,未久,就见房中星火一闪,他引了火折子凑向桌上,不多时,小儿拳头粗蜡烛燃起,整个屋子一下子明亮起来。

        而就在同张桌子上,先有两只包袱,另有一根长条状物,被布包着,看不到里头。

        四下打量一遍屋中情形,傅淮远才跟了进门,见得那桌上东西,指着问道:“才住一日,这便收拾要走了吗?”

        李训点一点头,把那包袱挪开,给他斟茶。

        傅淮远跟着坐下,又看一眼李训身上打扮,笑问道:“大半夜的,你竟不解衣就睡,许多年不在军中了,这习惯竟还未改么?”

        李训道:“也未有许多年不在军中。”

        一面说,一面把那茶盏推到对面。

        傅淮远并不喝,而是又去看桌上那长条状物,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李训随手拿起,将那外头包裹粗布抖落,当中却是一根长长铁棍,足有半臂粗,拿起来时刮到桌面,发出铁石摩擦声,十分沉锐。

        “短刃难用,长刀犯禁,我顺手寻根棍子防身。”

        傅淮远强自一笑,道:“我来试试。”

        说着伸手去提。

        远看时不觉得,一入手才觉出重量沉得坠手,叫他一个不查,手一抖,险些拿不稳。

        而那棍身也并非光滑,而是有上凿凹下菱沟,仔细一数,足有八道。

        “这棍子怎的如此稀奇?”

        “倒不稀奇,原是军中常用,刺中人身便能立时放血,敌人须臾便会脱力——近身时比寻常刀剑省力许多。”

        傅淮远只觉背后一凉,下意识便把那铁棍放在自己手边,距离李训远远的,又去再摸腰间尖刀,平复心跳,方才道:“大半夜的,不谈这个——我今次半夜过来,扰了你清梦,其实是有事相求。”

        他看一眼对面李训,见对方面上并无半点被吵醒的烦躁之意,也不像丝毫生气,便继续道:“我晓得昨夜姨母寻了你去说话——她想把菀娘嫁予你许多年了,从前你总不肯答应,今次也是一样吗?”

        李训皱眉道:“闺阁女子婚事,你若要打听,自去寻老夫人示下,我是为外男,并不知道。”

        傅淮远面上仍然带笑,眼底却已闪过一丝冷意,道:“究竟自小相识,你这样拿我打发,便没意思了——镖局是为许家产业,却对外号称李氏镖局,你常年不在,上下镖师仍旧把你说话奉为圣旨似的。”

        “至于姨母,更是有事无事全把‘李训’挂在嘴边,色色叫我按你指示而行,如此也就罢了,前回菀娘及笄,姨母也定要给你去信,等你回来才肯操办,结果只等到你送回些许金银财物。”

        他说到此处,笑容渐敛,接着道:“你如此敷衍,她还要叫菀娘给你做了衣袍送去,又叫菀娘给你写信——这些来往,也算做外男吗?”

        李训看他道:“若你说均州送来衣物信件,我这半年多在外头,少回京兆府内,便是回去也有许多正事,一应杂务都是手下处置,并不知情。”

        傅淮远气极反笑,道:“好一个‘许多正事’,竟是均州此处是为杂务了?你莫要以为自己山高水远,行事便无人知晓!”

        一面说,一面把怀中布包摔在桌上,道:“我早着人去京兆、凤翔等地探看,从前不知晓,去岁以来,至于前月,你从未进过各地镖局,若说去跑镖了,跑镖名册中也无你姓名——你恁大一个活人,只敷衍姨母说自己在外经营,这一个‘外’字,究竟指的哪里?”

        李训听得他问,伸手把那布包拿起,翻开一看,原是几卷十余本小册子,当中写了年岁时辰,又写某地某某镖局,页页都写的“李训未至”。

        他随意翻了几页,问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傅淮远冷笑道:“你以为镖局上下都为你把持,镖师管事都给你遮掩,便能瞒天过海了吗?这两年来我派遣手下,就驻在各处镖局门外,日日轮班守着,你若出现,怎会不知?”

        又道:“你整日拿着许家产业在外逍遥,却玩忽职守,中饱私囊,许多年中不知昧下了多少财物产业,你猜一旦我将此事说予姨母,她会如何看你?!”

        李训不以为意,眼皮都不抬一下,道:“你既知这镖局姓李,怎的不去问一问老夫人,为何会姓李?”

        他把那册子往桌上随手一放,推回傅淮远面前,道:“拿去说罢。”

        傅淮远一时愣住,又反笑道:“你果然自恃能耐,以为些许罪过拿捏不动——却不晓得,我既能派人去守你,一般能派人去守其余镖局。”

        “这一二年来,均州、邓州几处镖局,镖师轮换,常有生面孔出入,还往往无故往返,查看去处,都是往各处匪寨而行的。”

        “彼处正经行人不敢去,镖局也未有接镖,他们去往匪寨做什么?”

        “李训,你莫不是胆敢勾结盗匪?!”

        “姨夫死于匪徒之手,你竟同他们往来密切,此事若给姨母晓得,你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