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三里*屯。
宁皓裹着一身霜寒,推开了酒吧大门。瞬间,一股迷醉的热浪扑面袭来,妖娆的音乐和暧*昧的灯光,缠绕着声色男女。
“哎!这呢!”
大包间里,一哥们忙冲他招手。
“师哥!”
他凑过去,见还有五个人,两男三女,刚好三对儿。
“这我一小师弟,来来,认识认识!”那哥们别的不提,先叫了一个大扎,指着他道:“喝了!”
宁皓勉强笑了笑,拿起来仰脖干了,苦苦的黑啤味道,刺激得脑筋格外清醒。
“好!”
“够场面!”
“你这朋友我交了!”
其他人纷纷拍着巴掌,捧道:“不愧是白哥师弟。”
“哎,这么说,你也是那什么,什么地方来着?”一位把睫毛粘得跟笤帚似的妹子问道。
“北影!”
“哎对,北影!听说赵微就哪出来的?你认识赵微么?”
“呃,不认识。”
“啧!那你也不怎么样嘛!”
“那是,那是,我肯定不如师哥厉害。”他连连应和。
这一圈人,都是混三里*屯的,职业么,是导演。
并非那种传统意义的导演,而是专门拍些广告啊,mv啊,企业宣传片什么的,属于特边缘的那拨。
那位姓白的,是他北影的师哥,以前特热血一青年,结果毕业之后,咣咣撞了几次墙,适应能力超群,立马转变了路线。
什么费里尼、伯格曼,什么斯皮尔伯格、张艺某,玩蛋吧。我鼓捣我的大波模特去了。
但人家至少成功了,穿名牌,戴金表,开一几十万的破车,每月换个女朋友,喝酒,吹牛*逼,泡小圈子当大拿,人家真的成功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得出来混!你得跟那些款爷喷。喷理想,喷志气,真把自己当一有为青年,今年戛纳,明年奥斯卡!你得把款爷喷晕了,让他觉着,不给你钱都他*妈的是傻*逼!”
白哥搂过姑娘,熟练的揉着屁股,一派指点江山。道:“东子,专门给大老板拍宣传片,随便一上手就两三万。强子,给杂志拍平面。圈里大拿啊,那些小野模哭着喊着,排队任挑。”
接着,又转向他。恨铁不成钢的教训道:“你再看看你,以前接mv的活儿多好,随便傍个明星你就发了。拍他*妈什么电影啊!那就是上学说说,你特么还当真了!”
“呵,我可比不上您,我不太会混。”
宁皓抿着嘴,着实不想多呆,问:“师哥,我求您那事儿……”
“哦,差点忘了!”
白哥松开妹子,掏了掏兜,摸出一张名片甩过去,道:“这孙子摄影技术不错,就是价钱高,你们自己谈。”
“好嘞,谢谢师哥。”
他收起名片,道:“呃,我还有点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哎,别走啊!还没聊够呢!”旁人不乐意。
“真有事,真有事,下回再聊,我请,我请。”
宁皓站起身,张着手,边道歉边后退。待出了酒吧门,猛地深吸一口,胸腔里的肮脏、沉闷,才缓缓流换成了新鲜空气。
他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市区。
……
宁皓以前是京城师范大学的,算大专班,三年制。今年又考上了北电的图片摄影系,两年制,毕业能拿到一个本科学历。
前不久,他写了个剧本,满脑子瞎想,自己也不晓得能干嘛,就给了文学系的老师章明看看。
章明觉得这故事不错,干脆拍成片子吧,便找了个进修班的学生赞助。这位是房产商,有钱,仗义,第一次见面是在天上人间。
俩人搁一k房里,聊电影艺术的事儿,倍儿认真,效果挺好。他没喷理想啥的,那款爷就当场拍板,说能投个150万。
宁皓心思特简单,想既然有钱了,那就应该攒组了,便找白哥介绍位靠谱点的摄影师。虽然过程不愉快,起码名片到手了,这会,他正赶着去老师家里,事先约好的。
至于章明呢,其实是位独立电影界的大咖,处女作《巫山云*雨》曾轰动国际,这片子的编剧也熟,叫朱纹。
“投资没了,人家撤了。”
宁皓兴冲冲的来,结果劈头盖脸被闷了一棍,有点蒙圈,问道:“怎么,怎么回事?”
“你这片子,没有厂标,没有手续,剧本根本就没法过审,拍出来也是部地下电影。以前还好,但现在政策改了,新条例要施行了,如果真拍成地下电影,对投资人有一个追罚的问题。”
章明伸出右手,五指张开,道:“50倍以上的罚款,这笔钱太大了,人家受不了,只能退了。”
“那我再等等?”宁皓十分郁闷,他就一学生,确实不懂这些事情。
有钱,就拍,没钱,就缓缓,什么政策,什么地下电影,什么票房发行,还真没考虑过。
“我找别人试试吧。”章明也愁,摆摆手,拿起电话,先拨了个号码。
宁皓只得一声不吭的憋着,听老师聊了几分钟,貌似不太顺畅。挂断后,章明皱眉道:“贾璋柯正在国外做后期,一时半会抽不开功夫,不过……”
他话音一转,道:“他倒推荐了一个人。”
“老师,如果真这么麻烦,我就自己攒攒,等03年毕业,应该也够成本了。”宁皓倒是好孩子,不愿拖累无辜。
章明笑道:“那不用,别人怕麻烦,他可不怕。嗯……你俩年纪差不多,我给你电话,你自己先联系一下。”
…………
香港,剧场后台。
长条椅上,一边堆着木偶人的服装,一边坐着褚青。他拿着瓶药油。倒手心里一点,然后慢慢揉搓肩膀的淤青处。
盔甲的保护效果确实不错,但也禁不住他那么摔,全身上下,尤其是触碰地面时,需要减缓力度的那片皮肤,根本就看不出原色。
是挺辛苦,却没啥好抱怨的。
瞧瞧詹瑞文,一场戏撑下来,厚重的毛绒戏服加炽热的灯光烤灼。每次都近乎虚脱。那种大升的饮料瓶,兑了盐的水,足足得干两瓶才能缓过劲。
还有林佳欣,她体质本就敏感,又长时间戴假发,以至于后脑皮长了个鼓包。
伙伴们如此拼命,无非是对工作负责,应当应份,他一老爷们有毛可叽歪的?
当然收获也不是没有。首次公映之后,那个古怪的木偶人就引起了观众的极大兴趣。特别是家长,他们只是陪孩子来打发时间,本身毫无兴趣。没成想,居然大为震撼。
演出结束,演员集体亮相致谢,那木偶人一摘面具。轰,全场喧腾。
玩闹吧,舞台剧在多数港人眼里。是很偏门很小众的东西,稍微混得不错的明星都不会来演这个。就算我们没咋关注过这戏,你也不能直接放大招啊!
于是乎,原本就喜欢,又有了影*帝加成,詹瑞文之前没钱做宣传,现在却一传十十传百,赖死不活的票房还有了不小的提升。第一场,大概是六成上座率,第二场,约莫有八成,今天是第三场,全部爆满。
甚至媒体也跟着掺和,明明挺简单的事儿,愣往深了解读。说1木头人这个设定,摔倒,爬起,摔倒,爬起,恰似人生在世,不断的磨练失败,仍然顽强不息,满满的正能量。
褚青看了特蛋疼,这就忒牵强了,像周星星的电影,大家开心就好,非要给结构成什么后现代主义,一点童真都啊!
“哎,怎么样?”
他正低头擦药,眼皮底下忽露出两条姑娘的小腿,回道:“还能怎么样,疼呗,你卸完妆了?”
“嗯,詹sir等下请我们吃火锅,你去不去?”
“我无所谓,你呢?”
“我想去看电影。”
“《麦兜》啊?”
“才不是,我想看《爱君如梦》。”
“……”
褚青一咧嘴,他在片子里的风*骚桥段,最近快被媒体爆出翔了。虽然肢体动作颠倒众生,可唱功又人神共愤,连大鼻子歌神都专门打来电话,巴拉巴拉的好一通嘲讽。
不过托他的福,电影上映一周,票房还不错,能有个几百万的。这要在九十年代就是渣渣,放到今天却妥妥大卖。
“你让我陪你去?”他问。
“你说呢?”林佳欣掐着腰,不爽他装傻。
“呃,我想吃火锅。”
丫连忙推拒,开什么玩笑,明天八卦头条,后天婆娘就杀过来了,我特么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嘁!”
林佳欣撇撇嘴,一屁股坐到对面,顺手拽过木偶人的衣服,不停的捏啊捏。
“你那片子什么时候上映?”褚青比较尴尬,开始没话找话。
“哪个?”
“许导那个啊,你还有别的么?”
“怎么没有,我跟哥哥正拍一部新戏。”她斜了眼他,道:“那部明年三月份。”
“哟,那刚好赶上金像奖。”
褚青擦完了药,拧好盖子,笑道:“说不定你能拿个最佳新人什么的。”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当然了,你进步的程度,别人不知道,我们可都看着呢!”
林佳欣弯了弯唇角,故作淡定,问:“那你能不能拿个最佳男主角?”
“我觉着机会不大,金像奖还没给……”
“叮铃铃!”
他正说着,忽听电话声响,摸出来一瞅,是个生号,以为又是不着调的货来套近乎,接道:“喂?啊对,我是,您哪位?”
“呃……我现在在香港,这样,您把本子送到工作室哪儿,让她先看看,然后再转给我好吧?”
“那地址您知道么,就两味爷后边,您一打听就成。”
“哎,章老师推荐的,大家都是朋友,不用那么客气,那行,拜拜!”
他挂断电话,挠了挠脸颊,表情颇为微妙。
“找你拍戏的?”林佳欣问。
“不是,找我投钱的。”
(汗,《爱君如梦》首映这茬我给忘了,搞得时间矛盾,逻辑错误,抱歉抱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