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情况传递到了县城里的鬼子总部,村民提供的线索属实,八路三十余人,应为整排建制,于昨日下午进犯境内,目的不明,今日凌晨在返回北部途中被我部成功伏击,毙敌三十,仅余几人向南逃窜,我部无伤亡,现正在追击中。
与此同时,另一份报告也送进了鬼子总部,来源是便衣队,情报内容大致如下:昨日,在县城东部境内发现疑似共匪,傍晚时分被我围困于某某村东部树林,彻夜激战,于凌晨突遭不明八路主力部队增援袭击,我部寡不敌众,大部队员牺牲,仅有四人英勇突围。另外,一名队员于昨夜返回报告途中失踪。
因为大部分兵力都被少佐带进山去了,所以梅县县城里兵力不多,不敢再轻易外派,但是便衣队送来的消息也不能轻视,这两件事很可能有关联,于是,城里的侦缉队被临时收拢起来,跟随那四个英勇的幸存者出了城,前往那个树林勘察。
在平原上,春来得比山里要早,山里才刚现嫩芽,这里已经遍地见绿。树木不多,植被稀少,一马平川,可以清楚地看到西面的远山,唯一显得茂密隐蔽的地方,就是这条河的两岸。在正午的阳光下,幽蓝的河水波光粼粼,傍着两岸的绿色,静静蜿蜒,像一条双色丝带。
胡义醒了,被那截当做枕头的树根硌的脖子疼,睁开眼,看着树叶间隙中漏下来的阳光,知道了现在是正午。不远处,小红缨和那个周医生在窃窃私语,偶尔夹杂着低低的笑声。胡义不由瞥了一眼那对小辫子,对小红缨的那点小心思一清二楚,这丫头身上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更何况现在是主动出击,就凭那个女人的奇葩个性,和俩人现在的热乎劲儿,估计不用等到天黑,就得和小丫头拜了忘年把子!
胡义坐了起来,看向另一面,罗富贵那高大的身躯正四仰八叉地躺着,均匀地发出一阵阵低酣声,音量比过去好不少,自从经常被人在酣睡中踢踹以后,他落下个毛病,只要鼾声一大,他自己就会不自觉地惊醒,疑神疑鬼地查看自己身上有没有被踹过的痕迹。
马良不在,他应该是去了南边哨位,和刘坚强一起了。这位置北面临河,河宽只有十几米,水却很深,蹚不过,所以胡义只下令在南边开阔地边缘设了一个哨位,监视三方。
吴石头坐在河边,呆呆地望着对面河岸,不知道在想什么,凭他那个脑筋,估计是什么都没想,仅仅就是发呆。当胡义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的时候,他回过头,赶紧站起来,仍然呆呆的,静静的,只是看着班长胡义不说话。
在大北庄的训练中听马良说他扔石头很准,胡义当时让他在眼前做了演示,没想到这个吴石头人如其名,扔投抛甩全都*不离十,令胡义诧异不已,随后仔仔细细地交给他手榴弹和手雷的用法,从此,吴石头的身上就常备了四颗手榴弹外加八颗手雷。
胡义看了看吴石头背在身侧的驳壳枪枪套,一伸手,把里面的驳壳枪抽了出来,放在手里翻了一翻:“丫头给你的?”
吴石头重重点头。
胡义把枪竖起来,当着吴石头的面,慢慢地关闭了保险:“一定要记住,不用的时候,必须把保险关了,就是这个,看清楚了么?以后我会经常检查,如果让我看到保险是开着的,我就揍扁你!记住没有?”这吴石头不是个拿枪的料,但是胡义也没打算把枪收回来,今天早上刚捡了一堆驳壳枪,自然不差他这一把,只是担心他走火。
“俺记住了。”
胡义没再多说,把枪放进了吴石头身上的枪套,认真替他扣好,然后反身走到那一堆驳壳枪的放置位置,仔细挑出一把成色不错的,验看一遍,装进枪套,来到四仰八叉睡得正香的罗富贵跟前,一甩手把枪套扔在那个宽大厚重的胸膛上。
罗富贵突然触电一般地猛坐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嘴里就开始糊里糊涂地冒出话来:“死丫头片子!你有完没完了?老子这回跟你拼了!姥姥的我……呃,胡老大?”罗富贵揉着眼珠子总算看清了面前的人,赶紧把后边的词儿给憋回去了。
胡义指着掉在地上的枪:“这个是你的,子弹去找丫头要。”
罗富贵瞅了瞅身边的枪套,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咧咧嘴道:“机枪铁锹弹夹子弹水壶粮食绳子外加其他破烂一大堆,还不算丫头的毯子和钢盔,胡老大,算我求你了,这玩意我不要行不行?”
胡义站着没动,也不说话。
罗富贵叹了口气,只好改了口:“行,行,冲你胡老大的面子,这宝贝我收了!我收下了还不行么!”
……
草丛中,刘坚强漫无目的四下瞭望着,他身后不远的灌木后,躺着睡觉的马良。因为懒得为换哨来回跑,所以马良直接睡到哨位这了,到了时间直接上岗。
自从打完了那些鬼子伤兵后,刘坚强觉得班长好像提高了自己的待遇,他不再像过去那样,由他亲自和马良换哨,而是交由自己来和马良替换;虽然尖兵的活儿还是轮不到,但是刘坚强仍然很满足,很高兴,这说明自己的能力被承认了。由此,刘坚强开始觉得班长胡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他厌恶;由此,刘坚强仔细回忆了一些细节,发现胡义的能力不是假的,不只是一个国民党逃兵那么简单。
放哨的工作看着不起眼,却不是儿戏,哨兵决定命运,一个麻痹大意,可能就要丢了自己的小命,同时也会丢了所有人的命,变成灾难。这工作罗富贵那种货色胡义是绝对不敢相信,吴石头也不保险;刘坚强虽然偏执,但是会坚持原则,会执行命令到底,胡义知道,只要刘坚强在哨位上,就不会溜号闭眼,自从他的双手沾满了鬼子的脑浆和鲜血后,就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兵,所以,胡义已经彻底对他改观。
远远向南望出去,只有低低的田垄和丛丛矮草,远处的一切都是一目了然。刘坚强的视线被地平线上的黑影吸引,起初,是模糊的一线,渐渐地能分辨出是几十个,还有一个低矮的黑点晃动在他们前方。
刘坚强的眉毛终于拧在了一起,拎起步枪,快速退出草丛,匆匆穿过灌木,狠狠踢了熟睡中的马良一脚,然后飞奔向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