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隆隆,风云变色,一片巨大的积雨云突然在战场上空聚集。
拉姆达星一向稳定的天气被一股强大的能量干扰,雷云的阴影持续扩大,直到完全笼罩了大地。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那头巨龙话里的意思……”
已经奄奄一息的陶恺,还在将最后的生命能量持续注入赤狱炎雷中,这是他的最后一搏了。
尽管索菲亚自作主张地赶回来与他同生共死,但陶恺仍然保留着让她活下去的希望。
只要拼死干掉眼前的古龙战甲,索菲亚就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陶恺、陶恺……你不要再用这把剑了,好不好?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看着陶恺痛苦的样子,索菲亚泪眼婆娑,温热的泪水止不住地从她大眼睛中淌出。
可陶恺就像听不见她的哭喊一般,又或许,他的意识已经模糊,是真的听不见任何话语了。
他只是自顾自地喃喃道:
“赤狱炎雷……不是一把用来挥的剑……它真正的力量……是控制整个星球上的雷能……创造一个……毁灭所有敌人的‘雷狱’。”
“隆隆——”
就像在肯定陶恺的明悟一般,天空的滚雷不断炸响,仿若龙吟。
黑色的古龙战甲也似乎感应到了这把剑的威胁,它开始朝着陶恺突击。
“铛!!”
一次重击,古龙战甲这次攻击的目标不是陶恺,而是想直接摧毁他手中的剑。
如今的陶恺已经无力再握紧赤狱炎雷剑,赤红巨剑连同他与索菲亚,一同被击飞出去。
见到两人一剑纷纷摔倒在地,操控古龙战甲的菲利普皇子却依旧高兴不起来。
他仰头看去,天空中的滚滚赤雷并没有消散的迹象。
雷势已成,不肃清这世间,又岂会轻易散去。
“哈哈哈……你输了……”
陶恺艰难地起身,看着古龙战甲惶恐的样子,他不禁畅快地笑出声。
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了,但他心中始终有一个声音在支撑着他继续完成赤狱炎雷的终极一击。
那个声音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活下去……活下去……”
不过,陶恺已经分辨不出,这个声音究竟是要让谁活下去。
是自己吗?还是索菲亚?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陶恺!别再用这把剑了!它会害死你的!”
重摔在地已经嘴角溢血的索菲亚,跌跌撞撞地挣扎着奔向陶恺。
她宁愿自己立刻死去,也不愿看见陶恺再度举起这把巨剑。
用自己的生命与换取与敌人的同归于尽,真的值得吗?
就在她奔向陶恺的瞬间,古龙战甲也向陶恺发动了最后的斩杀,天空的赤色雷狱,那一道道雷龙也终于完成了最后的蓄势。
几乎在同一刹那,一银,一黑,一红,三种颜色的流光一齐冲向陶恺,三者交汇时,空间被一阵极烈的强光照成了纯白,色彩、声音、触感……甚至连时间,都不复存在。
…………
“你爱这个男人吗?”
一片虚无的空间中,一个陌生的声音在索菲亚耳边响起。
“谁?谁在说话?”
她下意识地反问道。
“你爱这个男人吗?”
那个声音重复着。
这一次,索菲亚清晰地听到了这个声音,这是一个无比甜美悦耳的声音,其中还蕴藏着一股似曾相识的温柔。
“当然,我爱他!”
索菲亚明白它的所指后,果断地回答。
“为了他,你能付出什么?”
那个声音又发问了。
“你到底是谁?这里是哪里?”
索菲亚觉得很蹊跷,她并不想与这个来历不明的声音过多纠缠,她只想离开这里,想要回到陶恺身边。
“为了他,你能付出什么?”
然而这个声音似乎没有灵智,只是不依不饶地重复着问题,仿佛若它得不到答案,世界的一切都无法再运转下去。
“付出什么……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和他都快死了。”
索菲亚一边说着,一边意识到这个残酷的现实,她的声音里满是不甘与颓然。
是啊,我和他,好不容易表白了心迹,好不容易可以坦荡地说出“爱”,好不容易能够在一起了,可是却马上都要死了。
死了,就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啊……
“为了他,你能付出什么?”
那个声音仍然机械地重复着问题。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付出全部,全部的一切,包括我自己!我只希望陶恺能好好地活下去。”
索菲亚认真地回答着,甚至在此刻,她的心里还有一点渺茫的希冀,想要让陶恺活下去。
“即使牺牲掉整个世界,也在所不惜吗?”
那个声音似乎得到了答案,又开始了下一个问题。
整个世界?
突然间说到如此宏大的概念,索菲亚有点不明所以。
整个世界……包括丽芙星、艾林星,以及所有的,亿万个未知的、还没有到达过的星球吗?
那当然不行,我和陶恺的事,与他们又有何干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如果能救陶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但是你突然说牺牲这个世界,我听不明白。”
“即使牺牲掉整个世界,也在所不惜吗?”
问题又重复了一次,看来这个声音并不是一个能沟通的存在,它更像是一个事先设定好的程序,只为了收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为什么要牺牲掉整个世界?我们两个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别人?”
索菲亚不管对方能不能理解,依然倔强地反驳道。
“即使牺牲掉整个世界,也在所不惜吗?”
“…………”
索菲亚觉得,这个声音的设定者,应该是个有毛病的偏执型人格,而且病得不轻。
“神神叨叨的……莫名其妙!”
索菲亚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啊,不光是这个声音,这整个世界都莫名其妙的。
我和陶恺,不过是两个危难之中相遇的人试图相爱而已,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进这么多的无关之人……
先是欧米伽圣庭,再是拉姆达帝国,一个个的,为什么都要来妨碍我们?
我们从没有打算伤害任何人,也没有妨碍过任何人的生活!我们只是想要在这个星海之中流浪,这样都不可以吗?
哪怕这样都不可以吗!?
“即使牺牲掉整个世界,也在所不惜吗?”
“烦死了!什么世界不世界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能不能别来烦我了!”
“即使牺牲掉整个世界,也在所不惜吗?”
“闭嘴!闭嘴!闭嘴!”
“即使牺牲掉整个世界,也在所不惜吗?”
“不惜!不惜!这个没用的垃圾世界,留着也没用!都毁灭吧!”
索菲亚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她内心的委屈、不甘与绝望,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
那个声音竟破天荒地沉默了。
它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终于不再重复问题。
“那就如你所愿。”
“什么?”
索菲亚有点错愕。
“让这个世界,湮灭吧。”
“啊?啊!?”
…………
从拉姆达星的地表开始,以陶恺与索菲亚的尸体为起点,一股无法描述的、完全不属于这个维度的能量降临了。
它无形无声,没有任何形态、结构,甚至也没有体积、质量或是速度这样的概念, 它就突兀地以既定事实的形式,覆盖了整个拉姆达星系,并且不断扩张,不断延伸。
所有曾经存在过的物质,它们的“存在”都被剥夺了,无论是有机还是无机,无论是一个微小的夸克还是那个横亘星海亿万年的霸主——以太巨龙,都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挣扎。
全都直接消失在了这个维度。
整个星系,形成了一个跨度数万天文单位的绝对真空,仿佛一块刚刚还放映着热闹影像的屏幕,突然被人切断了电源。
一切,只剩虚无。
…………
在虚无的中心,一个淡淡的光点亮了起来。
好似宇宙初诞的奇点一般,那个光点越来越亮,越来越大。
渐渐地,它变成了一个笼罩在暗影斗篷中的人形能量体。
他环顾了一下这个无边无垠的虚无空间,似乎有点不解。
“这就是‘湮灭’吗?你真的在三维世界留了这种东西,真不愧是你……”
下一个瞬间,他来到了原本存在着以太巨龙的空间,不过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他抬起一只手,似乎准备做点什么,但经过了几秒钟的思考,他又放弃了。
“如果这是你的命运,那我尊重‘命运’。”
他又来到了拉姆达星原本所在的空间,摇了摇头。
“也罢……”
他没有五官的脸孔朝向一个方向,缓缓地发出一种超然的声音:
“无论你做了什么,既然已经成为事实,我都尊重,不会去改变。但是,希望你也能遵守‘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