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群混蛋,又在欺负小动物吗!?”
“噫!是陶恺!快走!”
“快走,快走!我妈妈说跟他玩会生不出孩子来的!”
一群泽西族幼童一哄而散,陶恺这才看清,刚刚他们围着的,竟也是一个泽西族幼童。
“咦?你是从哪来的?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陶恺看着这个坐在地上不停哭泣的小姑娘,觉得她很面生。
“我……我是从上面摔下来的……我今天第一次飞行,结果……结果失败了。呜呜呜,哇——”
“唉?唉?你别哭啊……怎么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啦?”
“呜呜!哇——”
陶恺一筹莫展,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这只怯生生的“幼鸟”还非常稚嫩。
她五彩的双翅十分醒目,但此刻翎羽杂乱,还有些血迹,看来是坠落的时候受了伤。
她脸上艳丽的绒羽和那双金色的眼眸,都在隐隐诉说着她不凡的血统。
“你别哭啦!呐,这个给你!”
陶恺实在没办法,只好掏出自己心爱的糖果递到对方面前。
“呜呜,这,这是……这是什么啊?”
“这是糖,是全天下最甜的东西,吃了这个,你就没有烦恼了。”
“骗…骗人的吧,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种东西?”
“我骗你干什么!你吃不吃?你不吃我自己吃了,这可是我的宝贝,我就只剩下这一颗了。”
“……我………吃。”
“呐,给你剥好了,吃吧。”
一脸泪水的小姑娘把糖放进自己短短的喙中,过了一会,她似乎品出味道来了,金色的眼眸里闪耀出兴奋的光彩。
看到她这个样子,陶恺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很甜吧?”
“嗯!嗯!”
“我没骗你吧?”
“嗯!嗯!”
“心情好点了吧?”
“嗯!嗯!”
“你叫什么名字啊?”
“嗯!嗯!”
“‘嗯’你个头啊,我在问你叫什么名字。”
“哦,哦,对不起……我叫,里莎。”
“里莎,挺好听的名字。我叫陶恺,今年十二岁,你今年多大了?”
“我刚刚满两岁。”
“两岁?”
陶恺惊讶地看着对方,果然泽西族人都发育的很快嘛……
“好吧。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是受伤了。跟我回家去吧,我让我妈妈帮你治疗一下。能走吗?”
“不…不能,腿…腿疼……”
“唉……好吧,我来背你吧。”
“谢,谢谢……”
“没事没事,贫民窟的人,就得互相帮助。”
“……”
…………
“里莎小姐,你的翅膀和小腿都有一些骨折,这段时间你就在我们家休养吧。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再想办法送你回‘上层’去。”
“好的。谢谢,谢谢玛莎婶婶。”
“不用谢。”
听到里莎的感谢,陶恺也期待地看向对方。
“也谢谢陶恺哥哥!”
看着里莎真诚而可爱的笑容,陶恺还有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脸红着,一个劲地说“没事没事”。
“好了。里莎小姐你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你了。”
他的养母,发羽已经花白的玛莎,微笑着打算退出房间。
看见陶恺还赖在人家床前不走,玛莎咳了一声。
“陶恺,你也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哦!来了。”
陶恺对着里莎笑了笑,欢快地跟着母亲出了房间。
…………
“儿子,你以后不许跟里莎小姐有过多接触。”
“为什么?妈妈,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妈妈是为你好……”
“可是!妈妈,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不躲着我的小伙伴……”
陶恺委屈的声音,已经隐隐带着一点哭腔了。
“唉……”
玛莎看着他的样子,心疼地蹲下身抚摸着陶恺的脑袋。
“孩子,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现在结下的缘分越深,将来你的痛苦就会越深。你有你注定的使命,你今天所有的忍耐,都是为了将来能顺利踏上自己的路。”
“可是,妈妈,我为什么一定要走那条路呢?”
“当然是为了改变命运啊,孩子。每个人出生时,命运都为我们安排了一条不能选择的道路,有好也有坏。或许安排给你的这条路很不公平,充满了痛苦与孤独,但即便如此,你也必须走下去。”
玛莎妈妈替陶恺拭去脸上的泪水。
“因为只有你直面命运,勇敢地踏上那条路,才有机会去改变它的最终走向,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不过,你也不用害怕,即便将来这条路上始终都只有你一个人,我和你的爸爸,还有你在天上的父母,也都会一直陪着你、看着你,陪你到最后的。”
陶恺揉了揉自己的大眼睛,懂事地点点头。
“好吧……妈妈,我答应你。但是,你能不能也答应我,将来不要离开我?”
“傻孩子,妈妈当然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嗯!”
…………
“陶恺哥哥,为什么你不用学习飞行呢?”
腰酸背痛的里莎,疑惑地看着陶恺。
“嗐!因为我没有翅膀啊。”
陶恺翻了个白眼。
“啊?你为什么会没有翅膀?”
“因为生下来就没有啊,我跟你是不同的物种。你生下来是一只鸟,而我生下来是一只爬虫,所以我没有翅膀。”
“好复杂啊……原来不是每个人都有翅膀啊?”
“当然啦!我也想有翅膀啊,我也很羡慕你们可以飞啊。”
“那……陶恺哥哥!等我能飞稳了,我来带你一起飞吧!或者我把我的翅膀借给你,怎么样?”
“好——还是,算了吧……我妈妈不会同意的。而且,就你现在这样,五岁了还只能飞到这点高度,就别吹牛了……等你将来通过飞行测试,拿到徽记再说吧。”
“哦……”
里莎不服气地嘟了嘟短短的喙,看向远处的夕阳。
…………
“陶恺哥!我拿到飞行徽记了!”
“真的?我看看……恭喜你,里莎!不容易啊,三年了……你终于顺利通过测试了。”
“陶恺哥!你知道吗?我的测试成绩可是s级,是同期学生中分数最高的,我能飞到的高度已经接近我父亲当年了。”
“这么……厉害?”
陶恺惊讶地看着里莎,对方虽然只有八岁,但如今已经是一个完美的少女形体了。
“陶恺哥,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什么约定?”
陶恺一脸疑惑。
“飞行的约定啊!你说等我拿到了徽记,我们就一起去飞行!”
“啊?我有说过这种话吗?”
“当然有啦!我记得清清楚楚!走,我现在就带你去飞吧!”
“啊?啊!?诶?里莎,你等会,你等会,我还没准备好!”
里莎拽起陶恺,来到贫民窟外的空地,她五彩的双翼用力地舒展,犹如一副绚丽斑斓的名画。
陶恺呆呆地看着这个曾经的小姑娘,有些晃神。
“抓稳,陶恺哥,起飞咯!”
里莎双腿猛蹬地面,她拉着陶恺高高跃起,她的双翅有力地扇动,矫健的身体有节奏地跟着震动。
陶恺讶异地看着自己越升越高。
脚下的贫民窟在不断缩小,地面的一切都在远离他。
他惊奇地看着上升过程中沿途的一切,这都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新奇景象。
里莎拉着他不断振翅,飞向高处。
终于,他们彻底冲出了纳兰城的垂直森林,那无边无际的天空,豁然展现在他们面前。
陶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蓝天、白云、恒星,山川、河流、峡谷,城市、建筑、人群……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遥远,又仿佛都触手可及。
陶恺沉浸在这种景象之中,这是他第一次直面真正的“天空”。
这就是飞翔吗……
“这……这就是飞翔吗?”
陶恺喃喃地自语着。
“对!陶恺哥!这就是飞翔!你喜欢吗?”
“我,我喜欢……我喜欢!我喜欢飞翔!”
“哈哈!陶恺哥,我也喜欢飞翔!我们以后一直这样,永远都一起飞翔,好吗?”
“好!一起!一起飞翔!”
陶恺激动地大喊着,他下意识地拥抱住里莎,他已经泪流满面。
…………
画面定格在二人相拥的瞬间。
在画面之外,一个纯白的世界里,另一个“陶恺”正注视着这一切。
“原来,就是在那个时候啊……”
“真该死,我居然忘了自己对别人许下过这种承诺……”
“唉!搞不好真的要用一生去兑现了啊……”
陶恺苦笑着挠了挠头。
眼前的画面渐渐消失,整个纯白的世界也随之开始碎裂,崩溃。
…………
“生物‘里莎’脑电波消失,‘避风港’程序执行完毕。”
“宿主意识重连中……”
“重连成功。”
陶恺感到身体无比的沉重,疲劳感像山岳一样倾轧下来,他摇摇晃晃地跪倒在地。
他的视线慢慢清晰,眼前是一片刺目的殷红。
他擦掉脸上的血迹,里莎悲惨的尸体映入眼帘。
“谁干——”
“你自己。”
二狗机械而冰冷地告诉了陶恺真相。
“呃!啊——”
刚刚这段时间的回忆开始涌入陶恺的脑中,他痛苦地捂着头,浑身颤抖。
他明白了一切。
“不,不要……”
他爬到里莎的尸体旁,她的脖颈彻底碎裂,只剩一些残留的皮肤和肌肉组织相连。
“二狗,二狗!救她,救救她!”
“稳定情绪,你的意识不能再混乱了。她才刚刚死亡不到5秒,神经元里尚存意识残留,还有复生希望。”
“好!好!怎么做,我听你的。”
“只有一种方案。我可以在她的大脑里创建一个临时的‘永恒阶梯’副本,配合你血液里的‘极速愈合’因子和量子机器蜂群,对她进行身体修复手术,或许有机会救活她。”
“好!就这么办!快!”
“等一下,这次我要事先警告你。创建‘永恒阶梯’副本的代价是什么,你清楚吧?”
“…………覆写……独立的……生物意识……”
“不错。她已经无法选择了,你确定要替她选择吗?”
在对话的意识空间中,陶恺沉默了。
他痛苦、悔恨、自责、内疚,他想嚎啕大哭,他恨不得用自己死,来挽回这一切。
但他没有时间混乱,他只能快速做出选择。
“救她。”
“好,按我的步骤来。”
陶恺找到里莎的心脏位置,一指下去,戳了一个直达心脏的洞。
然后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掰断了自己左手的小拇指,一用力,直接把手指扯了下来。
鲜血四溅,陶恺却像失去了知觉一样,只顾着让伤口处的鲜血流进里莎的心脏位置。
“里莎,求你了,回来吧。”
“我已经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从天而降来拯救我的天使,也是那双让我对人生充满期待的翅膀。”
“你在人间的任务还没完成,我还是那个需要躲在你羽翼下的‘陶恺’,你不能半途而废。”
“求你了,回来吧。”
陶恺的伤口开始自然愈合,手指重生,鲜血止住了,可他的眼泪却停不住,他已经泣不成声。
“副本创建完成,等待手术结果。稳定你的情绪,你还有该做的事。”
二狗的声音响起,陶恺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面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旷方位。
“我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任何人。”
陶恺缓缓开口,声音里没有那预想中的狠厉和愤怒,只有平静的冰冷,像在自白,又像在跟死人说话。
他的话语就像初冬的凛风,无情地刮过地面,带走那些已没有资格存在的生命。
“我一直谨小慎微地活着,与人为善,即使面对弱小也绝不欺凌。”
陶恺的话音落下,远处的空气中突然凭空迸出一飙紫色的鲜血,然后一具正在不断扭曲的灰色装甲显现了出来。
这个猎巫人的身体仿佛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地揉搓,他的肉体与金属装甲混在一块,像一个被暴力破坏的罐头,变成了一团恐怖的混合物。
可这个倒霉蛋竟还没有彻底死去,超越生物极限的痛楚,让他忍不住惨叫了出来。
凄厉的哀嚎声响彻天际,这团金属与血肉的混合物落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可是,即便如此,你们这些所谓的‘强者’,还是不肯放过我。”
又一具灰色装甲从空气中被拽了出来,同样恐怖的画面再次重演,第二团血肉金属的混合物落在了地上。
空气中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波动,那些隐形的猎巫人部队,似乎害怕了。
“你们仗着自己天生比他人强大,肆意地伤害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夺走别人重要的东西。”
第三具、第四具扭曲的灰甲骑士被无形之手从空气中抓了出来,他们被拎在空中,快速地拧碎,揉成一团。
紫红色的血液溅的到处都是,仿佛一副来自地狱恶魔的涂鸦。
“撤退!”
眼看着第五个、第六个遇害者出现,大追猎者终于对剩下的四名猎巫人士兵下达了撤退命令。
可惜,他们已经走不掉了。
他们刚想移动身形,却发现,原来自己所在的整片空间,都已经被一个强大的引力场束缚住了。
陶恺只是不想那么快地杀死他们,打算一个个地虐杀,才留他们到现在的。
大追猎者心中,第一次有了恐惧感。
“你们伤害了别人,还毫无悔意。”
“最重要的,是你们连那些无辜之人都不放过,你们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拉成千上万的人陪葬。”
“你们已经触碰到我的底线了。”
陶恺几句话说完,大追猎者身旁仅剩的四名猎巫人士兵也被同样残忍的方式虐杀。
如今,隐身已经没有意义了,大追猎者现身,与陶恺对面而立。
“哼!不要以为你今天的胜利就能让你逃出生天!亵渎者永远不可能逃脱神的制裁!你根本不明白圣庭的恐怖,你的亵神愚行只会加剧你结局的悲惨!”
大追猎者的话说完,他猛然发现自己似乎被某种强大的力场控制住了。他试图使用灵能力场来对抗, 却发现,在这种束缚力面前,自己的力量犹如蚊蝇一般弱小。
他又试图用自己的灵能来压制对方,可陶恺此刻并没有任何动作,甚至都没有产生一个念头,他只是平静地毫无情绪起伏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不是一个生物了。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
他曾经多次在圣皇身上感受到过。
“不明白的是你们。”
“……”
大追猎者身不由己地缓缓浮空,然后向陶恺靠近。他剧烈地挣扎,却毫无效果。
“可恶!哼——”
“尽管使出你扭曲的手段来折磨我吧!创世神与我同在,我将荣归神的怀抱。而你终将悲惨地死于神罚之下!”
大追猎者叫嚣着。
陶恺并没有理会他,他依然只是静静地诉说着。
“神?”
“当你们越过了我的底线……”
“就连神也会后悔,后悔你们释放出了我底线之下的存在。”
大追猎者的四肢,开始诡异地出现“分解”现象,他的装甲、肉体,就像被无数看不见的细小刀子切成碎片,又锉成粉末,开始消散在空气中。
灰色的金属装甲与他的肉体被无差别地分解成一团团奇异的血雾,折射出绮丽的光彩。
大追猎者的皮肤、血肉和骨骼一点点磨成粉末,他在活生生地忍受真正的“挫骨扬灰”之痛。
即使以他的意志力,也终于在第2分钟时就忍不住开口惨叫了。
接下来,在他彻底消失之前,这个惨叫声,持续了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