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在喧哗什么?”
刘彻正有些失神,忽然听到如此喧哗不由的打了个激灵,疑惑的向身旁的苏文询问。
未央宫可不是可以随意喧哗的地方,只有那么几种特定的情况下才允许。
“陛下,外面喊得似乎是……姑师大捷!”
苏文很确定刘彻听清了外面的喊话,却悄然省略掉了中间二字。
毕竟刘彻的耳朵一点都不聋,而在未央宫中传信的内侍谒者,除了身材伟岸面容端正以外,口齿清晰亦是一项硬性要求,这话喊得自然十分清楚。
不过苏文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大汉谁是天,天子就是大汉的天。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为何非要说成是惊天大捷,究竟是怎么样的大捷才能惊到天子?
瞧不起当今陛下么?
前些年陛下命卫青、霍去病北击匈奴,直捣龙庭和封狼居胥这样的大捷都曾亲身经历,收到捷报时也始终泰然处之,不论怎么样的胜利非要加上“惊天”二字,是不是都有些过了,还多少有些不敬?
刘据年纪尚轻,喜欢搞些怪事也就罢了。
这宫里传信的近侍谒者总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该有所避讳吧,怎么也这么不懂事,稍后看看这回究竟是谁在传信,私底下必须得好好教育一番。
不过……等等!
姑师大捷?!
没听错吧,是姑师?!
苏文此时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捷报说的竟是姑师!
这怎么可能!
刘据才多少兵马,又要攻打交河城,又要应对匈奴右日逐王的两万援军,这一仗怎么看都处于绝对劣势。
真不是他不看好刘据。
刘彻最近都急火攻了心。
卫青亦是连兵马都未曾调集齐全,甚至不顾粮草先行的出兵准则便先一步率兵西出长安前去救援,前些日子他被刘彻派去催促卫青时,还见卫青唇边都急出了口疮。
还有皇后卫子夫……
椒房殿的宫人几乎双脚不离地面,比他们这些天子的近侍跑的都勤,往返于大将军府、金马门之间打探消息。
加上最近长安城的兵马调动和京畿三辅一带各部的紧急征响,几乎牵动了司隶部的每一个官员。
朝野内外都已意识到了西域战事恐怕极为不利,刘据这个废太子说不定已身陷险境。
不过刘彻如此紧急行动,究竟是否是关心刘据安危,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绝大多数人都只知刘据被废的事,而并不知道刘彻藏于温室殿梁上的那道传位遗诏……因此绝大多数也并不认为刘彻这样的反应,是关心刘据的性命安危。
他们觉得刘彻八成只是在抢救自己的面子罢了,毕竟无论如何刘据都是大汉的皇长子,他虽可以被废,可以赐死,但是却绝不能落入外族手中,尤其不能被俘虏,否则刘彻和大汉在国内外都将颜面扫地。
总之,如今大汉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对姑师战事抱有希望。
“是姑师惊天大捷!”
刘彻果然听的一清二楚,当即站起身来瞅了苏文一眼,一边纠正一边急切的催促道,
“你也才四十多吧,耳朵怎聋到这步田地,竟能漏听两个字,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朕将这奏报接进来?!”
“诺!”
苏文闻言赶忙向外跑去。
不过他也听出,刘彻同样不敢相信什么“大捷”,更不敢相信什么“惊天大捷”,因此一开口便将“捷报”说成了“奏报”。
否则他此前着急上火个什么劲?
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仗就算是换了霍去病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毕竟以前都是霍去病突袭匈奴,这回却是匈奴突袭刘据,还具有绝对的兵马优势。
……
一盏茶之后。
“苏文,朕这个逆子素来胆大包天,敢矫制欺君,你说这回他有没有可能又是在欺君?”
刘彻看完了捷报之后,又特许苏文阅读其中的内容,眉头却拧成了疙瘩,竟表现出了强烈的质疑,
“又或者,这逆子已经被匈奴人所俘,是匈奴人以他的名义送来这样一封假奏报,试图迷惑欺骗于朕,不教朕派去援军,伺机包围大汉在楼兰屯田的驻军,将大汉一举赶出西域?”
“这……”
苏文一边一目十列的查看捷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刘彻的问题。
他知道刘彻想听什么,刘彻现在就想让他提出反对的看法,并且从捷报中找出反对的证据,从而证实捷报中的内容千真万确。
何况他一时之间也无法相信捷报中的内容。
尽管捷报中写明了具体的方略,像什么将计就计进入交河城,像什么尽屠姑师王族与贵族官员,像什么对阵匈奴的具体战术,看起来似乎有因有果,有理有据,也都说得过去,但通篇却依旧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可是要让苏文说出究竟哪里不对,哪里不够真实,他也同样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主要是刘彻和苏文此前都从未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们甚至怀疑刘据这回遇上的可能是个假匈奴,右日逐王和两万匈奴骑兵也都是假匈奴人,否则怎么会忽然变的这么拉?
此前卫青和霍去病多次北击匈奴那难以估量的战损算什么?
刘彻为了征伐匈奴那般砸锅卖铁又算什么?
大汉自高祖以来这近一百年的和亲屈辱史又算什么?
高祖曾经遭遇的白登之围又算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