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确认楚鸾是真的怀有身孕后,卫离每日在府里待着的时辰是越来越多。对楚鸾的衣食住行上也比多少女儿家还要仔细,而且格外体贴,凡楚鸾要求,无有不应。府里的下人都说,主子以前是把王妃放在心尖上宠,现在是直接把人供起来了。
楚鸾有孕的消息不胫而走,朝中大臣都听说了,不少人借这个机会和卫离拉拢关系,嘴上说着恭喜的祝词。楚凉也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楚泠和楚旭,楚泠自是万分惊喜,“什么!我要当舅舅了?这可是大喜事,明日国子监无事又恰好休沐,不如父亲兄长陪我一起去看看阿姐?”
楚凉与楚鸾的关系算不得亲密,但毕竟也是名义上的兄妹,他也愿意去走这一遭。
“不可。”楚旭严词拒绝。
楚泠很是不解,“为什么?父亲还在怪罪阿姐吗?可这……”
“泠泠。”楚凉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楚旭近来身体确实不大好,但也没到卧床不起的地步,只是偶有咳嗽,都是不打紧的症状,他耐心向两人解释,“如今新帝登基,乍看是尘埃落定,可暗地里的争端不过是刚刚开始。”
“陛下将太上皇软禁起来,又刚废了永安王,说明他还没有放下过去的恩怨,若真的牵扯起来,我等只怕也不能独善其身。”
“可是陛下之前还提拔了兄长呢。”楚泠问道。
这也是楚旭最担心的地方,“我是太上皇的亲信,陛下怎会真心实意扶持我楚家呢?不过是看在阿鸾的面子上罢了。我之前一直称病不去上朝,也是为了不让自己成为阿鸾的拖累。”
楚泠也不太懂楚旭的意思,慕容瑾眼看越发重用他,他们楚家不日就能回到以往的荣光,这对多少人家而言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恩赐,怎会成为负累?
“父亲,如今我们楚家圣眷正浓,将来在朝堂上还可以与永宁王相互扶持,如此大好趋势,怎会成为阿鸾妹妹的拖累呢?”
楚旭摇头,露出几分愁容,叹道,“我只怕陛下对阿鸾的执念太深,如今我们获得越多,他会加倍从阿鸾身上拿回来。”
话已至此,楚泠和楚凉还有什么不懂?楚凉以往也不是没和慕容瑾打过交道,只是那会儿慕容瑾作为亲王,待人自是宽和有礼,可如今,楚凉也不得不承认,慕容瑾贵为天子,他的心性也早已改变,每次面对他,楚凉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踏错一步。
“我以前最看重的便是楚家的荣辱,大半辈子兢兢业业,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光耀楚家,到头来,反倒一无所有。阿鸾是个可怜的孩子,难得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我们不该成为她的负累了。”
楚凉、楚泠一同应道,“是。”
另一边,慕容瑾自然也得知了楚鸾有孕的消息,他密召齐韩到尚书房内询问情况。
“汶君她……真的有孕了?”慕容瑾坐在龙椅上,手里把玩着那串“遍体鳞伤”的琉璃珠串,漫不经心地问起。
齐韩跪伏在地上,老实回答:“是,臣亲自给王妃诊的脉。”
慕容瑾轻笑了一声,话语里多的是无奈和疑惑,“汶君素来体弱,身上又有余毒未清,这么轻易怀上孩子,难道不会对她身子有害吗?”
齐韩早就猜到慕容瑾会说这个,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顺着答道,“这……臣不敢期满陛下,王妃这胎象的确凶险万分,虽说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但月份一大,流产是极易的事情,就算生了下来,也多半是个死婴。而且……”齐韩没再继续说下去,似乎是不敢。
“而且什么?”
齐韩半真半假地夸大其词,面上表演的情真意切,“陛下,恕臣直言,这个孩子极有可能危害到王妃的性命!稍有不慎,表示一尸两命。九刹花毒毒性本就极强,加上腹中之子,如果没有解药,恐撑不过下一次毒发!”
慕容瑾果然急了,站起身来斥责齐韩,“那就除掉那腹中子,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朕来教你吗!”
齐韩有时候都觉得慕容瑾的偏执已经到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地步,一边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控制她,一边又不舍得让她有事。如此拉扯,让大家都痛苦,何不干脆放手?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不敢说出来,继续诱导慕容瑾拿出解药,“陛下,这正是此症为难之处。若贸然堕胎,除了那孩子,可王妃的身体仍有大亏损,只怕会一尸两命。”
“那你说该怎么办!”慕容瑾低吼道。
天子发怒,无人不怵,齐韩额角疯狂冒汗外,心里也捏了一把汗,说话也失了镇定,“若,若是能……若是能先解了王妃体内的九刹花毒,那么后面,臣在用药方面也可以少些顾忌。”
发了一通火,慕容瑾冷静些许,目光不错地盯着齐韩颤巍的身形,默了半刻,才道,“一定要解了毒才能用药?”
“是,是。”
慕容瑾神情稍微放松,哼了一声,“那便依你所言吧,你先起来。”说着,也不看齐韩,走至一旁的书架,将第二层的台子上中央的书抽出来,露出一个小匣子,他将匣子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粒乌黑的眼大的药丸儿,连盒带药递给齐韩,“这就是那颗解药,你拿去给汶君服下吧。”
齐韩的手伸至半空,蓦地停住,又双手行礼跪了下去,“陛下,这解药是当时所制,恐只能治当时症,如今情况复杂,不若让微臣重新制一丸解药吧。”
齐韩摆明了是不相信慕容瑾,怕那药里有多余的成分,最后所做的努力都是白费工夫。
慕容瑾何许人也,难道看不出齐韩所想?然他将匣子合上,点头应允了,“那就辛苦你了。”
得到慕容瑾首肯,齐韩紧绷的脊背终于松懈了些许。
这些天,卫离每天都让厨娘不重样地做补身体的膳食,生生又把楚鸾喂胖了些。可身体是好了些,楚鸾心里的郁结却如雪球般越滚越大,早晚会发生雪崩。
上次珞音被送回谨王府后没多久,楚鸾就把人又接去了尉迟青那里,让她安心学些防身的武术。不过几日,珞音就又闹着要回楚鸾身边,卫离又不嫌麻烦把人带回来了。
这次也不知是不是尉迟青和越长君跟她说了些什么还是别的,珞音比之以前可以说是完全换了个人一般,不再对楚鸾恶语相向,反而敬重许多,虽然嘴上叫的是小姨,可是那个最亲近的称呼早在每次唤小姨时,心里默念了许多遍。
知夏送来蜜饯时,珞音正趴在楚鸾腿上,好奇地用指尖轻轻戳楚鸾的肚子。
“小姨,你这里面是弟弟还是妹妹啊?”她正处于多动的年纪,每天精力旺盛的可怕,又对任何事物都抱着求知的心态,“你这肚子那么瘦,如何能装下一个人呢?”
知夏放下蜜饯,将珞音抱起来,“珞音小姐,姑娘最近身子难受着呢,你不要吵到她。”
“无妨,我最近也无聊,就让她给我做伴吧。”更何况,有了珞音在,楚鸾才没有精力胡思乱想。
知夏说什么也不依,“姑娘,王爷说了,您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最忌劳心伤神。”
一提起卫离,楚鸾就不再反驳了。
知夏笑了笑,调侃道,“现在也就王爷能治住你了。”
出于心虚和愧疚,楚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对了,过两日就是鸢儿的生辰了,贺礼可曾备好?她如今虽是贵妃,但情分上也不能生疏了。”
“姑娘放心,厚礼早已备好,都是按照贵妃娘娘的喜好准备的。”知夏回答,“不过……王爷说您如今应当以身体为重,这进宫的名帖上还要写姑娘的名字吗?”
不合时宜的,齐韩的嘱咐一遍遍在脑海里响起,惹得楚鸾一下子心烦意乱起来,这个孩子注定无法健康平安地诞生,可她真的要用这个本就可怜的孩子作为要挟慕容瑾的筹码吗?
几番犹豫之后,楚鸾最终决定,“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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