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生的一副刻薄相,是个会来事的主。阮茜妍本就尴尬和楚鸾碰面,她不动声色拉了拉那女子的衣袖,提醒她不要再说下去。
对方却是个没眼力见儿的,不光要说,还非要戳楚鸾的痛处,“你当年克死大姨,怎的还有脸回京城来?”
众人神色皆有些尴尬,但又忍不住想继续听下去。
楚鸾是不惯着她这个毛病的,方才还笑脸相迎,此刻已经拉下脸了,但凡有眼力的都知道见好就收,那女子还要喋喋不休,“你说还回来干什么,把祖母都气病了,我看你就是一个害人精。”
可笑,她楚鸾连国公老夫人面都没见着就把人气病了?
眼看那女子还要说,楚鸾直接拂袖而去。
“诶,阿鸾,你这是去何处?”眼看事情发展的走向有些偏了,贺英及时拉住楚鸾不让她独自离去。
“这还用说?恼羞成怒了呗。”
“莹莹,少说两句。”阮茜妍忍不住喝止。
楚鸾平日不喜欢在众人面前发脾气,但也不代表她没有脾气,方才阮莹莹的话着实犯了她的忌讳。“贺将军,你们是高雅之士,楚鸾过于粗鄙,怕是不能与你们同游了。”说着,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不过阮姑娘今日说的话楚鸾可都记下了,等他日阮姑娘双亲故去时我会将这些话原封不动还给阮姑娘。”
阮莹莹一听,急了,“你敢诅咒我爹娘!”
“这话怎么说,我并未说明姑娘双亲的忌讳,再者,人生在世,总有那一遭的对吧?你说的我,我为何就说不得你?”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楚鸾的一贯作风。
“你也说了这是人之常情,为何我就成了……”阮莹莹的声音越说越小。
楚鸾莞尔一笑,轻描淡写如微风拂过一般,“原来你也知道这个道理吗?”她的眼神逐渐深邃,棕色的瞳孔里瞧不出任何情绪,同时她又正在微笑,倒像极了寺庙里供奉着的没有感情的神灵,“其实我并不在意你们背后对我的评价,灾星也好,祸害也罢,事实到底如何,我根本不想去追究。但是当着我的面捅刀子可就着实让人讨厌了。”楚鸾看了看天色,已经没有方才那般阳光和煦了,倒是云彩堆积,快要下雨了,估计这雨也不大,若是现在回去,也不会淋成落汤鸡。楚鸾没有留下来的欲望,这趟出门,人也没有认完,她也不怕得罪那些人,直接向贺英告辞,“楚鸾大病初愈,身子还有些不适,就先告辞了,还望诸位海涵。”
“阿鸾妹妹这是何必?方才的事过去了就算了,大家还是一起好好的。你看这也快要下雨了,何不留在这里等赏了雨景再走?”
顾汜也出来打圆场,乐呵乐呵地劝楚鸾不要生气,留下来一起赏景。说话的姿态也放低了,倒是给了楚鸾一个台阶下。看似台阶,实则也是为难楚鸾。若是楚鸾不应,必定叫顾汜丢了面子,反倒让别人说楚鸾不懂规矩。
如果让顾汜知道楚鸾的忧虑,一定会跑到大理寺喊冤,他这人虽然看着圆滑,但真没那么多心眼,他只是单纯想让楚鸾留下来。
楚鸾正在想一套既不留下来,又不让双方都失了面子的说辞。
许是众人等的久了,有人开始发牢骚,“多大点事?既然这么想走干脆开始就别来。”
本来楚鸾没有放在心上,偏生他旁边的人碰了他一下,表示警示。那人一身月白色衣袍,一双桃花眼微眯,笔尖一颗淡淡的小痣给他添了几分俊逸,薄唇微扬,就像天上的月亮一般温柔,“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既然都不欢迎她,她就跟没必要留下来了。
“多谢顾公子好意,楚鸾还是不打扰各位雅兴了,告辞。”说完,又规规矩矩行了礼。
不怪楚鸾生性多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实在不能天真地以为所有人都是好意。如果不是看出贺英的性格就是那般大大咧咧,不善于心计,她甚至怀疑今日贺英来找她是不是别有所图。
出了宅院,楚鸾就加紧了步伐想着在街道上买把伞,并非她不能淋雨,只是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就如方才一般,她宁愿得罪顾汜也不要留下来让旁人拿她的身世消遣。
广阔天空有几处染上淡淡的灰色,这样的感觉并不会让人觉得阴沉,反倒给人一种墨画一般的淡雅。
细雨绵绵密密下了起来。
楚鸾无奈只能小跑起来,避免一会儿雨下的大了她还没买到伞。
“小心——”骏马的嘶鸣声和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在楚鸾身后响起。
这辆马车看上去普普通通,毫不起眼。车夫用手里的缰绳指着楚鸾怒骂,“没长眼睛啊?下雨天往路上冲什么?”
“阿荣。”马车内一道温柔略微有些低沉的声音喝止了车夫的无礼,“不要吓坏了人家。”
阿荣被指责后也就老实了,一个翻身跳下去,伸出右手准备搀扶马车里的人。
这人手指纤长,肤色也是很健康的淡淡的小麦色,一身蓝色云锦,乌发用发带绑缚,再佩戴了一支木簪固定,通身的书卷气。眉形略微有些杂乱却独具风格,平时应当不常修理,一双柳叶眼承载着智慧和透彻,鼻梁微挺。有趣的是,这人下车后竟然站的笔直,丝毫不在乎有没有下雨。他距离楚鸾大概十步的距离,他也不上前,就站在原地,双手作揖行礼,“在下与家慈忙着回府,故而方才驾车急了些,若有冒犯到姑娘的地方还请姑娘海涵。”
礼尚往来,楚鸾向他回礼,特意站到旁边去,给他把路中央位子让出来。
那书生这才起身抬眼,在看到楚鸾之后怔愣了一瞬,又慌忙别开视线。
这姑娘,真是生的一副好容貌,就是过于张扬了些。
“伯舟,发生什么事了?”一位衣着朴素却很有气质的不惑之年的夫人也下车来。这夫人虽然看上去不怎么起眼,但却给人一种温柔慈祥的感觉。
阿荣从车的后箱里取出一把绘着竹林图的雨伞为那夫人撑伞。
“去,再去拿一把伞来。”那夫人吩咐道。
阿荣又拿了一把伞,在她的吩咐下递给了楚鸾。
楚鸾犹豫一二后欣然接受她的好意,并郑重道谢,“多谢夫人,敢问夫人家住何处,到时我好去贵府还伞。”
那个叫做“伯舟”的男子想说不过一把伞而已,就送给她了。
那夫人却先他一步开口,“好啊。我们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林府。”
“林府?”楚鸾根据近日了解到的消息,再观察这妇人的气质。应该是林祭酒的夫人。林祭酒在国子监里当差,是出了名的清廉有学识。深受寒门子弟的喜爱,就连一些百姓都知道林祭酒的事迹。楚鸾对林夫人的态度更加尊敬,“原来是林夫人,失礼了。”
林夫人摆手说自己并不介意,还邀请楚鸾上车送她回去,最后被楚鸾婉拒。
分别前,林夫人还掀开马车的帘子询问楚鸾的名字。
楚鸾对自己的身世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直接告诉了她,“小女子楚鸾,家住西城镇北候府。”
林夫人得知楚鸾的身份之后并没有多在意,只是调侃了一句,“楚鸾?人如其名,生的灵秀,声音也好听。”
说完,就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