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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江淮灾情

        叶安夫妻二人结束了对范仲淹的“评价”,在他们二人心中范仲淹依旧是那忧国忧民的范文正,本能的便会觉得此人可信。

        虽然之前与他接触不多,但他做的事却在朝中早已传开,无论是泰州治堰,还是在应天府执教兴学,亦或是当初在朝堂上的秉公直言,都是他清流形象的体现。

        但最让叶安与秦慕慕看重的却是他“占便宜”这件事,一个人若是太过清流,太过刚直,那一定要离他远一点,这样的人只可远观,不敢近交,否则在你犯错,甚至是想法和你不同时,他都会为了自己的抱负而反过来对付你。

        好在范仲淹并不是这样的人,接触过他之后,叶安与秦慕慕可以肯定他是一个在充满变革思想同时依旧是充满人情味的人,而并非王安石那种极端分子。

        极端分子是不可能改革成功的,他将一切都看的太过简单,黑白成为了他眼中的主色调,但这世上永远不是非黑即白的。

        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起来,江淮之地只会更加炎热,叶安带的东西并不多,范仲淹更是轻装简行,因为叶安的亲兵各个武力值爆表,范仲淹干脆只带了一个老仆和书童便上路了,至于队伍的安全则全部交给了叶安的亲随。

        寻常武将之家的亲兵多是自家宗族中的子侄,但叶安家的不同多是战场老兵,这在大宋乃是一件犯忌讳的事,太祖太宗开始亲兵制便被撤销了,将帅不得私募亲兵,但将门依旧保留了下来,只不过朝廷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并且这些亲兵多是保护过将门家主,甚至救过其性命的,就如同曹家的孙瘸子一般,多为供奉。

        而叶安家的亲兵就是亲兵,只不过换了个叫法变成了亲随,范仲淹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叶安说到底也不算是文臣,更不能算做武将,身边有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亲随也算不得什么。

        何况这些人往那一站,便有了摄人心魄的气场,宵小之徒不敢靠近,也给赶路节省了时间。

        出了东京城后,车队便一路沿着官道南下前往江淮,范仲淹看着不断变化的景色,眉头越皱越紧,天气炎热之下四周的花草树木都仿佛没了精神,还没出京畿路便已然如此了?!

        “叶侯,此次南下安抚江淮,或许灾情之中远超咱们所想啊!”

        叶安看了一眼范仲淹,又在车厢中摊开舆图道:“江淮之地水网还算充沛,但此次旱灾却波及多处,我怀疑乃是灾民逃离家乡所致,范公请看毫州有汴水,涣水,肥水川流而过,但却并无湖泊,往日里打井,水窖自然可供灌溉,但天气炎热之下,水位自然下降,蓄不出水来的百姓自然会截堵河道以高水位,如此下游百姓必受波及,恐有械斗之剧啊!”

        范仲淹神色一变道:“此言有理,你家商号密布,多有消息接着说!”

        叶安点头指向了舆图苦笑道:“其实天灾不怕,怕的就是人祸,宿州之况与毫州相似,亦是那河道穿行而过,但泗州却不同……”

        “泗州有洪泽湖!”

        范仲淹一眼便看出问题所在,随即摸着胡子道:“你说的极好,寿州有芍陂湖,庐州,巢州,和州有巢湖!”说完便又指着舆图道:“看来受灾之地多在淮南东路的毫州,宿州,以及滁州,其中毫宿二州相邻,地域广大,单单一个宿州便能抵得上俩个滁州了,百姓之数自然更多。毫宿二州百姓北上应天府,故而应天府便几次上奏江淮大灾,百姓极多……”

        叶安苦笑着点头道:“或许如此,但事实如何还需亲眼所见,不好随意怀疑应天府,或许百姓涌入,应天府亦是应对不及。”

        “天灾面前就怕这般的应对不及啊!百姓恐慌,州府衙门乃至县衙却不能自乱阵脚,毫宿二州知州事如何能让百姓蜂拥逃离,如何不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这便有些想当然了,不是每个人都是你范仲淹啊!开仓放粮乃是最后的手段,朝廷的文书不到,知州,通判谁敢私开仓廪?

        虽然叶安与范仲淹还在前往应天府的路上,但两人却早已派人打探江淮灾情,只要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他们就能提前了解部份真相。

        “长生啊!江淮两浙百姓赋税极重,丁口,劳役,摊派,支移等诸多杂税仍在,此次我等安抚江淮还是多看看些,或许该上劄子以谏官家啊!”

        范仲淹说的没错,这些苛捐杂税叶安可要比他清楚的多,因为普惠商号在江淮以及两浙两广皆有分号,并且凡是有市舶司的地方也都有驻点,怎么可能不了解当地的杂税情况?

        但可惜的是范仲淹还是说少了,田宅契税,枯骨钱,渡河钱,上供钱等等早已压得百姓喘不过气来了,为何这次江淮受灾后反应如此强烈,百姓蜂拥前往应天府成为灾民?

        还不是为了躲避这些杂税!一旦成为灾民,朝廷便会免去绝大多数的杂税,甚至连夏秋两税也能多有减免!

        范仲淹曾经在江淮当过官,也在应天府教过书,若说他不知道这些打死叶安也不相信,但他又用如此“委婉”的方式说出来……还是为了朝廷的脸面好看啊!

        叶安则是毫不客气道:“灾情还是小事,若杂税不除,恐怕民变多生,莫要怪人家百姓杀官造反,实在是被逼无奈,本就活不下去的人害怕死?南方的杂税已经够重的了,这时候还不让人当个灾民去免税,喘口气?信不信只要这次灾情延续一段时间,江淮甚至两浙民变都会减少!”

        范仲淹的脸面腾的一下涨的通红,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大灾面前民不聊生,这才灾祸对于江淮之地的百姓来说既是免除杂税的机会,同样也是将他们逼上绝境的最后一步。

        “杂税之弊以如此明显,若不能让朝廷免除杂税,以后这大灾恐成百姓所祈之物啊!”

        范仲淹的担心一点也不多余,反正现在大宋的灾情一般也饿不死人了,大量的土豆和地瓜制品能在第一时间从仓库中被放出用来赈济,可百姓需要的是这些赈济吗?

        不是!他们要的是免除苛捐杂税啊!

        车轮滚滚,范仲淹面色愈发凝重,叶安则靠在车厢上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昏昏欲睡。

        他清楚的知道眼下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两人的猜测,真正如何还是需到应天府之后才知晓详情,那时候派出的探查之人大抵也该返回应天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