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会想到,在刘娥驾崩后居然又在大宋的皇宫禁中上演了一幕后宫干政之事。
赵祯与郭皇后之间的聊天看似是在闲谈,可事实上连赵祯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判断会被郭皇后所影响。
太过亲近之人的言语人会本能的去新任,就像叶安会相信秦慕慕说的话以及大多数判断一样,赵祯对郭皇后的话也是如此信任。
但前提条件并不相同,秦慕慕和叶安的身份相同, 所代表的利益甚至都一样,但郭皇后与赵祯之间的关系却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
郭皇后所代表的利益可不仅仅是她说的那么简单,她的背后是外戚,因为吕夷简一度上谏限制后宫用度,又劝诫赵祯亲政之初当勤俭宫事,于是赵祯便命郭皇后裁撤宫中用度,又削减对外戚的赏赐,身为皇后的郭氏却觉得这是吕夷简针对自己,亦是专权的先兆, 心中忿忿不平。
但她与赵祯都不知道,在后苑伺候的给事掖庭闫文应与吕夷简素来友善,叶安对宫中的清查并未查到他的头上。
闫文应虽为宦官,但想要在宫中坐的安稳,就必须与外臣稍稍结交,这是众所周知之事。
偷听到郭皇后与赵祯之间的谈话,使得他立刻将此事作为筹码,心中暗暗记下的同时,也想着如何同吕夷简作价……
但唯一让闫文应没想到的是,赵祯的罢相旨意下达极快,中书省有张士逊与李迪蓄势待发,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人将是赵祯的左膀右臂,就如同原先吕夷简与王曾一般。
所以旨意在传达到中书省后,所有的流程以最快速度走完,并送到了吕夷简的案头。
这时候的吕夷简如梦方醒,他一直觉得赵祯不会动自己这个宰相之位,毕竟他刚刚亲政,但没想到罢相的旨意却来的如此之快。
王曾的旧党自然乘机发难, 自知圣意难违的吕夷简只能在字以上用了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印信。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吕夷简罢相之事。
叶安前脚刚踏入资政殿,胳膊立马被人拉住,一双黑黑的眼袋吓了他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调任翰林院的范子渊。
“范兄这是怎生了?!莫不是昨夜被强人袭击,这眼圈黑的如同食铁兽一般嘞!”
范子渊苦笑的看向叶安道:“叶侯还有工夫这般说笑?!官家下旨罢相你可知晓?”
叶安微微点头:“自然是知晓的,未曾想官家出手迅速啊!可与范兄有何关系?莫不是你也被牵连了?不能够啊!”
范子渊拍着大腿道:“吕夷简罢为武胜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澶州;枢密使张耆罢为左仆射、护国节度使,判许州,寻改陈州;枢密副使夏竦罢为礼部尚书,知襄州;参知政事陈尧佐罢为户部侍郎,知永兴军;我那二伯罢三司使为户部侍郎,知荆南府,后又寻改扬州,又改陕州;枢密副使赵稹罢为尚书左丞,知河中府;连参知政事晏殊也罢为礼部尚书,知江宁府, 寻改亳州!”
叶安一时脑袋宕机,吕夷简罢相还在情理之中,张耆这个枢密使本来就坐的不牢靠,又是刘娥的心腹,罢免也就罢免了。
可范雍,夏竦,陈尧佐,甚至是晏殊可都是屡次上谏赵祯亲政的,为何也一同被贬出外?
但仔细分析下来,叶安便笑了,看向焦急的范子渊道:“你也莫要惊慌,范公出外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看看这次出外的人,岂不都是与吕夷简以及王曾又旧的,罢免吕夷简的他的人,自然也要罢免王曾的人,这也算是公平,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再说朝中辅臣之任用还不皆出于上?官家若是真的要重用必定还会召回的,范仲淹当初也不是被罢免后,又奉旨赴阙?矣?你这本家现在作甚呢?”
经过叶安的提醒范子渊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指着叶安道:“你这皇城司提举还真是不问世事?眼下的范仲淹以被官家拜为右司谏嘞!官家数次问政于他,还好不风光!”
这酸酸的味道让叶安皱眉,瞪了范子渊一眼道:“好歹也是你的本家,岂能有这般的嫉妒之心?此时朝堂上还能秉公直言,屡次上奏官家的又有几人?范司谏乃忠直之臣,不可妄言伤其心矣!”
“知晓了,知晓了,也不知你叶安为何同他交心,不过你二人到有相似之处,出外的时候结是寥寥几人相送,哦,我想起来,范仲淹出外时你去送过,你出外的时他也曾送过你,莫不是惺惺相惜?”
范子渊这话稍显揶揄,但却也说的大差不离,叶安与范仲淹虽然少有交集,但两人之间的书信往来却也不算少。
因为叶安主张改革茶榷新法,虽然后来失败了,但范仲淹却极为看好,甚至几次来信询问细节,希望从叶安这里得到经验。
人与人之间交流的多了,叶安又是“了解”范仲淹,于是便也交心。
瞧见殿中侍御史庞籍站在了一侧,叶安便打发了范子渊,只有真正见识过庞籍后他才知道这为一直被戏曲所黑化的“庞太师”乃是一位真正的正人君子。
这位御史什么话都敢说,弹劾起吕夷简来也是毫不手软,至于在青州的范讽也被他弹劾救灾不力,至于灾民外流。
再看看朝堂上,叶安一时有些心惊,此时的朝堂上真是能人辈出啊!
虽还未成气候,可都是前途无量,富弼,庞籍,范仲淹,就算是出外的夏竦也是受到了刘娥的牵连早晚也是能重回朝堂的。
更别提李迪,吕夷简,张士逊等一众老臣。
有人被贬就有人得到重用,张士逊拜相又加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资政殿大学士、工部尚书、判都省李迪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户部侍郎王随参知政事;礼部侍郎、权三司使事李谘为枢密副使;步军副都指挥使王德用为检校太保、佥署枢密院事。
这一系列的变动展现出了赵祯的御下手段,先是将刘娥的旧臣全部请出,再任用自己的看好的臣子,待时机成熟,再将所需的能臣召回朝中,从刘娥到赵祯亲政的权利过渡便算是平稳的结束了。
这一手相当漂亮,连叶安都忍不住暗自赞叹赵祯的手段,但散朝之后吕夷简一句:“范司谏可为叶侯后之侍读学士矣!”让叶安恍然大悟。
这位三朝老臣果然看的通透,居然知晓赵祯这些手段乃是范仲淹上谏的结果,只是这老倌都要出外了,同自己说个毛?话语中可都是透露出挑拨的意为……
叶安并不接茬,而是抬头看向清凉的冬日天空道:“范司谏果是肱骨之臣,叶安可不敢相提并论,反倒是该上谏官家以其为侍读学士!”
“你……”
吕夷简一时无奈,虽说叶安可能是故作姿态,但一想到他的为人,吕夷简竟相信他真的会上疏,这也是在告诉自己挑拨无用。
回首看了看资政殿巍峨的飞檐,无奈叹息道:“本官倒也是老了……”
叶安笑了笑没说话,但心中却是不屑,开玩笑这老货说的话就不能相信,嘴上说着自己老了,背地里且嘚蹦跶呢!
一个人缓缓的走向皇城司,叶安通过今日朝会还清楚了一件事,赵祯开始示威了,至于向谁示威,不言自明。